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被人害了，本來就怨氣不減。</br> 又被村民活生生地打沉了水里，之后變成了豎尸。</br> 入葬之后，不到七七四十九天斷陰的日子，我都不能去祭拜，他絕不可能從墳里頭出來。</br> 劉文三鎮尸，白事兒張下葬，我不回去的話，不存在鬧鬼祟的可能性。</br> 回想起昨夜那模糊的感覺，我忽而覺得心口一陣抽搐。</br> 用力地捂住之后，卻也忍不住那種酸澀，又想要掉眼淚的心悸感。</br> 再低頭看了看床邊，鞋子朝里，鞋尖對著窗。</br> 我顫聲低喃了一句：“媽……”我已經很肯定，昨晚上是我媽來了！</br> 輕微的敲門聲忽然響起，外面傳來了顧若琳悅耳的詢問聲。</br> “十六哥，你醒了嗎？”頓時回過神來，我趕緊應了句：“醒了。”</br> “那你快出來吃早餐吧。我爸也想和你聊一聊。”</br> 我趕緊翻身起床，簡單地洗漱了一下，將宅經，陰生九術，蠱玉，以及陳瞎子給我的包裹都貼身裝好，就出了房間。</br> 顧若琳今天換上了一身連衣裙，頭發在后面束起來，也沒有化妝，看上去素雅了很多。</br> 我笑了笑，說了句早上好。</br> 顧若琳也回應了我一個笑容，不過神采中明顯有幾分游離。</br> 她帶著我去了堂屋，桌上放著清粥，雞蛋，以及油餅一類的吃食。</br> 顧開陽緊張地望著我，做了個請的動作。</br> “羅陰婆，你先吃東西。”</br> 這反倒是整得我很拘束了，尷尬地撓了撓頭：“顧二當家，你別這樣……”</br> “這……”顧開陽明顯也不自然了起來。</br> “爸，你不用對十六哥太見外，他會幫我們的。”顧若琳趕緊說道。</br> 我點點頭，說：“對，顧二當家的，你也先坐下吃東西，這件事情還需要等我一點時間。”</br> 為了不讓顧開陽心慌，再加上肚子的確餓了，我端過來粥碗，大口喝了幾口，又吃了一塊油餅。</br> 顧開陽雖然在吃東西，明顯卻食不知味。</br> 旁邊顧若琳也坐了下來，小口小口地吃飯。</br> 我胡亂填了一肚子，胃里暖洋洋的，也精神了不少，然后我才說道：“正宅的問題，大致我都和若琳說過了，顧老爺子不相信我們，也很簡單，我資歷不夠，再加上顧家大少爺支持李德賢，李德賢也是有資歷的風水師。”</br> “老爺子覺得我比不上他，很正常，另外唐小天的事情，造成顧大當家的死，也是一個很巧合的意外。”</br> 顧開陽點了點頭，明顯又嘆了口氣。</br> “我爸年紀大了，總會被這些神棍騙，真正的能人在面前，卻視而不見。”</br> 我搖了搖頭，猶豫了一下，然后直接說道：“李德賢，不是神棍，他的確是有本事的，我有一個猜測。”</br> 顧開陽面色一緊，馬上定定地看著我。</br> 我沉默了片刻，將我對于顧家大少爺，還有李德賢兩個人可能搞的勾當說了一遍。</br> 顧若琳明顯都聽傻了。</br> 顧開陽忽然重重地一拍桌子：“原來如此！我就說，怎么會那么巧合！李德賢是顧天良帶去見老爺子的！”</br> 我心頭突突一跳，目光也是一凝。</br> 顧開陽呼吸急促，又重復了一遍：“我爸和我提過，李德賢是顧天良帶去見他的，兩人相談甚歡。他覺得天良終于思緒沒有那么激進，知道這世上有很多東西都是需要敬畏的。“</br> “以前其實我爸不看好我大哥顧開山，就是因為他不相信鬼神，更不敬畏風水，而我顧家起家，我爸就認為靠的是風水！”</br> ”當年從小鎮上離開，顧家的生意進入了開陽市，其實發展并不順利，一直到在內陽山下修了風水宅，搬進去之后，生意才變得一帆風順，顧家賺了不少錢。”</br> “我爸對于風水這一行，敬畏且尊重，一直念叨著，還要找機會讓顧家有更好的宅子，以后真正的飛黃騰達。”</br> 緊跟著，顧開陽的神色卻變得格外的難看。</br> “我爸肯定想不到，天良會找人來騙他！要害顧家！”</br> “可他為什么要這樣做？”緊跟著，顧開陽的臉色卻一白，茫然道。</br> 顧若琳也是咬著唇，不安道：“對啊十六哥，為什么我大哥會害老爺子？而且顧家毀了，對他又有什么好處呢？”</br> 我搖了搖頭，說：“這我就不清楚了，這只是我的猜測而已，和顧二當家所說的聯系起來，這就很反常。”</br> “顧天良和他爸顧開山一樣不信鬼神，突然信了起來，并且還介紹李德賢給顧老太爺認識。”</br> “而那李德賢明面上是要給顧家改氣運，飛黃騰達，實際上卻是修兇宅，想要害顧家。”</br> “他們兩者之間，不可能沒有什么貓膩。”</br> 顧開陽咬了咬牙，說道：“羅陰婆，要不你今天在跟我們去一趟？和我爸講一講其中的利害關系。”</br> “沒用的，老爺子但凡有一絲相信，就不會趕你們出來，第二次還要禁止你在顧家公司做事，再去的話，我覺得老爺子會更極端。”</br> “這樣吧，再給我一兩天的時間，我得找一找辦法，實在不行的話，我去求文三叔和陳叔一起出手，看看那李德賢到底葫蘆里頭賣的什么藥！”</br> 顧開陽這才強笑著點點頭：“那就麻煩羅陰婆了。”</br> 接著，他又看了一眼顧若琳，沉聲道：“若琳，你這段時間就陪在羅陰婆身邊，既然你們年輕人有話題，就多聊聊天，咱們顧家的生死，都在羅陰婆的身上了。”</br> 接著，他又對我說了句：“羅陰婆，你是有大才能的人，還請你對若琳多擔待擔待，如果有什么事情，直接讓她做就好。”</br> 顧若琳點點頭，乖巧地回答：“爸，我知道了。”</br> 我也站起身：“顧二當家，我也回房間去想辦法，中午就不用叫我了，送飯給我就好。”</br> 說完，我就朝著住處的別苑走去，顧若琳就跟在我身后。</br> 回到房間外，明顯，顧若琳眼中更擔憂。</br> 我又安慰了她兩句，讓她也去自己房間休息，才進屋去看宅經。</br> 終于，我找到了想要找的內容！</br> 顧家的情況，其實和宅經之上的兩頁內容，有所類似。不過兩者之間并沒有聯系。</br> 其中一頁上的風水宅，剛好和顧家的正宅相似，這也是我看過的，所以我才能說出來顧家的風水、</br> 而另一頁則是一座窮山的簡圖，當時我也只是粗略掃過一眼，印象不深。</br> 其名為：“出江龍脈之山緩死之局。”</br> 那窮山并不是寸草不生的劣山，而是枯萎了一半草木的山巒。</br> 宅經之術語有解，窮山下建宅，夜夜鬼吹燈，又有窮山上建宅，猛鬼常扣門。</br> 其中的細節，都是在窮山各個地方建立宅院，會發生的慘事。</br> 其中剛好也有兩處，分別是山腰和山頂。</br> 這剛好，宅經上山腰的舉例圖竟然也是祠堂。</br> 旁邊的解語是這樣形容：“龍脈之山者，腰為龍氣匯聚之地，祠堂建此，祖宗安息，后代興旺，百子千孫無窮盡也。而龍脈枯竭，山為窮極之地，腰為窮脊之所，鬼祟聚集，若祠堂修建，祖宗為鬼禍害，子孫三代內斷盡！”</br> 我讀完之后，心都跳到了嗓子眼！</br> 果然和我之前判斷的沒錯，李德賢還說是山腰修祠堂，顧家開枝散葉。事實上分明是斷子絕孫！</br> 緊跟著，我又找到了山頂的圖，其上也有一個宅院簡圖，其上的宅門，便是一個鬼字。</br> 解語是：“望江龍目所在山峰，龍枯怨氣匯聚之地，陰鬼最喜，惡鬼常居于此，建宅則禍及當代，入住則短命。”</br> 看遍了整頁的內容，我才在最底下的一行小字之中找到了一段話。</br> 我面色大喜，這段話，就是破解之法！</br> 可看完了之后，我臉色卻蒼白了下來，死死地瞪著宅經，喃喃道：“這怎么可能？誰能做得到？”</br> 那段話的內容，是這樣形容的。</br> “窮山本為望江龍，枯竭至死更恨江，窮山若佇立百年，江下浮尸萬萬千。若想屠此惡龍去，鐵牛拉山入江流！”</br> 其中的意思就很明顯了，這窮山是望江龍渴死之后化作的，若是能存在上百年，陽江之上必定會尸橫百里，如果要毀掉這山，救那些人，要有幾頭鐵牛拉山，山就會倒在陽江之中！那就是破解了這窮山之相！</br> 我很清楚，這句話肯定就是這個意思。</br> 可這又怎么可能？</br> 幾頭鐵牛，拉得動內陽山？這不是開國際玩笑么？</br> 雖然傳聞之中，黃河之下有鐵牛鎮河，但那也只是傳說而已。</br> 我咬著下唇，喃喃道：“難道，只能遷宅這一條路了么？可真要修起來了風水宅，遷宅也未必有用，顧老爺子也不會遷。”</br> “十六哥……你找不到辦法么？”</br> 忽而，耳邊傳來了一個女人的聲音。</br> 我被嚇得猛地抬頭，屋子里，顧若琳竟然不知道什么時候進來了……就坐在我身邊！</br> 心跳砰砰的加速，額頭上也都是冷汗，我驚懼地瞪著顧若琳。</br> 顧若琳也慌了神，馬上解釋道：”十六哥，你先別激動……我不是故意想進來的，我剛才叫了你好久，你都沒回答我，我以為出什么事情，就推開門了，結果你一直在看書……”</br> “我也好奇，就在你旁邊站著了……你看入神了，這會兒都天黑了。”</br> “我給你端了吃的，你已經一天粒米未進，也沒喝水了。”顧若琳指了指床頭放著的飯食。</br> 我這才反應過來，屋子外面的天，都黑了……</br> 可我卻無心吃飯，怔怔地看著顧若琳：“若琳，可能我幫不了你了……我的確對風水之術一知半解，我之所知，也都是這宅經上所言，的確有解決之法。”</br> “可這卻絕不是人力可以撼動的法子……”</br> 顧若琳卻猶豫了一下，小聲說道：“十六哥……你先吃點兒東西，我帶你去一個地方看看，可能你會有所想法。你看那句話，看了兩個多小時……我也看到了。“</br> 顧若琳指了指我手中的宅經，明顯指著最后那一段破解之法。</br> 我心里頭卻突突一跳。</br> 難道顧若琳，看出來了點兒其他的什么東西？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