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瞎子沒多說別的,只是將哭喪棒接過去,示意我先走。</br> 我腳下速度也快了不少,很快,我們便回到了剛才的竹林之前。</br> 眼前的一幕,卻讓我觸目驚心!</br> 柳昱咒此刻蹲坐在地上,背上鮮血斑駁,好似能看到幾處貫穿傷。</br> 他單手撐著的青銅劍已經斷了。</br> 另一處竹林之前,那青尸女道被懸掛在一片竹節之上,雙手雙腳都剛好釘進去了竹身中。</br> 并且在她的頭頂,也有一張押鎮神咒!</br> 原本的平地此時滿是割裂的痕跡,地上還有一把古箏的碎片,柳昱咒的金鋤嵌入了那棺材板子上。</br> 除此之外,地上鮮紅的血跡更是不少。</br> 很明顯,這些血不可能是那青尸女道的,而是來自于柳昱咒。</br> 我放下許昌林,快步地朝著柳昱咒走去。</br> 到了柳昱咒身邊,我才看清他的正臉,剛才他一直背對著我們。</br> 此時的柳昱咒臉色分外蒼白,那些傷口的確是自他胸前貫穿到身后,每處傷勢都險些命中要害。</br> 看得出來,這必定是那青尸女道狠辣,招招都是奔著要害而來,只不過都被柳昱咒險險避過了而已。</br> 可我卻覺得,這太不正常……</br> 柳昱咒都傷到了這個地步,那青尸女道竟然沒有受到一絲損傷?除卻了手腕腳踝被釘住之外,她的確沒有一點兒傷口。</br> 雖然在李陰陽撞祟的張爾面前,柳昱咒幾乎沒有還手之力,但那是李陰陽,羽化惡尸之后破尸的存在!</br> 這女尸不過是血煞化青而已,說到底,柳昱咒連楊青山都不怕,甚至有要去硬碰的姿態,一個血煞化青的青尸女道,絕不可能讓他重傷到這種程度……</br> 我忽然想到了剛才柳昱咒讓我們先走時候的那番話,以及那個神態。</br> 這女人是上一代柳家的出世道士,失蹤多年……</br> 這樣一來,柳昱咒和她的關系就絕對匪淺。</br> “柳道長,人死燈滅,你又何苦來哉?”我抑制不住聲音的沙啞,搖了搖頭,眼中還是不忍。</br> 柳昱咒咳嗽了兩聲,牽動了身上的傷口,饒是他,臉皮都不由得抽搐了兩下。</br> “陰陽先生不會認為真的人死燈滅,對于出道的道士來說,身亡意存,你們出黑的先生,不是當做羽化為至高的追求么?”</br> “出黑和出道,不過是殊途同歸罷了。”柳昱咒的聲音不似之前那么平淡生硬,反倒是有了些許的情緒波動。</br> 只是他的話,卻讓我似懂非懂,頓時心緒更復雜了。</br> 我直接就肯定了自己的想法,我猜測的沒錯,柳昱咒不想傷到那女尸,才自己傷到了這個地步。</br> “她是誰?”我問道。</br> “上一代柳家的出道道士,天資卓越,她很強。”柳昱咒要從地上站起來,不過這個動作,卻讓他傷口溢出了更多的鮮血。</br> 我伸手攙扶他,更是皺眉不已。</br> 柳昱咒的話,卻并沒有回答我想要問的問題。</br> “她腹中有身孕,需要接陰,你能否辦到?”轉而柳昱咒卻扭頭看我,他眼中有幾分肅然。</br> 猶疑了一下,我才回答:“現在不行,我們要對付袁化邵,他不在這里,你現在也身受重傷,沒辦法再行動了。我不知道她是怎么死的,我身上也沒有帶著貓骨陶,更沒有命數稱,沒辦法接陰。”</br> “柳道長,此刻沒辦法節外生枝,袁化邵可能去了小柳村,他把我們困在這里,我猜測他打的主意應該是對付李陰陽,他應該有把握,我們待在這里越久,他距離得手就越近,或許他已經得手了……”我語速極快地解釋。</br> 柳昱咒額頭上的橫紋頓時更多。</br> 他扭頭看了一眼陳瞎子那邊,目光落在了許昌林的身體上。</br> “押鎮神咒……你不但會銘刻,甚至還會用?”柳昱咒的聲音中,罕見地透著幾分驚愕。</br> “不,不對,那不是簡單的押鎮神咒!”柳昱咒直接拔腿朝著許昌林走去。</br> 行至許昌林面前,柳昱咒單手按在了他面門之上。</br> “魂散了,押鎮神咒竟然可以破了魂……”柳昱咒再次看我,他眼中更是深邃起來。</br> “這……”我這才注意到,不知道什么時候,許昌林臉上的血色紋路更多,那些絨毛卻萎靡下來,兇厲已然消失不見。</br> 本來我是想讓柳昱咒看看,再想辦法問話,現在卻沒那個可能了。</br> 此刻我也只能作罷,不過袁化邵的去處我已經基本猜測到了,也沒必要再問許昌林。</br> “既然如此,那便去一趟小柳村,接陰等事罷了再提。”說完,柳昱咒眼皮又抽搐了兩下,他卻沒有停頓,去將那金鋤撿了起來別在腰間。</br> 緊跟著又到了竹林之下,隨手一推,竹子抖動的瞬間那青尸女道便落了下來。</br> 柳昱咒直接一側身,就將其背在了背上。</br> 她手腕和腳踝上頭,都還釘著黑色的桃木釘。</br> 我之前沒有見柳昱咒拿出來過這種桃木釘,它應該是懋桃木所制。</br> “柳道長……”我抬手想喊住柳昱咒。</br> 陳瞎子卻走到我身邊:“你攔不住他,他的意志力遠超乎常人,恐怕他今天就是斷了手腳,也能跳到小柳村去,道士胸中也有恨,他正氣貫徹胸腹,恨也會凝成那一口浩然正氣,必定要誅滅袁化邵。”</br> “可他……”我說了這兩個字,話語戛然而止。</br>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追求和信念。</br> 劉文三下江堤大壩救兒,陳瞎子不能入水,卻甘愿入水救女。</br> 如果換成是我,若這是最后的機會,那我爬著也必定要去小柳村,即便是爬不到,我那口氣也不會斷。</br> 再去想柳昱咒此刻的表現,那就很正常了。</br> 他不光是嫉惡如仇,還有這柳家出世的青尸女道的死,也讓他必定要殺袁化邵!</br> 攔,我攔不住……</br> 陳瞎子已經抬腿往前,我緊隨其后,兩人很快便追到了柳昱咒的身后。</br> 此時我也注意到柳昱咒一邊走,一邊拿出來了一些瓶瓶罐罐的物事,他已經拉開上身的衣服正在給自己抹藥。</br> 那些傷口,更是讓我看得直起雞皮疙瘩。</br> 至于女尸則是被他綁在了背上,雙手松開也不會掉下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