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昱咒背負著雙手,面色平靜,他這句話也說得極度平靜。</br> 平靜之余,他還看著吳戊。</br> 只不過他眉心的橫紋凸起,那種無形的壓迫力,頓時讓我想起來,我第一次見柳昱咒的時候,他就是這樣看我的。</br> 看似古井無波,可實際上,那眼神能看透你心底!給你一種極為強烈的壓抑感。</br> 吳戊的表情僵硬至極,眼皮跳動很快,額上更是冒出了豆大的汗水。</br> 并且,他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蒼白,甚至趔趄后退了兩步。</br> “嗯?”</br> 吳戊后退,柳昱咒便上前。</br> “咣當!”一聲,吳戊撞到了后面一個椅子,整個人都跌坐了上去,有些手足無措地抓著椅子扶手。</br> “怎么不說話?”柳昱咒又淡淡地問道。</br> 吳戊的臉色更蒼白,他死死地扣著椅子扶手,聲音都明顯虛弱不少。</br> “不……不是捏著,我放在養魂之地,不……不會有事。”</br> 吳戊和我談話的時候,總是擺出一副鎮定自若的樣子,可現在到了柳昱咒面前,竟是全無底氣。</br> 緊跟著,他又小心謹慎地補充了一句:“我不會害人。”</br> 柳昱咒也板正筆直地坐在了吳戊對面的一張椅子上,然后說道:“那就放人,再好的養魂風水地,都比不上人本來的身體,你不會害人,為什么要留著他們?”</br> “若是你出現問題,便是二三十條人命被你害死。”</br> “我不會騙人,你將人放了,羅十六答應你的,他會做到。”柳昱咒話語依舊平靜,并且他抬手,便是一柄青銅劍放置在了桌上。</br> “這……”吳戊瞳孔緊縮。</br> 柳昱咒淡淡道:“如果不放,也很簡單,羅十六答應你的,是他答應你的,可我覺得你手中握著的人命太多,一旦你動了邪念,那些人就會死,所以我會留下你,讓你開口說魂在哪里。”我面色也變了變。</br> 因為我沒料到,柳昱咒會這樣做。</br> 他沒有和我商議過,更是一點兒端倪都沒表現出來。</br> 我心頭微跳,手中也冒了汗。</br> 就在這時,柳昱咒忽然看向了馮志榮,說道:“馮家主,幫我辦件事。”馮志榮明顯也有些惶然,他語氣透著恭敬:“柳道長請講。”</br> “把陳瞎子請來,就說我請他用一下神婆拔魂的術法,你再去請一下長青道觀的道士,我記得沒錯的話,他們有凝神養魂的香,讓他們帶上。”馮志榮明顯瞅了我一眼。</br> 柳昱咒眉頭一皺,頓時馮志榮就不再多開口,只說了個好字。</br> 吳戊額頭上的汗水更多了。</br> 他驚疑不定地看著柳昱咒,柳昱咒卻閉上了眼睛,就好似在等待一樣。</br> 馮志榮已經走出堂屋,我聽到了他在招呼馮保去辦這件事兒。</br> 吳戊硬著頭皮說了句:“羅先生,你們認真的嗎?”</br> 沒等我說話,柳昱咒閉著眼說了句:“你和羅十六說沒用,他認不認真不重要,我說得很認真,神婆拔魂讓你開口,長青道觀替你修養魂魄,完事之后,我陪羅十六跟你上路。”</br> 吳戊:“……”</br> “柳家道士……名不虛傳……我放人。”吳戊基本上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這幾個字,此時他滿臉都是汗水。</br> “我讓一位師叔陪著你去。”柳昱咒又扭頭看向馮志榮,說道:“馮家主,剛才的人不用再請,麻煩你去后院請一下我四師叔柳化陰,讓他和吳先生去一趟,我們就在這里等,等那些工人醒了,再和吳先生離開。”</br> 馮志榮明顯有些愣神地看了看柳昱咒,又看了一眼吳戊,而后重重點頭,又說了個好字。</br> 吳戊則是苦著一張臉。</br> 約莫幾分鐘之后,柳化陰就被馮志榮請了出來。</br> 馮志榮應該已經把事情原委都告知了柳化陰。</br> 當柳化陰看見吳戊之后,他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個走字。</br> 吳戊起身,他腳步略有蹣跚,直到進了院子,整個人才稍微恢復了一些。</br> 他回頭瞅了柳昱咒一眼,欲言又止。</br> 柳昱咒則是開口說道:“柳家言而有信,羅十六也未曾騙人。”吳戊這才咬牙,徑直往院外走去。</br> 臨到院門口的時候,吳戊又回頭說了句:</br> “羅先生,柳道長,我們要去的地方,在垅原河西,你們可以稍作準備,若是帶著這只狼獒,就需要一段時間趕路了。”</br> 我點了點頭,心頭卻松了一大口氣。</br> 待吳戊走了之后,明顯馮志榮都高興了起來,他做了個請的動作,說道:“柳道長吃點東西,羅先生,你也快來用飯。我去請柳化陽道長,對了,柳化道道長今天離開了,他要回一趟羌族。”</br> 我曉得柳化道是去送五帝封葬符。</br> 到桌旁落座之后,我鄭重地對柳昱咒說了句:“柳道長,多謝。”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