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陽先生都有命數庇護。</br> 按道理說,李陰陽傳承地相堪輿,以及他本身行走名川大山,救死扶傷的一生,他應該得到命數的更多庇護才對。</br> 而袁化邵這個陰陽先生害人不淺,偷壽續命,他即便是有法子可以躲避天譴,但冥冥中的命數,總會給他一些損傷。</br> 可最終的結果,卻是袁化邵害得李陰陽家破人亡,李陰陽羽化成惡。</br> 在命數上,這很難發生,現在卻發生了,那就證明,李陰陽或許做了什么事情,使得命數不庇護他。</br> 換句話說,命數依舊庇護他,卻不會再余蔭庇護到他的妻兒家人。</br> 我思緒飛快,只是在轉念之間。</br> 指了指地上的李遁空尸體,我沉聲繼續道:“陳叔,為了避免出問題,你和文三叔抬著李遁空走,我獨自去開棺。”陳瞎子沒說話,眉心都郁結在了一起。</br> 劉文三斷然搖頭:“不行,讓瞎子背尸體出去,我跟著你,萬一出什么問題……”</br> “若是她神志不如破尸的李遁空,文三叔你們跟著我才會出問題,我覺得我獨自一人去,反倒是不會。”我將金算盤從衣兜里取出來,斜著掛在了胸口,同時我又拍了拍胸前,故作輕松地說道:“殺術傍身,她真要殺我,我也只能自保,文三叔,我的殺術,滅過李德賢羽化的老父老母。”</br> “劉文三,我們不要拖十六后腿,來抬尸,十六,有任何問題,立刻叫柳昱咒進去,我和文三會在生機位等你。”</br> “行!”我立即點點頭。</br> 劉文三也不再多說別的,和陳瞎子兩人將尸體抬了起來,往外走去。</br> 我定了定神,深吸氣,平緩呼吸,讓自己保持一個極佳的狀態,這才重新走回剛才的棺材旁邊。</br> 棺材蓋子依舊蓋著,沒有其它變化,我額頭上還是抑制不住地泌出汗水。</br> 我用力推開了棺材蓋子,吱呀的聲響,棺蓋重新落地。</br> 我已然做好準備,可那之前出現兩次的笑聲,卻并沒有再出現。</br> 棺材里頭那具女尸再次映入眼中,那禍國殃民的臉蛋,讓我心頭又是一悸。</br> “祖師奶奶,得罪了……”我沙啞著嗓子低聲說道,同時探身進入棺材,伸手將她往外拉。</br> 她身體也死沉死沉的,冷意不停地鉆進我手中,讓我覺得胳膊都快僵硬了。</br> 尤其是她微微動著的胸口,在這死寂的環境里透出來的并不是生機,而是壓抑。</br> 將她攙扶著坐起來之后,我先看棺材底部。</br> 因為我猜測,她并不是袁化邵害死的!</br> 而是自盡!和李陰陽一樣的自盡!</br> 同時我還有個猜測,那張契符,是她畫的!</br> 之所以剛才沒有和陳瞎子、劉文三說,就是因為這個猜測太過驚人。</br> 可這一切并不是沒有根源。</br> 首先契符落在李遁空身上,李遁空是破尸的殃殺男罡,它肯定畫不了符。</br> 給袁化邵守門的那個偷壽老頭,也絲毫不懂風水術,更不可能懂得陰陽術,他也絕不可能是畫符之人。</br> 契符要攔住袁化邵進入這陰陽宅,肯定是袁化邵對立面的人。</br> 唯一的可能,就是這女尸!</br> 此刻我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棺材底部,其上那張丙辰丙寅符,的確是宅經之中特有的符咒。</br> 我定定地看了許久,那個猜測也更多,更根深蒂固。</br> 下一刻,我開始在這女尸身上摸索,當然,我沒有任何異心,只是在找東西。</br> 很快,我便找出來一些物事。</br> 一塊羅盤,看著像似定羅盤的翻版,不過要少幾層風水盤,沒有仿制羅盤那么粗糙。</br> 一支筆,不過并不是毛筆,而是類似于刻刀一樣的刻筆。</br> 此外還有一些符纂,都是宅經之上的符,我還找到了一個小布囊,里面裝滿了銅錢。</br> “成也陰陽,敗也陰陽,地相堪輿祖訓,陰陽先生一脈單傳,只能一人存世,祖師爺,你膽子太大了。”這些東西搜出來之后,放在了地上,我心頭那種感覺說不出來,分外地壓抑。</br> 果然和我猜測的一樣,李陰陽教了她妻子陰陽術。</br> 甚至我認為,不只是她的妻子,那李遁空,恐怕也被他傳授了陰陽術……</br> 他違背了祖師爺的祖訓,將自己的陰陽術同時傳給了妻兒,他妻兒才會重病!</br> 雜亂的思緒被拉出來一條線,我腦子里頭就出現了一個明確的輪廓和思路,稍微往下一想我就覺得這恐怕就是真相。</br> 李陰陽同時教了妻子和兒子自己的陰陽術,而命數之上,他的陰陽術只能傳給一人,所以他的妻兒才會重病垂死,李陰陽不甘心如此,走遍名山大川,找人救治妻兒,找到了袁化邵!</br> 袁化邵垂涎地相堪輿陰陽術,他未必開始知道李陰陽的妻兒也會,之后應該發現了這個秘密。</br> 才會有壽宴之上做出那些事情。</br> 同時,李陰陽也因為違背了祖訓,陰陽術必定有所壓制,反倒是對付不了袁化邵,最后他只能羽化求惡!</br> 袁化邵擄走李陰陽的妻兒,卻發現還是得不到地相堪輿,或許恨極之下,袁化邵才會對我爺爺下手,才會想要得到李陰陽的尸體,這就將我一家都卷了進來。</br> 想清楚了一切,我長嘆了一口氣,輕聲道:“陰陽有命數庇護,可逆反了命數,必定會被命數反噬。”</br> “于理,祖師爺你違背了地相堪輿的祖訓,落得這個下場,自己應該有所接受。”</br> “可于情,這件事情若是發生在我身上,我也必定會有相同的選擇,或許更極端。你是我祖師爺,是我爺爺的師父,一日為師終生為父,也算是我曾祖父。”</br> “袁化邵也因為這些牽連,害死我父母,爺爺,此仇不共戴天,我會同你一起報。”</br> 說完我后退兩步,跪倒在了地上,咚咚咚地對著那女尸磕了三個頭。</br> 也就在這時,忽然嘩啦一聲輕響,我側頭看了一眼,卻發現剛才放在地上,裝著銅錢的布囊被打開了,十幾枚銅錢滾了出來,在我面前形成了一個圖案。</br> 可我卻看不明白這到底是什么意思。</br> 只能摸出來手機拍了個照。</br> 下一刻,上方的天花板忽然顫動起來。</br> 我猛地抬頭,才發現是剛才劉文三揮了一刀的那個位置,正在不停地開裂。</br> 忽然一柄很長的銹蝕長棍從那裂口中探出來一截,嗖的一聲,猛然墜落!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