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寧光郡主被封之后已經過了兩年的時間。</br> 期間流言一直沒有斷過,有人甚至說這寧光郡主是前朝王侯的遺孤,有人卻言她是祖墳上冒青煙才撞來的大運。</br> 不管流言如何,寧光郡主依舊在朝歌活得風生水起,且與小侯爺,傅侍郎,牧少爺等人關系十分相近,于是名聲更落得個狼藉。</br> 凡事寧光郡主出席的宴會,焦點就落不到別人身上。</br> 聞硯桐對此也是挺無奈的,走哪都有人盯著她,議論她的是非。</br> 有回赴宴,她貪嘴多吃了兩塊糕點,就有人傳言她貧困戶出來的窮丫頭,沒吃過朝歌的名貴糕點。</br> 聞硯桐簡直想掀桌:老子什么糕點沒吃過?!</br> 轉眼間她這身體也要十九歲的生辰了,兩年的時間,她身量抽條不少,雖然平日里嘴饞,但也曉得運動,所以也算苗條。</br> 面容倒是越來越朝著溫婉的方向長了,笑起來時雙眼彎彎,盡現柔色。</br> 但是日常跟牧楊斗嘴,聞硯桐還是張口就“你他娘”的暴躁模樣。</br> 一年前,聞硯桐就和池京禧一同回了趟長安,將自己女扮男裝在頌海書院學習的事告訴了家人,另外也將被封郡主等一系列事坦白。</br> 聞衾雖說是見慣大風大浪的商人,聽了聞硯桐的描述后,還是覺得這半輩子的經歷跟她相比稍顯遜色,連道三聲“竟有此事!”,而后雙眼一翻暈了過去。</br> 確實,對于聞家人來說,這是一個難以接受的事實。其實被封郡主的事,聞衾是一早就接到消息的,甚至還隔三差五的被侯爺池述請去侯府喝茶。</br> 且池述動用了自己的勢力,讓聞衾包攬了長安城內所有珠寶生意,這等關照,聞衾再看不出來是什么意思,那還真白活那么多年了。</br> 只是聞衾怎么也沒想到,他一向柔柔弱弱的寶貝女兒竟然有膽子女扮男裝進頌海書院,且一瞞就是兩三年,更沒想到她只身跑去戰亂的祎北。</br> 聞衾躺在床上,見聞硯桐好胳膊好腿的站在床邊磕瓜子,在心中慶幸:幸好女兒遺傳了他的好運。</br> 聞硯桐見聞衾睜眼了,瞧著氣色也好了許多,便接著沒說完的話說道,“爹啊,我這還有一事兒沒跟你說。”</br> 聞衾抬手制止了她的話,先命下人遞上一杯熱茶,喝了幾口緩了緩氣,慢慢坐起來,用柔和的語氣問道,“桐桐還有什么事?”</br> “小侯爺先前跟皇上要了封賜婚圣旨,說要娶我。”聞硯桐說道。</br> 聞衾倏爾怔住,將小侯爺三個字反復在口中咀嚼,而后雙眼再一翻,沒有任何征兆的栽在了床上,聞硯桐嚇了個哆嗦,趕忙叫人,“來人!快把剛送出去的醫師再請回來。”</br> 總而言之,聞衾和聞夫人接受這一系列的消息費了好大勁,連續好幾日都心不在焉。</br> 池京禧本來想登門拜訪的,但聞硯桐看爹娘那個狀態,還是沒讓他來。</br> 不管如何,這都是無法改變的事實,聞衾自個震驚了好幾日,而后慢慢接受了。</br> 雖說他不大贊同自己的孩子跟權勢扯上關系,但是他身在長安城,自然知道池京禧是個什么人物。</br> 這位小侯爺打小在長安城就贊詞不斷,他的優秀是伴隨著年齡成長的,聞衾有幸見過他幾次。</br> 池京禧年紀雖輕,但卻有著年輕人少有的沉穩,文采出眾,又有平亂的大功,長至成年身邊都沒有通房寵妾,按照挑選女婿的標準來說,池京禧完全符合。</br> 而且侯府也在長安,聞衾就這么一個女兒,自然不想她遠嫁。</br> 在且說聞硯桐現在封了郡主,就算高攀了侯府,但也不至于差距太大。如此想來,聞衾漸漸釋懷。</br> 向家中坦白了時之后,聞硯桐又就幾個事單獨叮囑了幾句,免得到時候人到了朝歌將她女扮男裝的事露餡。</br> 聞硯桐本想在長安多留一段時間,但是牧楊在朝歌一封信接著一封信的往長安遞,每封信的頭一句就是:你們什么時候回朝歌?</br> 聞硯桐被煩得不行,最后還是收拾行囊,跟池京禧又回了朝歌。</br> 池京禧本到了成年的年齡就該回長安等著承位的,但是皇帝對他多余喜愛,硬是要他在朝歌多留幾年,所以聞硯桐和池京禧就商量著在朝歌成親。</br> 聞硯桐想著自己這身體才十來歲,還沒到成婚的時候,于是叫池京禧再等等。</br> 這一等,就等了兩年的時間。</br> 聞硯桐過了十九歲的生辰。</br> 她覺得這年齡也差不多了,畢竟在這個時代,女孩子都是很早就嫁人的。</br> 再說了,朝歌城里總傳言說沒人愿意娶一個披著鳳凰外皮的草雞,所以寧光郡主都雙八了,還沒能嫁出去。</br> 聞硯桐覺著,關于她的傳言那么多,她總要出面回應幾個。</br> 于是關于寧光郡主快要成婚的消息一下子在朝歌城內炸開,瘋狂流傳。</br> 牧楊得了消息還特地來問她是真是假。</br> 想當初牧楊知道池京禧跟她的關系之后,連續好幾日都魂不附體,完全不在狀態,走路都能掉溝里的那種。</br> 傅子獻苦口婆心的給他上了好幾節教育課,都沒能讓他恢復正常。</br> 后來牧楊自個走街上,看見兩只發情的野貓在交配,于是一下子醍醐灌頂,跟聞硯桐說自己想通了。</br> 聞硯桐覺得很納悶,難不成她和池京禧在牧楊眼里就是兩只發情的野貓?</br> 眼下牧楊來問,聞硯桐本來還擔心他得知消息后又像之前那樣,但是又覺得依照牧楊的腦回路,肯定自己能想明白,于是大大方方的承認,“當然是真的了,我這年紀也該嫁人了。”</br> 牧楊點了點頭,很快又陷入另一個詭異的問題里,“那我是該叫你嫂子,還是叫禧哥妹夫?”</br> 聞硯桐詫異的看他一眼,被他的愚蠢逗笑,“不怕死你盡管去叫。”</br> 牧楊琢磨了一下,覺得叫聞硯桐嫂子也是叫不出口,于是拍板道,“那我以后就叫你禧哥的媳婦兒吧。”</br> 聞硯桐沖他翻白眼,“不嫌麻煩你就叫唄。”</br> 婚事一定,池京禧就開始忙碌起來,順帶著命人整理兩年前皇帝賞給聞硯桐的郡主府。</br> 當日成親,要把聞硯桐從郡主府接到侯府。</br> 池述帶著侯夫人,聞衾帶著自己媳婦兒,一同從長安出發,趕往朝歌。</br> 后來得空,聞硯桐跟池京禧商量著將成親的日子,當時正是五月盛夏,聞硯桐想著夏日里成親方便,便想在八月前完婚。</br> 但池京禧卻想將成親的日子定在十一月,但聞硯桐問了好些遍,他都含糊其辭,說不明白緣由。</br> 后來聞硯桐想,或許是紹京人骨子里愛雪,所以池京禧才下意識的想把這樣重大的日子訂在冬日里。</br> 聞硯桐只跟池京禧商量了成親日期,其他什么事都不用她操心,只管安心的在朝歌玩。</br> 傅棠歡在一年前也跟程宵成親了,成婚之后來聞宅的次數越發多,說是成親之后以前的閨中密友幾乎都沒聯系了,只有聞硯桐這里最是清閑。</br> 程宵如今就老老實實的在朝中得一個閑散的官,太子程延川掌管重要事務,程昕則在旁輔佐。</br> 以往程昕好似不大待見程宵,但是自從程宵成親之后,程昕的態度改善了許多,偶爾還會一起在朝歌里閑逛。</br> 傅子獻也在朝中提了職,走到何處,都要被人尊稱一聲“侍郎大人。”</br> 就剩下牧楊還整日吊兒郎當的,每個正形。而牧淵也不管他,任他在朝歌胡吃海喝。</br> 聞硯桐覺得牧楊也老大不小了,勸過幾次讓他趕緊找個看對眼的姑娘娶了,好早日給牧府開枝散葉。牧楊卻有些抵觸,一聽她說這個,就緊皺眉頭,一副嫌棄的模樣。</br> 聞硯桐要是再多說兩句,牧楊立即起身道一聲,“再會。”</br> 久而久之,聞硯桐也不敢啰嗦了。</br> 池述和聞衾兩對夫婦從長安一路玩到朝歌,到城里時,已經是十月份了,聞硯桐的郡主府也已經整理好,正好聞硯桐也將爹娘接了進去。</br> 婚期越來越近了,一封圣旨從天而降,昭告眾人小侯爺與寧光郡主被賜婚的消息。而后整個朝歌都炸開了鍋。</br> 那些關于聞硯桐的流言越傳越烈,開始的時候還沒人想相信這圣旨是真的,但是等侯府周遭開始貼上喜字之后,這消息才徹徹底底的坐實。</br> 那些嫉妒寧光郡主的人,口口聲聲說郡主是個沒人想娶的草雞的人,眼紅的幾乎要滴血,愈發過分的宣傳她的負面言論。</br> 池京禧聽了些,就下人將傳言最歡的幾人關進牢中,命人特地“關照”了一番再放出來,慢慢的,朝歌關于寧光郡主的黑聞就減少了。</br> 轉眼就到了十一月份,宮里派了教習嬤嬤來,整日教聞硯桐規矩,聞硯桐起初學著還算認真,但是學到后來實在覺得乏味,就無意間跟池京禧抱怨了一嘴。</br> 池京禧當時并沒有說什么,只是第二日,教習嬤嬤就離開了郡主府。</br> 十一月初八的這日,兩掛鞭在侯府門前炸開,聲音響徹整條街,迎親隊伍自侯府大張旗鼓的出發,喇叭嗩吶聲一同響起。</br> 池京禧身著大紅喜袍,騎著馬走在最前頭,俊俏的眉眼比以往的任何一日都顯得溫柔,墨眸中折射著燦爛的陽光,帶著十分明顯的笑意。</br> 牧楊也穿上了紅衣,落后一段距離跟在池京禧的身后,一直在傻樂。</br> 他朝前面喊道,“禧哥,你走慢點,這還沒到時辰呢!禧哥的媳婦兒這會兒肯定還在收拾。”</br> 池京禧愣了一下,側臉問道,“你說什么?”</br> 牧楊道,“是禧哥的媳婦兒說的,她說今日讓你在路上走慢些,她要在家中好好收拾打扮。”</br> 池京禧道,“你叫她什么?”</br> “禧哥的媳婦兒啊。”</br> 池京禧沉吟一瞬,而后道,“你最好馬上改口,別逼禧哥下馬揍你。”</br>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在2020021422:32:452020021521:49:5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br>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熊倪、小白1個;</br>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juhan30瓶;宋家十八10瓶;蘇葉3瓶;貓爺1瓶;</br>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