我猛地抬起頭。</br> 果真張九卦的墳頭,從正中裂開了一條縫隙。</br> 一只略有干癟的斷手滾落了出來……</br> 斷手剛好咕嚕地滾到了算盤前頭,搭在了算珠上。</br> 我額頭上冒了汗。</br> 晃眼之間,我竟看見張九卦的尸體趴在裂開的墳頭上!</br> 他直勾勾地看著我,雙目之中竟滿是殷紅的鮮血,并且他極力伸手往前,那只伸出來的右手卻從手腕位置齊齊斷開……</br> “這……”</br> 我狠狠咬了一口舌尖,忽而又感覺到從手腕的位置傳來一陣灼痛,同時還伴隨著一股冰寒刺骨的涼意!</br> 舌尖的刺痛和手腕處冰火混雜的劇痛感,讓我陡然清醒過來。</br> 眼前哪兒有什么張九卦?</br> 只是金算盤上頭搭著一只斷手,墳頭裂開了一道縫隙……</br> 我抬起手,灼痛和冰涼感正是來自于貍子骨手串。</br> 旁邊,徐詩雨緊張地看著我,神情之中都是對我的擔憂。</br> 奶奶也走了過來,她死死地盯著那只斷手,臉上的神色也格外復雜。</br> 至于其他人更是面面相覷,沒人敢說話發出聲音。</br> 劉文三走至我身后,包括何采兒也是有幾分不安。</br> 最鎮定的反倒是陳瞎子,他視線有礙,看不到細節。</br> 我將斷手撿起來,用一張紙將其包裹,然后貼身放好。</br> 這斷手是張九卦的,爺爺的那斷手,我早就歸還爺爺的棺材里頭。</br> 我隱隱也有所猜測,這恐怕是地相堪輿的禁忌。</br> 當初的爺爺未必不會陽算之術,或者只會一些。</br> 最后將長木匣也撿起來,定定地看著卦象許久,蓋上蓋子,極力平穩呼吸。</br> “沒事吧,十六?”劉文三忽然問了一句。</br> “沒什么大事。”我笑了笑,搖搖頭道:“這便宜師父不放心我這徒弟。”</br> 語罷,我還是輕嘆了一口氣。</br> “下山。”招了招手,我示意大家先離開。</br> 馮屈先將我們送回了柳河村,這才離開回馮家。</br> 各自去房間之前,劉文三還鄭重地看了我一眼,他并沒有多說話,只是眼中的擔憂,明顯比之前更多了一些。</br> 獨自待在屋子里,我再一次打開了長木匣。</br> 詭異的是,金算盤還是保持之前那個卦象,并沒有散亂。</br> “一卦兩相,一解是我精通陰陽術,是生機的預兆,天下龍脈之變,或許我是其中生機。”</br> “這二解……竟然變故這么多,只剩下一爻能應驗,后面都是變數了么?”我喃喃自語。</br> 一卦兩相,其實在陳瞎子身上就出過。</br> 當初給陳瞎子算卦,也是我的第一卦,他的命數亂了卦象,是大兇之相。</br> 我強行撥亂反正,付出一些代價,不過陳瞎子也避免了危險。</br> 在骨相的叮囑之中,只有在第一卦和最后一卦的時候,金算傳人可以撥亂反正,然后遭到報應和孽債纏身。</br> 至于其他的卦數,卻沒有絲毫的限制。</br> 之前我其實沒有想到這一層面,現在卻想明白了。</br> 張九卦說他的最后一卦給了陳瞎子,對于他來說,也必定是要撥亂反正,修改卦象之后,那才是最后一卦!</br> 那時候他也不老,還是壯年,也是此后他才去的無土之山……</br> 他改變了陳瞎子什么命數?</br> 更讓我心頭微凜的是,為什么他要用掉這最后一次機會,讓自己封最后一卦,留下金算盤?</br> 我覺得若非這樣的話,憑借他鐵口金算的本事,未必會死在髻娘山……</br> 骨相之中有明確的禁忌,最后一卦用了,封卦之后若是再強行起卦,一卦三年命,兩卦九年壽。</br> 根據陰先生的話來說,張九卦到了髻娘村,還給他和髻娘算了卦。</br> 他恐怕是硬生生算斷了自己的命,這比生術還要傷身。</br> 思索了半晌,我最后只得到兩個結論。</br> 要么改陳瞎子的命數格外重要,不惜讓張九卦封卦。</br> 要么就是張九卦對于髻娘山一行,本身有極大的把握,一切都在他的計算之內。</br> 可到底事實怎樣,也已經不得而知了。</br> 如今張九卦給我的卦,已經成了變數,在髻娘山之后,到底會發生什么,已然沒有任何預兆。</br> 只能得知的是,卦亂必兇,我身上的生機也未必還在,只能夠走一步看一步了……m.</br> 并且他給我最重要的提示,也就是此次髻娘山之行,大兇!</br> 當我想清楚這些之后,再一次蓋上長木匣,也系上了繩子貼身掛好,木匣里頭發出嘩啦的輕響,算珠已然動了。</br> 困意升起,我沉沉睡去。</br> 一夜無夢。</br> 第二天醒來之后已經臨近中午。</br> 沈髻回來了,在院子里頭掃地。</br> 她仿佛和周圍格格不入,我也不好去問她昨天上哪兒了,一天沒見蹤影。</br> 劉文三和何采兒則是去了何老太那里。</br> 我奶奶也是跟徐詩雨一直說話,最后奶奶告訴我,她想和徐詩雨去城里頭看看,老宅重修,總得有人守著,萬一別人偷工減料呢?</br> 我卻覺得奶奶是想帶著徐詩雨離開,讓我能處理事情?</br> 我當然也沒拒絕。</br> 午飯吃罷了之后,奶奶就帶著徐詩雨離開。</br> 院子里就只剩下我,沈髻,還有陳瞎子三人了……</br> 對于陳瞎子,我其實疑惑很多,不知曉張九卦到底怎么改了他的命數。</br> 并且我隱隱覺得,他這鰥寡孤獨,恐怕不是天生,大概率和張九卦有關……</br> 至于沈髻,我心頭深處也有了警惕。</br> 眾人都走之后,沈髻也回了房間。</br> 這一天的時間,過得格外的緩慢。</br> 臨夜晚,劉文三和何采兒才回來。</br> 他們提著不少東西,還接回來了何老太!</br> 何老太一身丁零當啷的掛件,背上雖然少了包裹,但氣勢依舊陰翳,讓人多看幾眼就瘆得慌。</br> 從劉文三的眼神中,我看出來,恐怕他們去接何老太,是為了我……</br> 自何老太來了之后,沈髻基本上不出房間了,即便是吃東西,也只是出來端了以后就又回去。</br> 明顯我能看出來,何老太的眼睛如同鷹鉤似的,沈髻一出現,她就直勾勾地看著,視線絲毫不游離。</br> 并且沈髻的眼底深處,也隱隱有些忌憚。</br> 她畢竟年輕,無法完全掩蓋自己的情緒。</br> 次日,也就是第三天轉眼就到。</br> 清晨時分,陰先生回來了……</br> 【作者有話說】</br> 這兩個章節比較大,比平時三更差不多了,后面還有更新,會稍微晚一點。先給大家上點菜。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