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完全黑下來之前,撈尸人浮出河面……</br> 水里頭齊刷刷地一批批人上船,頗有種壯觀感。</br> 我本以為他們至少會帶上來二三十具水尸鬼的尸體。</br> 因為他們下水的時間著實不短,起碼得有半小時。之前不過是下水試探,也殺了兩個水尸鬼。</br> 只不過讓我驚愕的是,這攏共七成,起碼七十個撈尸人,全部都是空手上船的……他們一無所獲……</br> 有望遠鏡的不只是我,茍三塘也有個精致小巧的單筒望遠鏡,他看過之后,臉色頓時變得鐵青起來。</br> 劉文三沖我點點頭,將我的望遠鏡拿過去看了。</br> 他又滋了一口酒,忽然說道:“紅河水里頭的水尸鬼,數量不會多過撈尸人,但是頭子肯定不會少,這些年沒人制衡它們,不曉得領頭得多聰明,多兇,被你們撿漏了兩個,現在全都藏起來了,不會直接死斗的。”</br> 明顯,劉文三這話是沖著茍三塘說的。</br> 我一邊聽著他說話,一邊還是看著紅河中心。</br> 這時候,我發現又有一部分撈尸人下水了。</br> 這一次下去的,是之前在船上沒有動的那三成人手。</br> 其余的七成人手留在船上休息,并且又有一條小船朝著岸邊而來。</br> 沈髻忽然說道:“羅十六,你察覺到了么?”</br> 我一時間沒聽明白,開口問沈髻什么意思?察覺到什么?楊公盤有變化?</br> 沈髻搖了搖頭,她微微上揚的丹鳳眼,瞇成了一條線,喃喃道:“我感受到了殺機。”</br> 我心頭一凜,沈髻從小學武,這反倒是和陰陽先生不一樣的地方,她對于殺機的感受,太過敏銳。</br> 下一刻,我也出現一種心悸感,總覺得要出事了。</br> “茍家主,這人過來,你就給他下令,讓下水的人也回來,咱們必須得從長計議。”我一字一句,對著茍三塘說道。</br> 茍三塘臉色陰晴不定,他久久沒有回答我。</br> 我皺眉,又要繼續說話,茍三塘才聲音略微沙啞道:“就依羅先生所言吧。”</br> 我這才略松了口氣,我就怕茍三塘還要倔強,那就會很麻煩。</br> 現在從長計議,就能最大程度上保證安全,減少變數。</br> 同樣我也想看看那些撈尸人的面相,下過水,面相必定能反映一些事情,面相變好,有所獲,或者面相不變,那都是好事,證明這次的事情最終不會有太多波折。</br> 若是面相變差,那問題就會很大,必須謹慎行事,不可放松警惕。</br> 不多時,那只朝著岸邊過來的船,靠近了許多,快要上岸了。</br> 劉文三也還給了我望遠鏡。</br> 我鬼使神差地拿起來看了一眼,剛好看的就是那獨船上的撈尸人。</br> 因為距離近,這望遠鏡剛好能清晰地看到他的臉。</br> 這一眼,直接就令我脊梁骨躥起寒氣,手中一抖,險些把望遠鏡掉在地上。</br> 那撈尸人的臉,太過可怖!</br> 首先是他的驛馬骨是下墜的,漆黑下墜,水厄分明!</br> 眼皮耷拉著,給人直觀感覺就沒有精神,印堂黑氣貫穿,人中的位置也是黑氣滲透而出,幾乎灌入口中。</br> 至于他雙顴骨,不只是黑氣,更是破敗相!</br> 最讓人心驚肉跳的是他的太陽穴下方,兩耳之前,鬢角處命門的位置。</br> 那里呈現黑紋,并且雜亂。</br> 骨相之中有一個絕對的暴斃相,無法逆轉,叫做命門黑紋呈蟋蟀腳,號作鬼書。</br> 往往是左耳前面有這紋路,會連帶唇中出現,當唇中漆黑之時,必死無疑!</br> 我死死地握緊了望遠鏡。</br> 忽然心頭就冒起來了一個念頭,這撈尸人,可能上不了岸了。</br> 余光更是下意識地瞥了沈髻一眼,此時的沈髻,明顯也有幾分異樣,她雙手本來垂于身側,現在卻抬起一只,一手端著楊公盤,另一手扶著長鞭頭。</br> 我本來想要大喊一聲,讓他快些上岸,只不過張開口,喉嚨就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捏住了似的,一點兒聲音都沒發出來……</br> 忽然間,船翻了……</br> 完全沒有任何預兆。</br> 這里距離我們的岸邊,只剩下十余米,已經近得不能再近!</br> 船翻了之后,那撈尸人瞬間就沒了蹤影,甚至連一個水花都沒出現。</br> 沈髻臉色驟變,劉文三一個健步,躍至舊碼頭邊緣……</br> 茍三塘更是傻眼了,他驚懼無比地喊道:“救……救他……”</br> 這喊聲因極度的恐懼,而顫抖得變了腔調。</br> 下一刻,他面目都猙獰了起來,焦急地沖著劉文三喊道:“快下水救他!”</br> 劉文三本來立刻就要下水,他已然有了跳下去的動作。</br> 我立刻沉著果斷地低聲喝道:“文三叔,回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