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陲星域,  蘭納星。
    這里原本只是聯邦邊陲星域中一個普普通通的星球——普通的落后,普通的混亂,普通的治安散亂。但因為它的地理位置相對特殊,  因此被許多不斷踏上冒險之旅的星際雇傭軍們當作一個可以短暫休憩的星際中轉站。
    雖說如此,但蘭納星總體來說算是個安寧的地方。星際雇傭軍團們一直都保持著某種默契,不會主動破壞這種難得的“休憩之地”。畢竟對于這些隨時可能陷入逃亡的特殊人群來說,這些休憩之地的存在是非常重要的,  能供他們養精蓄銳和補充物資。就像是同在沙漠中旅行的商隊絕不會破壞綠洲和水源一樣。
    但這和平的前提是,  蘭納星是個小星球,  沒有出現過雇傭軍團扎堆的情況。如果雇傭軍團多了,  軍團之間的距離被不斷縮短,自然會產生各種各樣的糾紛和摩擦。
    大家都是吃這碗飯的,  難免在行內結識幾個仇家。
    故事是這樣發生的:
    雇傭軍業內赫赫有名的軍團a在接受了某個天價委托后,由軍團首領親自帶人前來蘭納星洽談業務。他們剛出飛船停泊場,就遇見了他們的宿敵雇傭軍團b。雇傭軍團b在業內的名聲與他們相似,勢力也與他們相仿,  雙方早年因為一些不可言說的事件結仇,  此后大小沖突不斷。
    就在雇傭軍團a的首領看見軍團b首領的同時,  軍團b的人也看見了他們。飛船停泊場內的空氣一時間陷入了凝滯。雙方如在領地邊緣偶遇的兩只野獸般,隱隱露出獠牙。
    軍團a首領其實不想節外生枝:因為最近聯邦和帝國之間的局勢越發微妙,  他們星際雇傭軍的錢也越來越難賺,  他們是很想完成手里這單天價業務然后躲一陣時間的風頭的。而戰爭是這世上最難以估測的東西,聯邦和帝國一旦開戰,  戰爭波及范圍和持續時間都不知道是多久——他們在很長一堆時間內都要餓肚子,  所以眼前這單業務至關重要。
    軍團a首領正想給自己的副手一個眼神,叫兄弟們把家伙收起來,干脆讓對方先走,  沒想到對方卻直接收起了武器,退讓了一步。
    “你們先走。”一向脾氣火爆的軍團b首領淡淡地對自己的宿敵說道。
    軍團a首領微微挑眉。
    “怎么回事,今天這么客氣?”
    “別廢話,趕緊滾。再不走那就讓我們先走。”對方的語氣毫不客氣,但確實沒有多少敵意。
    雖然軍團a首領感覺眼前的一幕有些不可思議,但他還是選擇和對方暫時休戰。
    正事要緊。
    兩方人馬都整裝肅容,就這么無波無瀾地出了飛船停泊港。
    然而,軍團a首領沒有想到,這一切僅僅是開始。
    進入蘭納星的地界后,他們軍團的偵察人員第一時間前往了他們從前就布置好的偵查點——這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蘭納星上不只有雇傭軍團a  和b,甚至還有軍團cdefg——蘭納星上從未如此熱鬧過,在街上走幾分鐘,遇見的路人里或許就有一半都是同行。
    因為同行實在是太多了,社交空間被無限擠壓,大家于是都忘記了不破壞“休憩之地”的規則——而在這個詭異的月份里,蘭納星上的軍團斗毆事件之發生概率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上升,隨后又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快速下降——大家打著打著,就反應過來,這顆星球上的同行實在是太多了,但不知出于哪種原因,大家都盤桓在這顆星球上不愿意走。再繼續鬧下去,他們都會暴露自己的身份和位置。到時候被官方派來的軍隊一鍋端了怎么辦?豈不是給人家送業績?
    于是,眾軍團聚集在蘭納星的第三天,他們就自發形成了一種秩序:由實力最強的三大軍團abc坐鎮,與各個軍團進行口頭的停戰協議,違反者大家共同誅之。
    蘭納星很快再次平靜下來。
    期間,軍團a首領與自己的幕后老板取得了聯系,告知對方自己已經到了蘭納星。之后,他得到了這次委托的第一筆定金。
    他提前和幕后老板詢問過這次任務的具體內容,答案是尋仇。幕后老板想打擊離蘭納星不遠的、某顆星球上的一個無名組織。
    說是無名,其實老板提供過這個組織的相關信息。總體來說,這個組織很低調、沒什么名氣、也沒什么特別之處,在雇傭軍團a  看來可以算作是“無名組織”——端掉這樣的一個組織,理論上是小菜一碟。于是他們很干脆地接下這個任務。
    “這次任務的金主約我們明天在‘不醉酒吧’見面。”軍團a首領得意地說道,“這是筆好生意。從金主打錢的速度來看,對方絕不是那種摳搜到需要我們去催賬的人。”
    要知道金主也分好壞。大家都喜歡不難搞又干脆的老板。只是這樣的老板可遇不可求——花這種價錢來找星際雇傭兵,百分之八十的概率是讓他們干些臟活,他們難道還能期盼自己會遇見什么正經人?
    軍團a首領是個帝國人,憑借強悍的實力一手組建現在這個軍團。軍團建立至今已有十年,但他還是很年輕,一頭黑色短發,眼眸是燦烈的藍寶石色。除了鼻梁上一道淺的幾乎看不出痕跡的殘疤外,他的外表和大部分帝國人一樣俊美無暇,談吐隨性,甚至從外表看來脾氣不錯,絲毫沒有以違反犯罪為業的暴力氣息。只是他的眼神中總是透著些許狡猾,讓被盯上的人有種不寒而栗之感。
    “等這次委托結束之后,我們就先解散一段時間。”他考慮了一會兒,說道,“如果有人想要退出不再干的,那也隨他們。”
    他在軍團里還有一個軍師,沉默寡言,但是足智多謀。
    “我相信您作為首領的直覺。”軍師說道,“只是我覺得蘭納星似乎有些古怪。”
    “是很古怪。”年輕的首領緩緩說道,“但那些家伙都三緘其口,我們也不好去深究。算了,總歸我們這次的任務目標并不在蘭納星。我們談完業務就走,不摻合在里頭。”
    換個人來,多少會打聽打聽,讓這么多雇傭軍團畏懼在此地的原因是什么,說不定是什么稀世藏寶圖出現呢。
    但他不會理會這些。
    定金到賬的一天后,他按照要求帶著自己的人前往不醉酒吧和金主見面。
    臨行前,金主要求:“你們最好簡裝便行。”
    意思是不帶重火力武器,少帶幾個人。
    軍團a首領升起淡淡的警惕心,但沒有打算就此退縮:“我能問問是為什么嗎?”
    金主的回答是“酒吧里人太多站不下”。
    “……”軍團a首領頓時無語了。
    對方出手這么大方,在商談任務如此重要的日子里,居然不給酒吧包個場?您哪怕把酒吧的二樓包廂都給包下來呢?
    在他提出這個建議之后,金主回答:“你怎么知道我沒包場?”
    “…………”包了場還站不下嗎?!
    軍團a首領心中頓時升起十分不妙的預感。
    他對軍師說:“我覺得我們該打道回府。”
    軍師:“可是來之前兄弟們都覺得這是休假前的最后一筆生意。期待值拉的太高,我怕大家無法接受。而且,我們已經收了定金,首領,我們不能言而無信。”
    他們硬著頭皮前往“不醉酒吧”。
    應金主要求,除了首領和軍師,只有三四個精銳弟兄與他們同行,不過他們還是提前準備好了武器和一些逃脫手段——他們甚至懷疑這是誰給他們設下的陷阱,但細想想對方下的重金,應當不至于啊。
    ……話雖如此,但當軍團a首領打開不醉酒吧的大門時,還是結結實實地被噎了一下。
    只見酒吧里一片寂靜,樓上樓下都站滿了人,大家都神色詭異。而這些人,正是近日來在蘭納星盤桓數日的各大雇傭軍團們。而且,但凡在場的,在業內都不是無名之輩,堪稱雇傭軍團全明星陣容。
    軍團a首領頓時一陣牙疼。
    這金主到底是花了多少錢?集齊這么多窮兇極惡的雇傭兵干什么?是打算直接揭竿起義嗎?早知如此,他就該把定金退還,不來這該死的蘭納星。
    “啊,又有人到了。”一個紅發少年從柜臺后面走出來,神色自然地拿出一張表格和一支筆,“你好,麻煩在這里簽個到,然后挑自己喜歡的地方入座。小食隨便點,酒水無限續杯,都是免費的。”
    軍團a首領:“……”
    他拿著筆,在紙上簽下自己的名字:奧洛斯。
    奧洛斯簽完字,把表格推回去,帶著自己的幾個兄弟走到角落里,幾人一時沉默。
    “老大。”他的軍團成員說道,“我們明明是來這兒做些見不得人的交易。為什么卻有種來開會的感覺?”
    可不是嘛,星際雇傭軍團開會,群英薈萃。
    奧洛斯輕輕吸了口氣:“先聽聽發布任務的人怎么說。”
    之前,軍團確實沒有明確提出必須由他們獨立來執行任務的要求。金主多找幾個人來,顯然是沒問題的。
    ……但這也太多了吧!
    現在奧洛斯能想到的唯一理由就是,這位幕后大金主是想讓他們這些人競爭上崗。
    定金已經給了,一般是不退的,但后續的款項如果只有一份,還需要和這么多人競爭的話——不,這也太離譜了,這個金主難道打算一下子把業內知名雇傭軍團全都得罪光?
    現在問題來了,金主人在哪兒?
    奧洛斯給對方發了信息,對方秒回:“既然你們來了,就請上二樓走廊盡頭的包廂來吧,正好到你們的談話次序了。”
    奧洛斯冷笑一聲,拿起吧臺上的烈酒一飲而盡,跟自己的同伴們說:
    “走,去會會這位奇葩。”
    這不是奧洛斯的軍團第一次來這家酒吧,他們輕松地找到了對方所說的會面地點。
    包廂里陳設簡單,一張棕色的木質酒桌,幾把陳舊的椅子,其中甚至還有一只是瘸腿的。三個人,準確的說是三個少年人——兩女一男,在酒桌對面坐成一排,桌面上散落著許多紙張,儼然一副面試官的模樣。
    奧洛斯開始頭痛了起來。
    他最不想看見的情形還是發生了——這幾人看起來像是不知天高地厚的世家子,恐怕是在哪個組織那里吃了癟,于是發揮自己的鈔能力叫來雇傭軍團想為自己爭口氣。
    ……這種任務很幼稚,也很掉價。
    但他很快又推翻了自己的想法。
    因為那三個少年人坐著的姿勢不一般,隱約都能看出受訓于軍方的痕跡。除了坐在中央那位埋頭看材料的少女看不清面容之外,剩下的一男一女都是冷著一張臉,眼神警戒而低調地打量著奧洛斯。
    他們給自己做了外貌偽裝。奧洛斯首先下了這個判斷。那就說明這些孩子還沒那么蠢。
    或許他們有別的理由。
    “奧洛斯先生,是嗎?”坐在最中央的少女出聲,不知為何,奧洛斯覺得她的聲音似乎有些耳熟,不知在哪里聽過,“和你們談話,主要是想再次重申這次任務的危險性。嗯,雖然任務對象是個無名組織,但正因為我們了解的信息太少,任務途中隨時可能有意外發生——換而言之,我開了高價,但我不能保證你們的生命安全。要不要冒這個風險,你們可以自己選……當然,如果拒絕的話,定金不必退還。只是我們后續就不談合作,到此為止。”
    “這位小姐,我能心平氣和的坐下來和你談話,你也總得有點誠意。”奧洛斯嘆息一聲,“你這就像是警告去荒星探險的人,路上可能會遇見隕石雨——當然,每個人都有概率遇上隕石雨。我們是雇傭兵,早已經習慣了把腦袋拴在腰帶上。但你告訴我們有生命危險,卻不具體告訴我們究竟是什么危險……這不是耍詐嗎?”
    “你之前在撒謊。你根本不是想要對那個組織尋仇。如果你之前和人家結仇了,那你至少該對他們有一定的了解——可你現在表現的就像是從未見過那個組織一樣。”奧洛斯說。
    “我和他有仇,與我沒見過他這個事實并不相悖。”少女挑眉道,“那叫世仇,懂不懂?”
    坐她身邊的那個少年聞言忍不住開始深呼吸,還輕輕翻了個白眼。
    奧洛斯:“看,連你的同伴都看不下去了。”
    “不用管他。”少女淡淡地說道,“我要復仇的對象是他親戚,他不高興很正常。”
    奧洛斯:“……”這關系怎么比他想象的還要復雜?
    “雖然我雇傭了很多人,但給你們的任務是不一樣的。”少女把手上的幾份資料擺正,說道,“為了保證行動的秘密性,我只會把實力最強勁的軍團納入核心計劃。我很看好你們的軍團,但這也意味著你們會在這次行動中擔當前鋒,死傷的可能性最大,所以我不得不提前確認你們的意愿。”
    奧洛斯越聽越不對勁。
    一般的金主都是給錢、發布完任務就撒手不管等著結果的。但眼前這陣勢,金主是打算親自籌劃這場行動?
    那也就是說,負責下棋的是金主,而他們這些雇傭軍都是棋子。
    棋子在棋盤上是不能擅自做主的。如果執棋者水平不佳,他們隨時可能倒霉。
    奧洛斯:“……你是打算把我們當做一支軍隊來使喚?”
    “雇傭軍,也是一種軍隊嘛。”少女淡淡地說道,“一般軍隊能做到的事你們都能做,不是嗎?”
    奧洛斯:“業內行規,軍團不會輕易聽從外人指揮。”
    “如果你是懷疑我的指揮水平,我們可以來試試。”對方揮了揮手,桌面上出現了演武棋的全息投影,“只要你能贏我一局,我就不再提這個要求。”
    “這種決定方式未免太過兒戲……”說是這么說,奧洛斯還是上手去和對方比試了。
    半鐘頭后,他輸得面如菜色。
    “好,那指揮權就先定在我們這里。”少女點點頭,“不過,到時候真正指揮的人或許不是我,是我的同伴。你應該有見過他,剛才在下面給你遞表的那個。在你之前所有的軍團首領都在指揮比試上輸給了他,包括并不限于我們正在玩的演武棋——所以下面才能那么安安靜靜的。”
    奧洛斯垂下眼瞼。他剛才見過樓下那個人,除了一頭紅發之外,相貌平庸,乏善可陳。當然,這也是對方刻意偽裝了外貌的效果——當他想回憶對方的外貌特征時,卻留不下什么鮮明的印象。
    “我同意執行你們下達的任務。”奧洛斯沉默片刻后,肩膀放松了一些,上半身微微后傾,靠入他坐著的椅背里,“但問題還是繞回來了。我們究竟會遇見什么危險?”
    少女也沉默了一會兒,手落在桌面上,推給他幾張紙。
    “星蟲,智械,病毒。”她說道,“最糟糕的大抵就是這幾樣。”
    奧洛斯一驚,接過那幾張紙仔細查看,上面的那些東西讓他心驚肉跳。
    “……說句難聽的,這已經嚴重到需要軍方處理的程度了。”奧洛斯眉頭緊蹙,“你們既然有這些資料,為什么不直接提交給聯邦軍部?”
    “大概是因為,聯邦軍部和他,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是一伙兒的。而且聯邦軍部正在積極備戰,估計沒空搭理這種‘小事’。”
    少女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因為離得近,加上五感敏銳,奧洛斯隱約能猜到對方喝的是橙和梨的混合果汁——明明連酒都不敢喝,還在這兒“大言不慚”地想管這種牽連甚廣的大事——奧洛斯一時間都不知道該嘲諷對方還是敬佩對方。
    “怎么說?”就在奧洛斯沉默的空檔里,對方問道,“看完這些,還有膽量接這個任務嗎?”
    奧洛斯沉吟兩秒:“我得考慮考慮。”
    “行。對了,關于病毒這部分資料你可以復制回去仔細看看。先聲明,這種病毒對阿瑞斯人的侵害性非常強,建議行動的時候把你們軍團里的阿瑞斯人都隔在外圍。”少女站了起來,把資料遞給他,示意他用光腦掃描一下。
    奧洛斯手腕翻轉,調出光腦,忽然道:“這世上真有這么可怕的病毒?”
    “……是啊。”少女說道,“這次行動最重要的目標,不是完全摧毀對方,而是在那里找出病毒的解法。”
    嘩啦,嘩啦。
    奧洛斯掃描完了資料,關閉光腦,面色如常地讓他的屬下都先出去。
    他的屬下毫不猶豫地照做了。
    “你還有什么想問的嗎?”少女問他。
    “聯邦和帝國可能要開戰了。”奧洛斯緊緊盯著對方的臉,“而你說那個組織和聯邦軍部幾乎是一伙的——也就是說,這種病毒很有可能成為聯邦在戰爭中使用的武器?”
    站在他面前的少女一愣,似乎沒預料到他居然如此敏銳。
    少女微笑了一下,抬起手,朝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低聲道:“不要把這件事透露給任何人。”
    星際雇傭軍們也是存在政治立場的。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這個群體中的聯邦人數量大于帝國人——雖然大家已經放棄正常的生活、靠游走在灰色地帶賺錢,但他們也有親朋好友。
    奧洛斯向前逼近幾步:“你們是阿瑞斯帝國的人,是不是?但為什么你們是通過聯邦世家的渠道聯系上我們的?”
    由于帝國人領地意識過于強悍的原因,雇傭軍團們大多只敢在荒星和聯邦的邊陲星域打轉,接聯邦人的單子更多。僅從與兩國權貴的接觸頻率來看,他們和聯邦世家的關系明顯更加緊密。也是因為世家的緣故,這次有很多軍團即使對任務內容不明所以,但還是愿意來試一試。
    誰能想到他們這次行動的最終受益方是帝國人?
    奧洛斯強勢的提問沒有引起對方的情緒波動,對方只是回答:“或許因為我們有共同的敵人吧。”
    ……共同的敵人。
    所以目前聯邦的軍部和世家已經有分裂的趨勢了。
    這可能牽涉到非常復雜的內幕。或許和聯邦目前的內亂有關。從常理出發,奧洛斯既然意識到了這一層,他就應該嗅到了其中的危險因素。他們星際雇傭兵除了武力之外毫無優勢,如果貿然入局,結局很有可能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以他平時謹慎的性格,他應該把這次委托給推掉才對。
    但他把那些病毒的研究材料看了又看,各項研究數據在他腦海中揮之不去。這些數據明顯是從病患身上總結出來的。這種病毒不僅烈性程度高,而且對帝國人的精神體有極大損傷,簡單來說就是能把帝國人變成廢人。如果這種病毒大肆傳播……那阿瑞斯人滅國甚至淪為奴隸的未來近在眼前。
    奧洛斯覺得自己做不到袖手旁觀。
    誠然,他是個不怎么樣的人。脫離家族做“沒出息”的星際雇傭兵也有這樣那樣的理由。但一碼歸一碼。
    “我會和軍團里的兄弟們商議,盡快給你們答復。”奧洛斯說道,“你們是阿瑞斯人的事……我會保密。總之,到時候有多少人愿意來,我就給你們帶多少人。還有,你們的錢夠用嗎?實在不行……”他的臉上露出肉痛的表情,“我可以把我的那份讓出來,你們可以招更多人。”
    少女:“……你要不要看看自己現在的表情?你明明很想要這筆錢,何必做這樣的犧牲啊。”
    奧洛斯:“丑話說在前面,你們找的軍團實在是太多了。既然大家任務不同,那酬勞也不可能完全一樣。也別把雇傭兵想的太義氣,小心他們其中有人聯合,坐地起價。”
    “反正是世家掏錢付給你們,我無所謂。”少女低頭,“如果局面實在控制不住了……”
    奧洛斯看對方運籌帷幄的樣子,還以為她做了什么備用方案,卻聽她說道:
    “如果局面控制不住了,我就叫家長幫忙。”
    奧洛斯:“。”
    奧洛斯頓時又覺得牙疼起來:“你能不能認真點?”
    “我很認真。”她說道。
    “算了。”奧洛斯單手捂臉,“既然話都說到這步了,我們至少該互通姓名吧?我是奧洛斯·威爾德。你這年紀,不像是軍官……是哪家的子嗣?”
    “唔,你確定要聽嗎?不過,我見了那么多軍團首領,你是最聰明的一個,告訴你也無妨。”對方手腕上的光腦閃動了一下,隨后身形如水波般扭曲了片刻,露出一張讓奧洛斯永生難忘的臉來,“你好,我是白沙,白沙·羅寧。”
    奧洛斯:“…………”
    他的表情頓時一片空白。
    “順便,謝謝你的提醒。我會注意這些軍團的具體調配。”白沙微笑的臉頰上蒙著一層淡淡的陰影,“其實我也不用太擔心這些雇傭兵會出爾反爾。如果真到了那一步,我會威脅他們——如果他們不好好履行承諾,我就給帝國的艦隊發信息,是他們劫持的我。說起來,劫持帝國皇儲,最高判什么刑來著?”
    奧洛斯:“……”
    白沙:“別這么嚴肅嘛,我開玩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