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一六年九月,周末,《七月與安生》已經上映了好幾天,一開始這部電影的票房并不算好,但同期的片子沒有林笙想看的,最后還是買了兩張電影票,和李樂棠一起。
出門的時候已經下午兩點,還下了雨,林笙記得特別清楚。倆人只撐了一把傘,進影院的時候,都濕了半邊肩膀。
故事的開始是兩個結識于十三歲的少女,一個名叫七月,一個名叫安生。兩個性格迥異的女孩兒因為互相選擇,成為了最好的朋友。soulmate,其實她們是彼此的影子。
友情出現裂痕,導火索不可能只有一個。蘇家明的出現是個必然,或許也可以是張家明,李家明。安生為了七月離開從小生長的地方,七月在從小生長的地方想念安生。
林笙和李樂棠本來對這部電影沒有太大興趣,但卻在觀影途中哭得稀里嘩啦,紙巾一張接著一張。李樂棠說:“都怪這個蘇家明,我要是她們,絕對不會為了一個渣男和好朋友反目成仇的!”
林笙握住她的手,她想,或許是因為她們太愛彼此。
最終她們誰也沒有得到蘇家明,準確來說是蘇家明誰也沒有得到。七月變成了安生,安生活成了七月。流浪的日子也好,安定的日子也好,其實重要的是身邊的人。
藝術作品如果不留下遺憾,似乎就難以成為經典。七月死了,死在安生說過的二十七歲,她們果真交換了人生。
后來《七月與安生》口碑逆襲,票房漸漸升溫,片中的兩位女主角雙雙獲得金馬影后,史無前例,不過這些都是后話。
喜歡它的人覺得電影展示了人性,引人深思,不喜歡的人把它歸為青春疼痛文學。但此時此刻,大概是她們正處于青春最好的階段,對這種感情總是感同身受。
離開的時候,外面還在下雨,和這部電影一樣,林笙后來每每想起那一天,都說這是下雨的一天,這部電影是下雨的電影。
李樂棠的爸爸來接她們,林笙想起自己和劉奶奶約好晚上取書,沒和他們一起走,李樂棠把傘留給她。
距離文黎一中二、三百米的地方,有一堆不學無術的小混混扎堆抽煙。雨這么大,看不清橙紅的火星。林笙只看了一眼,淡淡收回視線,沒打算多停留。
有個藍頭發的往地下隨口吐了口水:“我艸,他媽的,姓梁的那小子平時就拽得二五八萬的,今兒個也算是栽了。”
梁這個姓太敏感,林笙下意識放緩了腳步。
旁邊的人接著說:“切,仗著學習好就裝逼,也不打聽打聽哥們是誰,老子的女人也敢動,這回就是讓他長長記性。”
“奇哥,這小子就是裝逼慣了,這回他吃了教訓,以后不肯定不敢了。”
“就是啊,長得人高馬大的,一動手和弱雞一樣,不知道現在的小姑娘為什么都喜歡這樣的。”
“去他媽的,走走走,吃飯去,不提這小子了,晦氣。”
林笙在腦子里自動把姓梁的,學習好的,風流成性的人和梁晚舟對上了號,心跳得打鼓一般,拋卻了理智,被本能驅使。
傘面隨著她奔跑的步伐不斷傾斜,到最后整個人幾乎都被淋濕。她折返方向,在路邊隨便攔了輛車,往秋兒胡同去,焦急的表情寫在臉上,催促師傅盡量開快點兒。
雨天路滑難行,林笙坐立不安,一個勁兒地摳著手指,皮膚上都泛起紅痕。一路上沿街張望,生怕錯過梁晚舟的身影。師傅吐槽現在的小年輕做事毛燥,一點不穩重。
下車的時候林笙特意多給他轉了點錢,師傅又喜笑顏開,說慢走,變臉比翻書還快。到了秋兒胡同,林笙打算找個人問一下梁晚舟的家在幾棟幾單元。
還沒拐進去,就在斜對面看見他摟著一個女生從一家快餐店出來,天已經有點晚了,但能看清他臉上明顯的笑意。
林笙動作迅速,大半個身子貼在墻壁上。整個人被籠罩在陰影里,等他們走遠了才慢慢探出身子。
雨水打在臉上,和淚水混在一起,難舍難分,干脆不擦了。小花傘的傘面都被打濕,她抖了抖上面的雨水,重新撐開,往云上人間的方向走。
去的時候打車,不覺得路程有這么遠,回來的時候全程步行,才恍然發覺原來秋兒胡同和云上人間的距離是如此遙遠,她難以想通,為什么要住在這么遠的地方。不過也是,梁晚舟上學放學都有專車接送,自然不用管距離遠近。
她自嘲地笑笑,哭得沒了力氣,又開始怪自己,原來喜歡上一個人,是連自己也決定不了的,如果可以的話,哪還有那么多跌宕起伏的愛情故事。
到云上人間的時候,林笙整個人從水里撈出來一樣。劉奶奶見她不來,本來已經打算關門,卷簾門都放了下來,見著她這濕漉漉的樣子,眼睛也紅紅的,趕緊讓她進去換了身衣服,洗了個澡。嘴里嘟囔著:“我的乖乖呦,怎么搞成這個樣子。”
熱水是治愈良藥,林笙窩在二樓的浴室洗了半天,熱水從上到下沖洗她的身體,直到讓她的心也變的重新溫暖。
喜歡他這件事,帶來的痛苦比快樂更多,她想,從今天起,她想當安生,瀟灑一點,雖然痛苦并不會減少,但會讓自己好過一點。她是天生的偽裝者,只會躲在殼里的小烏龜。
從二樓下來,林笙的頭發還滴著水。劉奶奶看見她紅腫的眼睛,拿起一旁的毛巾替她擦頭發,也不問她究竟發生了什么。
林笙半靠在她懷里,“劉奶奶,喜歡一個人為什么這么難受?”
劉奶奶的動作頓了頓,“因為我們無法愛別人比愛自己多。”
林笙:“對,因為我想要的太多,只顧自己的想法。”
劉奶奶笑得溫柔:“傻孩子,感情本來就是自私的,不管是親情,友情,還是愛情,想要得到是正常的想法。但是人生這么長,沒有辦法得到的東西很多,大多時候只要睡一覺就好了,不要想太多,要多考慮我們已經擁有的東西,因為我們終究要找到和自己和解的方式。”
林笙點點頭,回頭抱住劉奶奶。“我記住了,所以擁有您,擁有爸爸媽媽,擁有那么多知心好友,我已經足夠幸運。”
后來她開始讀安妮寶貝的書,在一本散文集看到這樣一句話:“女人對一個男人的態度,要么如同隔岸觀煙花,心里驚動,無關痛癢,滿目照耀。要么就是冷暖自知,血肉糾纏,不依不饒。她沒有中間狀態。”
林笙不明白。
高三的日子在一次次模擬考試中飛逝,有一次林笙意外得知,原來那天那幫人說的姓梁的,是文科二班的梁尋,關心則亂,才一時沒有想到這個人。
一年的時間太短,刷題占據了林笙的大部分時間,她并不是刻意的不去想梁晚舟,但忙碌的生活確實讓她無法一心二用。
熬夜是常有的事,書桌上常備的不是白開水,是咖啡。頭發掉得比以往多,黑眼圈也越來越重,春夏秋冬瘋狂輪換,追的人身心俱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