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咱們真就這么回去?”寶鵑急得很,“小常子已經被帶走了,萬一……”
“沒什么萬一,我相信圣上。”安陵容心中如寒風朔雪,她太了解皇上了。那個男人,根本就沒時間把心思用在后宮女人的身上,他只是喜歡新鮮嬌嫩又多才多藝的伶俐女人,根本不會把真心放在哪個女人的身上。如果他真如自己所標榜的那般喜歡純元,宜修怕是早就被廢,打入冷宮了。所謂的喜歡,也不過是求不得而已。
反正她就算再外頭跪求到地老天荒也不會叫皇上憐惜,倒不如回去早早想法子復寵。甄嬛的蕭吹得不錯,聽說純元皇后也善此道,她曾經想過要研學一二,但到底被富貴迷花了眼,安逸迷暈了神,這才忘了此事。現在一想,倒可以撿起來繼續學著,等回宮后尋個景致風雅處,慢慢勾引人來。
安陵容打定主意,頭也不回地離了勤政殿。這般舉動倒叫蘇培盛分外詫異,無論冤枉與否,都沒哪個娘娘這般干脆,也不知是胸有成竹,還是破罐子破摔了。
“人還在外頭?”皇上手里雖拿著奏折,眼睛卻一直跟著蘇培盛。見他踟躕了半天方才蹭了過來,不由起了兩分興趣,“怎么不說話。”
“賢嬪娘娘說她相信皇上,帶著人回樂道居等著了。”蘇培盛不知這話落到皇上耳朵里會生出怎樣的波瀾來,他顫顫地復述了一遍,接著又低眉順眼,尋了一旁的角落靜靜站著,好像剛才自己什么也沒說,什么也沒做。
“她倒還真是與眾不同。”皇上沉默了良久方才嘆息了一句。他這個年紀見過不少的女人,再年輕貌美的宮嬪也無法叫他心海波動,但安陵容這般出乎意料的舉動反而勾起了他的興致。皇上甚至有一種沖動,想要追出去,問問安陵容,她難道真就這么相信自己,半點也不辯解,甚至連見上一面的安慰都不求嗎?
一夜北風緊。子時剛過,小夏子躡手躡腳走進殿內,正聽見皇上翻身的聲音,剛往前走兩步,還未來得及拉開簾子就聽見里頭的聲音。
“陵容。”小夏子往前走了一步,聽見里頭呢喃了句,更不敢說話,輕手輕腳往里看了一眼,也忘了原本要查的窗子,轉了個身就走了出去。自然也未曾注意后頭的窗子,漸漸露出了條縫隙。
“干什么呢?”小夏子出了寢殿,正在反手關門背后突然冒出一個聲音,嚇得他一個激靈,背后出了無數冷汗來。
“師父。”一扭頭見是蘇培盛,小夏子拍了拍自己驚魂未定的胸脯,拉著人往外走了幾步,瞅了瞅四周,見無人在此,方才輕聲與他說道,“剛才我進去,聽見皇上夢里叫賢嬪娘娘的名字了。”
“賢嬪?”蘇培盛皺了下眉,他總有一種隱隱的感覺,這個賢嬪安陵容最初見他時似乎很有幾分敵意,但他們往日無怨近日無仇,理應不該如此。蘇培盛一度以為自己是看錯了,不過因此對安陵容升起的戒心卻半點沒變。他跟著皇上多年,總覺得這個安陵容邪性得很。
“師父,要我說,您當時叫槿汐姑姑早早離了那個菀常在簡直就是英明至極。皇上現在對賢嬪這么看中,就算這回真是她藥了端妃,也早晚有復寵的一天。一山不容二虎,那個菀常在也不過是眉目舉止和純元皇后有三分相似而已,心性卻是完全不同。她現在和皇后攪和在一起,等到太后駕鶴西去,必要被皇上厭棄。”小夏子倒是對安陵容很有些好感。這位主子待人親切,不像旁人總是帶了幾分居高臨下的勁兒,對自己更是不錯,尋常見面也會了不少的好東西。雖說她出身寒微,但看舉止,比那些官宦出身的小主娘娘都要大方。
“你個毛小子懂什么。就是師傅我,揣摩了這大半輩子,也沒懂皇上的心呢。”蘇培盛壓下心底的不安,轉頭去了粘桿處。聽說這回端妃的事兒并沒叫慎刑司去查,而是交給了這里。也是后頭鬧的太過,叫皇上在宗親面前丟了臉,非要查個一清二楚了。
這一晚上不知道有多少人未曾睡好,但安陵容卻一覺睡得踏實。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安陵容看著寶雀那一雙熊貓眼,到底忍耐不住,“噗呲”一聲笑了出來。
“還在擔心著呢?放心,不過是一堆沒主的煙灰,根本算不得什么證據,不過是叫皇上疑心我而已。”安陵容抻了個懶腰,順便活動了下筋骨。在這宮里頭,起起落落都是平常事,只要不被賜死、打入冷宮,一切就還有機會。無論是誰人做的這個局,到底缺個實證。聽說那個掌管酒水的宮女早就死了,也無人會指認自己下毒,最多不過是把余鶯兒推出來,說自己行蹤詭秘罷了。也許還要再加上個里通內外、私相授受,可終歸無人會說明自己到底從未外頭拿了什么。所用之計,不過教皇上疑心而已。
“娘娘怎么半點也不憂心。小常子雖要受苦,但咱們到底清白,想來也不會要了他的性命去。只是這一盆臟水潑到了身上,咱們還沒法子辯解,真真是氣煞人了。”寶雀恨恨道,“要讓我知道這人是誰,我定要去皇上面前揭開此事。”
“你這急躁性子,到底不夠沉穩。”安陵容看著寶雀色厲內荏,心底也柔軟了不少。想起她曾經傻傻地想要替自己中毒,如今又這般的令人趕到溫暖,不覺拉上她的手,安慰了幾句,“我安陵容自入宮到今日,不過短短的一年時間,當初那些和我一同入宮的秀女,哪一個也不如我得皇上心,位份也不如我升的快。不是我自夸,就算加上宮里的其他娘娘,能與我一斗的,也不過華妃、皇后兩人罷了。華妃早晚要被家世拖累,皇后亦是有無數的錯處,而我知道皇上喜歡什么,就算失寵了也能叫他想起來。咱們還怕什么呢?”
“可是”寶雀心慌得很,總覺得漏了什么,可她自己卻說不出。正當她猶豫不覺,心內反復思索反駁之時,忽然聽得外頭傳來了一聲輕呼,“娘娘,皇上病了。”
“病了?”安陵容猛地抬起頭,不可置信道,“皇上身子向來康健,這時候怎么會得病?”
也就是直到此時,但令人方才發現,原來這輩子已經和上輩子大大的不同了。自從她得了圣寵,有了孩子,叫皇后跌了個大跟頭,所有事情就已經開始變得琢磨不定,端妃死了,皇上也病了,那么接下來……
“外面可有人看守?”安陵容再也坐不住,站起身來,強忍恐懼問道。
“外頭并無侍衛看守。皇上也未曾下旨,要禁娘娘的足。”這些事情寶雀更加關系,自然也記得更加清楚。
“走,我要去給皇上侍疾。”安陵容抬腳就要走,到底被寶雀攔下了,“娘娘這一身怎么見人,且頭發還沒收拾呢。這么衣冠不整地去了,豈不是叫人笑話不懂規矩。”
“披上件衣服就成,若是晚了……”安陵容想起齊妃已死的事來,現在三阿哥是皇上長子,若他和皇后勾結,一副藥灌下去,就算是華妃和年羹堯勢力在大,也是無力回天。
“甄嬛,你要干什么?”勤政殿外,甄嬛剛急匆匆地走到茶室附近就被皇后身邊的太監一舉摁住,還沒等她開口,手里夾著的紙包便被人狠狠抽走。
“皇后娘娘。”甄嬛一抬頭,看見皇后宜修氣急敗壞的臉反而不著急了,心平氣和地開口道,“嬪妾是想要幫您再進一步。”
“胡說八道。”皇后氣得狠了,竟然親自上手,一巴掌甩在甄嬛的臉上,長長的勾花指套在甄嬛臉上劃出一道又細又深的傷口來,立時便沁出了血。
“你這是大逆不道。”皇后壓著嗓子,看著甄嬛的眼睛幾乎要冒出火來。她怎么也沒想到,這個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小常在竟然敢弒君。
“娘娘還是別說得這么干脆。您可別忘了,我手里這東西還是您想的法子,才送到嬪妾手上的呢。”甄嬛臉上疼得厲害,但這點傷痛早已撼動不了她了。千算萬算,她也沒想到會有這么個絕好的機會擺在自己眼前,只要能說服皇后,那個強征她入宮,害得她面目全非的男人就再也不會醒過來。
“你敢威脅我。”皇后一伸手,剛才從甄嬛手里奪來的紙包便落到了她的手里。只見皇后慢慢地撕開紙包,露出里頭已經凝結成塊的白色木漿子來,正是毒死了端妃的見血封喉,“未免太過自不量力了。”
“母后皇太后不好嗎?”甄嬛沒想到皇后竟然想要殺自己滅口,這時候在掙扎卻半點也掙扎不開了,“無論哪位皇子登基,都再無人可以壓您一頭了。何必要委屈自己,繼續與華妃等人苦苦爭斗?”
“你根本不懂本宮,也不懂皇上。本宮就算殺盡天下人,也絕不會害皇上分毫的。”皇后一手摁住甄嬛的下巴,一手把藥盡數地倒進了她的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