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志榮臉上的笑容十分真誠,的確是真的替我高興。</br> 其實我也不想拖下去,再者說,袁化邵死了只是普通尸體,被斬首,沒化煞破尸,無法鬧祟。</br> 時間稍微長一些,恐怕尸體就要腐爛,萬一又有什么突發的事情,讓我無法去祭拜,這件事情就被耽擱了。</br> 況且等著我的事情絲毫不少,柳昱咒之前就說過,讓我給柳化煙接陰,還有應該去了三秦之地陳倉的張爾,以及我要去柳家,對柳家道像行跪拜之禮。</br> 此外還有柳昱咒想要善尸丹,他口中所說的那些柳家的老前輩已經出來,正在朝著這里趕來的路上。</br> 我極怕他們和楊青山斗起來,屆時絕對沒個好結果……</br> 思緒至此,我便拿出來一張細麻抄紙,迅速地寫下來了一堆東西,三牲祭品,供果香燭,以及一系列其余祭祀需要的桌案,白燈籠等等。</br> 落筆之后,馮志榮立刻派人去準備,我面前的碗里,徐詩雨已經給我夾滿菜了。</br> 菜香入鼻,我腹中空空,端起碗筷,很快便祭滿了五臟廟,整個人都舒暢了不少。</br> 徐詩雨見我已經落筷了,便遞給我一張餐巾,示意我擦擦嘴角。</br> 這期間我才發現奶奶竟然不見了。</br> 我剛露出疑惑的表情,徐詩雨便小聲地告訴我,奶奶去房間換衣服了,其實之前陳叔和文三叔回來,奶奶知道要去祭拜爺爺和我爸,她就在做準備。</br> 我恍然。</br> 這時劉文三放下了酒杯,他眼中也有疑惑之色,不過卻沒多問。</br> 我當然曉得劉文三要問什么,不過并沒有馬上開口,就和回答陳瞎子的一樣,說道:“文三叔,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說。”</br> “成,祭拜的事兒,我就不跟你去了,這是羅家自個兒的事情。”劉文三起身,他也瞅了一眼陳瞎子,招了招手:“老瞎子,你也不要跟著去瞎湊熱鬧了,好好歇歇,狼獒腿受傷那么重,你不得去找個尸體讓它啃啃?”</br> 劉文三這一提醒,我才反應過來狼獒腿上的傷勢。</br> “陳叔,小黑它……”我立刻就開口詢問。</br> 陳瞎子平淡回答:“無礙,它最近吃得夠多,我已經粗略給它縫了傷口,休息一段時間就會恢復,至于那頭物極通靈的大鵝,它和小黑走一塊兒,我沒分開,留著吧。”</br> “行。”我點了點頭,心頭也微微松口氣。</br> 這期間,奶奶已經從院側出來了,她竟然也換上了一身女式的唐裝,頭發整理得一絲不茍,帶上了一頂小小的圓帽,蒼老的臉上褶子雖多,但精氣神卻很飽滿。</br> 從院門口也進來個馮家人,我一下子就認出來是馮屈。</br> 他到了近前,先和我微微躬身,才說道:“羅先生,您安排的東西已經準備齊全,隨時可以出發。”</br> 我站起身,沖著馮志榮感激地說了謝謝。</br> 馮志榮笑呵呵地說無礙,示意讓我去忙事情,有什么需要直接安排馮屈。</br> 我深吸了一口氣,正想問陳瞎子,袁化邵的殘尸在哪兒。</br> 沒等我開口,陳瞎子就起身走向院子另一側,不到兩分鐘,他就背出來一個包裹,扔在了院子中間的地上。</br> 我走向那包裹,將其背起來之后往外走去。</br> 臨到院門口的時候,后方又傳來陳瞎子的聲音。</br> “這殘尸沒有開陰路的必要,一來是它成不了氣候,二來是他太兇,身上不知道背了多少條人命,沒東西敢來攔,甚至會有很多“人”看他的笑話。”</br> 我回頭瞅了一眼陳瞎子,點頭的同時說了句多謝陳叔。</br> 陳瞎子點了根卷葉子煙,背過我,坐回了他的位置。</br> 走出院門之后,大院門口停了兩輛車,一輛皮卡后頭是我需要的東西,前面則是坐著好幾個馮家人,明顯是馮屈安排等會兒要幫忙的人手。</br> 單憑我和奶奶,徐詩雨,哪兒能抬上去那么多東西?</br> “羅先生,馮保跟著您忙活了幾天,馮軍這次做錯了事兒,家主已經責罰他。”馮屈在我身后小聲道。</br> 我嗯了一聲,表示知曉,并沒有多說其它。</br> 先拉開門讓奶奶和徐詩雨上車,我才上了副駕駛,馮屈給我開車,前頭的車自然有其余馮家人開。</br> 我注意看了一眼時間,我回來的時候剛暮色,此時已經臨近八點鐘,天色已然徹底入了夜。</br> 離開市區花了一段時間,差不多快九點鐘的時候,我們才到了安葬我爸和我爺爺的那座山頭之外。</br> 馮家人抬東西上山,自然又花費了不少時間。</br> 到了山腰墳頭前,一輪圓月高懸于頂。</br> 將方桌擺好,三牲祭品,香燭供果放在應該的位置上,我便讓徐詩雨在一旁燒冥紙錢。</br> 我沒有立刻開始祭祀的流程,而是自墳頭前清理其上的雜草。</br> 一切都做好之后,我才俯身在靈堂方桌前,用的是自袁化邵那里的硯臺研磨墨塊,又用地支筆沾墨,開始寫祭告文書。</br> 馮屈則是帶著馮家那些人,退避到了下風口的位置,沒有在旁邊打擾。</br> 當我寫好祭告文書的同時,旁側的奶奶已經打開了陳瞎子給的那個緊密嚴實的包裹,袁化邵的兩截殘尸,曝露在了月光之下。</br> 鮮血已然變得發黑,尸體的皮膚也開始泛青發黃。</br> 當然,這不是化煞青尸的青色,只是正常的鐵青。</br> 此時的奶奶眼中有些淚花閃爍,不過更多的卻是恨意。</br> “老頭子,這輩子你死得倒是明白,我卻糊涂了半生,連咱家的仇人是誰,也是現在才曉得。”</br> 奶奶顫巍巍的開口,聲音中透著悲愴。</br> 不過接著,她又有幾分欣慰,低聲道:“還好十六爭氣,害了咱們一家的兇手,已經伏誅,他死得很慘,分尸而亡……”</br> 我起身,拿起來了祭告文書,微微沖奶奶點點頭。</br> 奶奶退到了和徐詩雨一個位置,她接過來一疊冥紙錢,一張張朝著火盆里頭遞去。</br> 我清了清嗓子,直直地看著布置好的靈堂后的墳包,朗聲念道:“陰陽先生持筆,今日開壇。”</br> “維戊戌年,丁巳月,壬子日,孝孫羅十六,昭告于父羅晚成,祖父羅忠良。”</br> “十六深荷祖宗撫育之恩,虔奉祀之禮。”</br> “今日誅滅血仇之袁化邵,以告先人在天之靈,是宜陳告,神其見之!”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