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排座上,沈髻也滿頭汗水,她探身出來,動作好似就是在給蔣盤擺弄尸身。</br> 我看著她,她也抬頭看我,眼中盡是茫然,低頭看自己的雙手……</br> “我不曉得怎么了……你剛才突然下車了,我就不受控制地爬過來,這是撞祟?”沈髻似是回過神來,驚疑不定道。</br> 我摸出手機,看了一眼時間,剛好過了正午十二點一分鐘……</br> “正午大陰……你的確撞祟了,我也看到了一些東西。”</br> 我說話的聲音都變得極度沙啞起來。</br> 再一次回頭看了一眼紅河,又低頭看了一眼蔣盤雙手交錯的尸身。</br> “他的確還要我幫忙辦事,剛才楊公盤我都拿不起來了?!?lt;/br> 說完之后,我側身走回剛才站著的位置,前一刻急著看后備箱,我沒撿起來楊公盤,這一次將其拿起來之后,其上冰冷依舊,只不過少了之前那種我可以任意使用的感覺,總覺得有幾分隔閡。</br> 沈髻從車上下來,她皺眉看著我,問了句:“不是拿起來了么?”</br> “拿起來歸拿起來,沒辦法得心應手,已經不好用了?!?lt;/br> 我重重地吐了口濁氣,頓時也不再猶豫,直接將楊公盤遞給了沈髻。</br> 沈髻沒接。</br> “無礙,本來這就不應該是我的東西,我只是借用而已,你已經提議來了望縣,天元相術也學了不少,是該拿著它了。”我搖搖頭,無奈道:“我再留著也沒用,這就好比讓文三叔劃一條破了的船,陳叔抽一桿浸水的卷葉子煙,索性在這里,我也用不上羅盤,一雙肉眼其實已經能辨別方位了。”</br> 僵持了約莫幾秒鐘,沈髻才伸手將楊公盤接過去。</br> “我也能勘一定的風水,雖說不如你,但你要分辨不了的時候,可以讓我來分,你來指導?!鄙蝼僬J真地說道。</br> 我笑了笑,點點頭。</br> “那羅先生,咱們還進城么?”馮軍低聲問了句,接著又說道:“馮保給我打回來電話了,他找到蔣盤的故居了,那地方被幾個當地有權有勢的人給保護起來,還修繕之后做了牌位,他簡單和人溝通了一下,說是要送蔣盤尸身回來,對方顯得很高興,要接待我們……聽馮保那意思,這幾家人都是當年蔣盤幫助過的人家?!?lt;/br> 我詫異,不過片刻之后,也覺得理所應當。</br> 馮保調查來的那些信息,蔣盤是個極度的好人,能有人記得他,這對他來說,也算是聊以慰藉了。</br> “先不去,現在也去不了,你車都開不走。”停頓了一下,我繼續說道:“你問問馮保,那幾家人,哪家離紅河近,跟他一起過來一趟,另外,讓他們安排一條船,潛水的氧氣瓶,以及一些衣物。”</br> 馮軍眼中透出幾分擔憂,他不自然地問道:“羅先生……您要下水?這是劉先生……”</br> “文三叔不在,這事兒已經到了眉眼邊,應該沒什么大問題,我下去看看能不能行?!蔽医忉尩?。</br> 雖說我不是撈尸人,但是跟了劉文三那么長一段時間,甚至我身上都還掛著撈尸人專用的蠱玉。</br> 當時劉文三明顯是有意思,想要將撈尸的手段也傳授給我,只不過我從接陰之后就學了風水,之后又習陰陽術,他應該也曉得我無需再學撈尸術。</br> 不過我雖然沒學,但是跟劉文三下水的次數多了,簡單的規矩還是知曉,再加上我可以用一些陰陽先生的手段,在水中撈上來一具尸體,應該并不是難事。</br> 只不過沈髻之前疑問尸體還在不在,這的確也是個問題。</br> 不過我相信蔣盤不會無理取鬧,若是我撈不上來,或者是尸體已經不在,屆時他應該都不會再為難我們。</br> 馮軍不再多問其它,而是繼續去打電話了。</br> 我再一次走回了老碼頭上頭,鬼使神差地就走到了之前我恍惚看到蔣盤的位置,站在這里,再看紅河,我感受到了一股難以言喻的孤寂。</br> 那種感覺,讓人憋悶得心頭發慌。</br> 不多時,沈髻也到了我身邊,她手中托著楊公盤,我才發現,金錢爻的小布囊,以及天元相術的龜甲,都被她掛在了腰間。</br> “你還會撈尸,我的確沒想到?!鄙蝼僖贿吙达L水,一邊輕聲開口。</br> “略知幾分,我不算會。”我如實回答。</br> 之后,沈髻就沒有繼續開口說話了。</br> 馮軍先過來告訴了我一下,馮保已經帶著人在趕來的路上,我要的東西他們都在安排準備。</br> 我在等了一段時間之后,又給劉文三打了個電話。</br> 差不多和他簡單說了下我要下水。</br> 劉文三當即就叮囑了我很多事情。</br> 包括撈尸只能撈三次,如果上不來,切莫不敢違背規定。</br> 以及必定要天黑出陰的時候才能撈尸,更叮囑我,必定要掛好了蠱玉。</br> 路上走的陰陽先生下道進了水里,即便是身上帶著撈尸人的行頭,還是會有些問題。水中比不得岸上,不敢放松半分。</br> 除此之外,劉文三還叮囑了我很多細節。</br> 其實這些事情,當時跟著劉文三的時候,我都或多或少地見識過。</br> 只是我沒有撈尸人的所有行頭,遇到事情就只能隨機應變了。</br> 到了最后,劉文三又叮囑了我一件事,就是一定要小心警惕水下的水尸鬼,水尸鬼并不只是在陽江有,這些東西我沒接觸過,它們叫水尸鬼,但又不是鬼,在水里頭很恐怖。</br> 掛斷電話,都過去了快一小時,劉文三和我講的著實不少。</br> 回過頭,我已經發現老舊的碼頭下面,站著有不少人了。</br> 馮保已經回來了,他正畢恭畢敬地等著。</br> 在他身邊則是站著有兩人,這兩個人年紀也不算小了,一個起碼得有八十歲開外,杵著拐杖,好似風中殘燭,滿臉滄桑。</br> 另一個人稍微年輕一些,不過也超過了七十歲,花甲之年,頭發斑白。</br> 這兩個老人,其實并沒有看我,反倒是目光停留在沈髻身上……</br> 或者說,他們怔怔地看著沈髻腰間和手中的東西,老眼渾濁,卻也有水花泛動。</br> 自他們身后,則是一些三四十歲,甚至還有二十來歲的年輕人,應該是他們帶來的族人。</br> 馮保上前和我簡單介紹了一下這兩個人。</br> 其中那八十余歲的老者,叫做李房叔,蔣盤當年救了他的命,另一人叫做蔣石,是蔣盤當年曾收養過的孩子……</br> 還沒等我說話,那蔣石就面色蒼白地說了句:“你們是想送先父尸體回家,這事情我感激不盡,可你不能下水,這水中的尸體,你們是撈不出來的……這些年我們花了不少人力心力,已經死了很多人了。”</br> “整個黔西南,都沒了撈尸人……”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