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死了?”茍三塘的臉色陡然一變。</br> 我顧不上回頭去看后面,目光沒有離開茍三塘的臉,依舊盯著他的面相。</br> 驛馬骨的水厄相還在加重,本來的漆黑之色透著幾分破敗,眉心如有一顆漆黑的黑子,整條眉骨似乎也有了裂紋,眉毛好似都要脫落了。</br> “羅先生還請明言。”茍三塘的眼皮不自然地跳動著,明顯無法掩飾住內心的不安和恐懼。</br> 當他的面相變化到極點的時候,又瞬間消失了……</br> 這完全是在我視線之中發生,我也確認了,這命數至少在面相上已經固定,并且這水厄相和水死者相,都到了最深的時候,茍三塘若是不走,能活下來的概率,已經幾乎為零。</br> 深吸了一口氣,我聲音略有沙啞:“驛馬骨出現漆黑,水厄相,主水中厄運,眉中黑子,主水死者,將死于天井、大海、陂池、江河……”</br> “茍家主你的面相,不只是入皮相,還入了骨相,隨時都可能出事。現在就要離開近水的地方了。”</br> 茍三塘的臉色從難看,變成了鐵青,猶疑了一下,他忽然說道:“羅先生,你確定沒出錯么?”</br> 我眉頭微皺,正要繼續說話。</br> 茍三塘不自然地繼續開口,道:“水厄相和水死者,不都是說我會在水中出事,我只要不下水即可,茍家的人手都已經入了水,我要是都出事,豈不是說明他們也有大危險?”</br> “想要我下水,還死在水里,除非我茍家這些撈尸人全都被滅了,而這紅河中不過是有一群水猴子,在我茍家全部精銳面前,也就是一群水里的牲畜,他們不會出問題的,那我也不會出問題。”</br> 話語至最后,茍三塘的神情已然是堅韌了不少。</br> 他深吸了一口氣,字句鑿鑿:“我不能走,況且我這個家主要是走了,必定就要亂了其余人的心,千里之堤潰于蟻穴,我茍三塘不是那個蟻,也不會有一點危險就逃命。”</br> “羅先生,這些年老朽接觸過一些算命先生,他們也都和我不約而同地說過一些事兒,那就是面有面相,命有命數,可只要命夠硬,就不怕厄運,在整個茍家面前,我覺得不會有什么意外能要了我的命,再者說哀公坐堂,我總有一些庇護在身吧?”</br> 茍三塘的這番話,卻讓我一時有些無語,只能皺緊了眉頭不再接他的話了。</br> 停車聲傳來,腳步聲靠近得很快。</br> 我抬起頭,一眼便看見了劉文三光溜溜的腦袋,和微微泛紅的臉。</br> 劉文三也穿著青麻小褂,麻布褲子,肩頭掛著一串繩子,不過他腰間的卜刀和鍘鬼刀,就遠超其余撈尸人的裝備了。</br> 尤其是夕陽光暈照射下,鍘鬼刀和卜刀的刃口都在散發著寒芒。</br> “十六,這什么情況?不是說等我到了之后,再見機行事,全都下水了?”</br> 劉文三看著我,臉上沒有笑容,反倒是神色凝重。</br> 我正要開口,茍三塘便淡笑說道:“茍家傾盡族人而出,斬水尸鬼不在話下,等天黑就沒那么方便了,現在殺水尸鬼,等會兒就可以撈尸。”</br> 他說話之間,明顯還看著劉文三的腰側。</br> 那里有一個竹簍,蓋子微微開了一些,露出一雙圓溜溜的眼睛。</br> 前一刻,茍三塘總還有幾分緊張,此時在劉文三面前,他的臉上反倒是沒有半分怯色了。</br> 我心頭輕嘆。</br> 現在要想讓茍三塘離開這里,明顯是不可能了。</br> 只不過他所說的這番話,的確也是陽算之中的道理,命足夠硬,就能夠硬破命數,當然,其中兇險少不了。</br> 此外,茍三塘所說的那幾句話也的確不無道理。</br> 思緒只是頃刻間落定,我馬上也回答劉文三,說按照茍家主的意思,茍家的撈尸人先下水了,探視過情況之后,現在大部分都在水中剿滅水尸鬼。</br> 劉文三抿著嘴,沒多說話,他走到了碼頭前面的那兩個水尸鬼尸體旁,拔出來鍘鬼刀,用刀背挑了挑。</br> “全來了?一百多號人?”劉文三忽然說道。</br> “嗯。”茍三塘點點頭。</br> 劉文三摸出來一瓶二鍋頭,送至唇邊,他滋了一口,臉上紅暈增加了幾分。</br> “真不是小數目。”劉文三只是說了這句話,便不再開口,他先看了我一眼,就看向紅河之中,一邊喝酒,一邊按著鍘鬼刀的刀柄,刀刃杵在地面上旋轉,地上多了一個小小的凹坑。</br> 他腰間的那個竹簍的蓋子,忽然合上了。</br> 分明是前一刻還在偷看的老水尸鬼,不再多看。</br> 時間過得格外快,轉眼間暮色消逝,夜幕來臨……</br> 在這期間,我將我之前下水的事情又和劉文三說了一次,這自然比讓馮保講得更詳細。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