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些空落的白天后的黑夜，在那不眠的黑夜后的白天。
    姊姊，我好想你。
    多由也被注射了麻醉藥，意識很清醒，但是身體癱軟無力。一個大漢揪住她干枯的紅發，把她一路拖到櫻面前。她看見櫻，陡然爆發出強烈的恨意，掙扎著想沖過來，但是手腳都用不上力氣。冷硬的地面擦破了她的膝蓋，滲出殷紅的血絲，頭發也被拽斷了一大縷，了無生氣。
    姊姊，自你走后，身邊的同伴已經換了一批又一批。當初依偎取暖的人出了屋子，便再也沒有回來。新的住客來自瀧之國和茶之國，我們語言不通，也彼此戒備，整日整日沒有一句話。
    多由也哽咽著，指甲用力扣著地面，拼命向櫻趴著。地上被拖拉出一道道血跡。一時間，多由也和里奈的形象逐漸重疊起來。
    我縮在墻角，努力用手臂環住膝蓋，想象你擁抱住我的樣子。房間里的綠籮失了照料她的人，已漸漸枯萎了。我們都不曉得明天是否會如期而至。除了你，誰還會在乎一盆綠植的生死呢？我抬起頭，看向窗臺，那是唯一有光的地方，也是唯一留下你存在痕跡的地方。只是——
    “你殺了我姊姊！殺了我姊姊！”多由也心里很清楚大蛇丸的套路，他變著法讓實驗體自相殘殺，來檢驗研究成果。只有她天真的姐姐，為了虛無縹緲的“許愿”機會去參加九死一生的任務，最后還葬送了生命。
    櫻漠然地注視著她，不帶絲毫感情，仿佛他把女孩帶離實驗室，只是為了欣賞她的丑態。
    “小八，你最近表現不錯。”大蛇丸夸贊道，“我可以給你撥10個手下，他們都是被你救回來的，應該會很聽話。”
    一群穿著破舊實驗服的人被領過來，看上去都是熟悉的面孔。他們恭敬地站在一邊，頭也不敢抬，像老實的鵪鶉。
    “我不需要那么多人，一個就足夠了。”櫻避開大蛇丸審視的目光，悶悶地說。
    “哦？那這些廢物就沒什么存在價值了。”大蛇丸好似打發垃圾一樣隨口說著，“只是，你把那女孩帶走，我的咒印要怎么辦呢？”
    “這樣吧，你從里面挑1個出來代替她注射細胞？”男人自問自答道。
    被提到的實驗體們面露驚慌，有的大腿開始哆嗦，有的已經嚇得站不穩了。沒有人敢參加這個實驗。
    殘缺的咒印，觸之即死。誰不惜命？誰敢觸大蛇丸的霉頭？
    “剩下的么，就更沒用了，留著也是占地方，你替我殺了吧。”大蛇丸慢條斯理地補充道，戲謔地觀察著少年和實驗體的神色。
    櫻平靜的表情終于出現了裂痕。他握住劍的手劇烈地抖動著。
    這在其他人眼中，是要開始殺人的預兆。
    “蒼，不，蒼大人，您留我一命，上刀山下火海我都愿意啊！”一個田之國的忍者率先向櫻求饒道。
    “那日是您握住我的手，鼓勵我活下去的，您忘了嗎？”還未痊愈的男人驚駭道，小腿上的繃帶正是前些日子櫻親自纏上的。
    “嗚嗚，大哥哥，我還不想死啊！”年幼的女孩快要哭出來，她白嫩的胳膊上遍布著青黑的針孔，像發霉的面包。
    “大蛇丸，你想做什么？”櫻咬牙道。
    “我想做什么并不重要，他們的命運掌握在你的手里。”大蛇丸收起笑臉，金色豎瞳銳利而寒冷。
    人，不可貪得無厭。
    妹妹，你要復活。承諾，你想履行。還要當救死扶傷的大善人。
    天下哪里有這么美的事？
    犧牲掉與你無甚關系的多由也，還是讓10位無辜之人為你而死——小八，我很好奇你的選擇。
    櫻的嘴唇抖動著，他向前走了一步。
    忽然，實驗體中開始騷亂，有個年輕人瘋了似地沖過來，一把掐住多由也的喉嚨，怒道，“我來替你做決定吧！”
    “刺啦——”鋒利的長劍瞬間穿透了年輕人的胸膛。大蛇丸松開了劍柄，任憑對方向后倒下。“還剩9個。”大蛇丸面無表情地說。
    年輕人的血在地面上蜿蜒，緩慢地伸向櫻的木屐，然后留下一段污漬。其余九人怔怔地看著，或悲痛、或麻木。年輕的生命，熾熱而鮮紅，灼痛了所有人的眼睛。櫻的大腦迅速閃過什么。
    【這也是一項實驗。】只不過，無關“力量”。
    數量能否代表生命的價值？
    多數人的命和自己的命哪個更重要？
    甚至于，你心下已有評斷，卻是否甘于做那個殘忍的劊子手？為了保證“價值的公正性”而擔負道德的枷鎖？ＷwＷ.ΧＬwＥй.coΜ
    “咳咳，還猶豫什么呢，真是令人作嘔！”多由也捂著喉嚨嘲諷道，少年之前已經選擇踐踏著同伴的尸體拿到“解藥”了，不是嗎？何必惺惺作態？
    櫻忽然轉身，堅毅地看向大蛇丸。兩人的視線迅速廝殺在一起。
    “哦？你要挑戰我嗎？”大蛇丸不知怎的，看起來有些失望。
    少年也許選了一個最愚蠢的法子。向不可戰勝的強者挑釁，然后，為了大義英勇犧牲。許多自詡正義的人通常會這么做，但在大蛇丸眼里，這不過是故意逃避選擇的“偽善”——以全部12條性命為代價。
    “不，大蛇丸大人或許忘了，我的職業。”櫻的眼睛里閃著細碎的光，周身氣勢在這一刻炸開，“身為醫療忍者，我對自己的水平有絕對的自信。我選擇——擔任多由也咒印實驗的研究員。”
    嘈雜哭鬧的屋子瞬間安靜下來。這話，說得狂妄至極，甚至引人發笑。但從這個少年的嘴里說出來，卻又那么擲地有聲。
    仿佛為了印證，櫻下一秒出現在倒地的年輕人旁邊，晶瑩的光灑在猙獰的傷口上，泛起陣陣柔波。
    治活再生之術？
    不，這需要多名醫療忍者同時施用，且耗時極長。
    掌仙術？
    不，年輕人已經嚴重失血，僅僅依賴細胞活化不可能救得活。
    三息之間，傷口全無，本該死去的年輕人悠悠轉醒，茫然地看向櫻。
    大蛇丸亦閃過驚詫之色，他不由得想起一個金發女人。只不過，兩者的手法卻不盡相同。不依賴于蛞蝓和陰封印的起死回生之術么？有意思。
    “好，那這十個人，你帶回去吧。”大蛇丸沒想到櫻最后用這種手段打破僵局。
    “我說過，我只要一個。”少年將年輕人從地上拉起來，意思再清楚不過不了，“其余的人，各安其位罷。”眼下生命之危已除，至于未來能否有機會被大蛇丸赦免，還要看他們各自的[選擇]。
    “小八，你總是給我帶來意外之喜。”大蛇丸揉了揉少年的頭發。如此親昵地舉動驚呆了在場的所有人，無論是下屬還是實驗體。
    如果，當年的【他們】，也如你一樣，或許我便不會這么輕易地離開【牢籠】。
    一干人浩浩蕩蕩地走了，屋內，只剩下櫻和一位“自尋死路”的男子。
    “您救了我兩次。”年輕人單膝跪地，鄭重地行禮，“林次愿永生追隨于您。”
    “是你的[選擇]救了你。”櫻看向窗外，此刻，陽光正好。他施加在林次身上的術是自創忍術——結合了掌仙術、蛞蝓特質、以生轉生的優點，代價么，也不再那么難以承受。
    這個術沒有名字，大概是還沒來得及公諸于世，他便已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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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由也醒了，巨大的照明燈晃得她眼睛發疼。
    清冷如月的少年在精心調制些什么，一伸手，便立刻有人為他遞來器材。那些研究員一向眼高于頂，如今卻都淪為了他的助手。
    他的手動作飛快，流程也相當復雜。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不少助手已經臉色發白，大汗淋漓。
    【至于嗎？】多由也自嘲道。
    沒有什么實驗是可以一次成功的。杰出的成果必然要建立在“白鼠”的尸體之上。
    她似乎已經失去意識很多次了，也被少年救回來很多次了。
    肢體被咒印摧毀，又被他重構，反反復復。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簡直令人絕望。她甚至懷疑，是不是姊姊在搶解藥的中途惹到了他？
    【罷了。】多由也疲憊得閉上眼睛。
    在累倒了兩位助手后，櫻終于調制好了藥劑。它可以中和咒印狂暴的力量，也能最大限度激發多由也身體的免疫機制。事實上，經過前幾次的接種，女孩的身體崩潰的速度已經越來越慢了。
    針刺破肌膚的冰冷感令多由也睜開眼睛。少年的睫毛輕輕顫動著，看向她的神情非常溫柔。
    多由也的心劇烈地顫抖著，為什么，她好像看到了姊姊？
    下一刻，她的思維又混沌了，強睜開的眼皮再度合上。耳邊，似乎有人在說——
    “再堅持一下，快結束了。”
    “我一定會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