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昱咒沒有立刻回答我，而是邁步朝著前方走去。</br>　　此時夜色漆黑，月光清冷，路面依舊泥濘，滿是積水。</br>　　我跟著柳昱咒往外走，劉文三和陳瞎子緊跟其后。</br>　　沈髻跟著我們走了一小段路，到了我們之前查探過的另一個宅子的時候，她便與我們分開，徑直走進了宅子。</br>　　一直到了村口的時候，柳昱咒才說了一句：“我知道要多少人了，會確保穩(wěn)妥，萬無一失。”</br>　　我點點頭，這會兒我也徹底定了神。</br>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這事兒來得快，也不算壞事。</br>　　出村以后，很快就來到了碼頭旁邊。</br>　　劉文三先跳上了船。</br>　　此時的河水卻顯得格外詭異，不只是波濤洶涌，水面之上漂浮著好幾具尸體。</br>　　這些尸體身上都穿著施工服，并且是面朝下的。</br>　　水浪很大，也沒將尸體沖走，隱約還能看見有一些腦袋幾乎和水面齊高，有的頭發(fā)露出來一些……這就是豎尸和走尸了。</br>　　我們幾人逐一上船。</br>　　劉文三開口說道：“十六，你來搖槳，這些人是可憐，文三叔卻沒辦法一個個撈他們了，費時費力。”</br>　　我心里咯噔一下。</br>　　這時劉文三已經(jīng)做好了下水的準備，他單手抽出鍘鬼刀，接著又對我招了招手道：“一把不夠，你那把先借我用用，這些走尸遠沒有在披髪鬼里頭那些血煞道士厲害，要盡快上岸，只能砍了它們。”</br>　　“超度是沒辦法超度了，背點兒債就背點債吧。”劉文三活動了一下脖子，他嘆了口氣：“咱們得趕緊回去，這老狐貍……”我卻越聽越心驚，一來是我曉得劉文三擔心何采兒。</br>　　規(guī)矩在張爾這里不好使，他沒有不動妻女老小的觀念。</br>　　二來就是，劉文三要全滅了這些尸的話，孽債太重了……</br>　　這又和當時披髪鬼已經(jīng)成了血煞的道士不一樣。</br>　　水里的走尸砍了就砍了，豎尸都是蒙冤求人的尸體，直接用刻了押鎮(zhèn)神咒的鍘鬼刀砍得魂飛魄散，的確有悖天理。</br>　　我在腦中飛速尋找更好的法子，柳昱咒忽然沉聲開口道：“不行。”</br>　　劉文三還想再解釋，柳昱咒卻堅定地搖頭，他神態(tài)凝重地注視著河水，一言不發(fā)。</br>　　之前柳昱咒提及過，要劉文三解決掉這些尸體，才有辦法進來人手處理這里的兇宅。</br>　　可現(xiàn)在劉文三要將其全滅了，柳昱咒卻斷然拒絕這種方法……</br>　　我曉得原因，出道的道士講究的是替天行道，與人為善，這些尸體并不是作惡尸，而是無辜枉死之人，所以柳昱咒才會這個態(tài)度。</br>　　“那要等我一個個把尸體撈起來，黃花菜都涼了……”劉文三明顯神色不滿：“你能有啥好辦法你就說，不然就不要插手。”</br>　　“沒有。不過不能全部滅了魂魄，他們不是害人的兇徒，你是撈尸人，辦法應(yīng)該你來想。”</br>　　劉文三：“……”我心里其實也很急，可這兩種問題都很嚴重……我們得盡快通知何老太，要馬上出這條河，但在道義和心理上，我站的卻也是柳昱咒這邊。</br>　　得想一個兩全之策，不然這些人真的是死得不明不白，又斷了投胎的可能。可我思慮半晌，卻始終找不到一個兩全之策</br>　　劉文三干脆一屁股坐在了船頭，將鍘鬼刀“啪！”的一下插在了船沿上。</br>　　“哪兒有你這樣辦事的道理？我的辦法就是只有這一個辦法，我要是行，我會冒著折壽，冒著我生孩子沒屁眼兒的天譴，去砍那么多枉死的尸鬼？還不是為了趕緊出去，不讓更多無法挽回的事情發(fā)生？你這牛鼻子，我對你剛改觀一點兒，你就要倔，只給你十分鐘時間，你不讓我砍，就要給個對策，十分鐘以后，老子就要下水。”劉文三摸出來了二鍋頭的酒瓶子，猛灌了兩口。</br>　　他的手卻在微微發(fā)抖，看河面的時候額頭上也冒了汗。</br>　　柳昱咒劍眉緊鎖，額間的橫紋幾乎已經(jīng)完全凸出來了。</br>　　他忽然右手抽出腰間的青銅劍，那劍竟然直接朝著他自己的左掌掌心重重劃去！</br>　　“嗤！”的一劍下去，頓時鮮血溢出！</br>　　他這力道可不輕，傷口絕對小不了。</br>　　下一刻，柳昱咒收起青銅劍，反手抽出拂塵。</br>　　在血液流下掌心的前一瞬，他猛地一把握住了拂塵絲，殷紅的血跡頓時將拂塵浸透。</br>　　血流得太快，很快拂塵絲已經(jīng)被浸透得濕潤起來，柳昱咒這才收手，他又是“噗！”的一聲，吐出了一口舌尖血在拂塵上。</br>　　緊跟著他踏步往前，到了劉文三旁側(cè)，開始快速地自劉文三鍘鬼刀的位置，在船沿上畫符！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