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8
　　美院除了公共課像英語政治和一般大學(xué)無二外，專業(yè)課的教學(xué)和考試都很特別，有的專業(yè)課平時雖玩玩鬧鬧的，老師也不大約束，可期末任務(wù)一點都不輕松，而有的課更絕，平時作業(yè)要爆肝，期末考試要通宵。
　　臨放假前的那半個月，美院的教學(xué)樓燈火不熄，挑燈達旦的學(xué)生熬紅了眼睛，有的人嫌時間緊迫干脆睡在了畫室，就連做夢都在畫在設(shè)計，為了結(jié)課展走火入魔的學(xué)生就連吐苦水的功夫都沒有，有這精力還能把作品再磨一下。
　　全國的大學(xué)生都想考個好成績過個好年，美院的莘莘學(xué)子還要祈禱自己熬過期末后還有命過年。
　　席殊就這樣晝夜不分地忙了半個多月，終于把所有考試都對付過去了，結(jié)課展上她的作品雖比不上一些同學(xué)的來得優(yōu)秀，但好歹像模像樣的，總算是沒掛科。
　　結(jié)課展結(jié)束的那天，席殊回了宿舍洗了澡倒頭就睡，從傍晚直接睡到了第二天早上日上三竿時分。這一覺睡的時間長，但也沒把前段時間消耗的精力補充回來，反而像是跑完長跑的第二天一樣，渾身肌肉酸痛，眼底還浮現(xiàn)出了兩抹烏青。
　　她醒來后下床去了趟衛(wèi)生間，柳筱筱和孟語桐還在睡，章玥早已醒來，她今天難得沒出門，此時正穿著睡衣坐在電腦前一臉緊張不安。
　　席殊突然想起今早十點青年油畫大賽的結(jié)果就會公布，她拿過手機看了眼時間，九點五十九正好跳到十點整，美院的鐘樓敲起了沉鐘。
　　她對章玥的名次也有些好奇，遂走過去低聲問道：“怎么樣？”
　　章玥抬頭看她，眉頭蹙著語氣也難掩焦急：“網(wǎng)頁刷不開。”
　　這個點肯定有不少人都在查看比賽結(jié)果，網(wǎng)站癱瘓也屬正常，席殊見章玥著急，猶豫了下拿起手機給沈恪發(fā)了條微信。
　　很快他就發(fā)了一張圖片過來，上面是今年獲獎選手的名字。
　　席殊往下看，徒然一笑，拍了下章玥的肩：“探花。”
　　章玥一愣，不確定地問：“三等？”
　　席殊點頭，將手機上的圖片遞給她看。
　　“《風箏》，章玥，虞城美院……是我的作品。”章玥面露喜色，一向內(nèi)斂的人也忍不住激動，抬頭時雙眼泫然，“席殊，我拿獎了。”
　　席殊也為她感到高興：“恭喜你。”
　　對面孟語桐拉開床簾往下看，她揉了揉眼睛問：“你們在說什么呢？”
　　席殊回頭說：“章玥拿了油畫大賽三等獎。”
　　“三等！”柳筱筱刷地也拉開了床簾，探頭放聲道，“厲害啊，不愧是我們這屆的第一，真爭氣，章玥，拿了獎金記得請我們吃飯啊。”
　　章玥笑著：“好。”
　　孟語桐催促著席殊把比賽結(jié)果發(fā)到群里，她想看看學(xué)院里還有沒有人拿獎。
　　席殊應(yīng)了好，看手機時發(fā)現(xiàn)沈恪又給她發(fā)了條微信問她今天離不離校，她沒回，把圖片轉(zhuǎn)發(fā)到了宿舍群后就把手機鎖了屏。
　　“一等獎是央美的，二等獎里有一個我們院的學(xué)長，三等獎……咦，周森？”柳筱筱自言自語絮絮叨叨的，突然問道，“周森居然拿了特別獎，不是吧，我記得大一還沒正經(jīng)上專業(yè)課吧，她這么厲害啊？”
　　孟語桐嘖嘖稱道：“一直聽說她畫得不錯，沒想到是能拿獎的水平，太打擊人了。”
　　章玥這時已平復(fù)情緒，她附和了句：“我去看過大一的結(jié)課展，她畫得真的很好，我覺得比我的畫還有靈氣。”
　　“連你都這樣說了。”柳筱筱痛心疾首，“長得好看還這么有才，老天不公啊。”
　　孟語桐又問：“一二三等獎是給獎金，特別獎的獎品是什么來著？”
　　章玥回答她：“和沈老師一起出國看展的機會，機票食宿全包。”
　　柳筱筱和孟語桐聞言直呼羨慕嫉妒恨。
　　席殊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出了神。
　　如果她拿了特別獎，那他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
　　剛擱下的手機嗡嗡地震動了起來，席殊一驚，像是做了虧心事被抓個正著，心臟砰砰地快速跳動，手心里沁出了一層虛汗。
　　卓躍給她打來了電話，席殊抿了下唇，清了清嗓接起：“喂。”
　　“我回虞城了。”
　　卓躍這周出省比賽去了，他昨天和她說過今天會回來，睡了一覺她差點給忘了。
　　席殊垂眼問他：“你現(xiàn)在在哪兒？”
　　“機場。”他的聲音還是很陽光開朗，“還有一個小時左右我就能到校，中午我們一起吃個飯？”
　　席殊這陣子一直在忙結(jié)課展，也沒時間陪他，算起來他們已經(jīng)有段時間沒碰面了，他好像怕耽誤她時間，半個月來電話視頻都不曾給她打過，倒是晨晚的問好從不落下。
　　他說自己沒談過對象，成為她男友后卻事事備至，一點兒都不像新手。
　　席殊沒多猶豫就應(yīng)了好，和他約好在校門口見面后就掛了電話。
　　柳筱筱這時開口問：“卓躍約你出去啊？”
　　“嗯。”
　　“殊殊……”孟語桐遲疑了幾秒才說，“他看著人挺好的，沒什么壞心眼兒，但是……你還是要保護好自己啊。”
　　席殊領(lǐng)會，深吸一口氣半開玩笑地說：“放心吧，我們兩個人中，他才是需要小心的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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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關(guān)將近，虞城這幾日的氣溫倒有回暖之勢，雖然風還是砭骨，但太陽已不再懶散怠工，白日里有陽光的地方還是暖和的。
　　席殊打扮了一番才出門，今天是她提前到了校門口，卓躍給她發(fā)了微信說還在車上，十分鐘會到。
　　她就站在樹蔭下等著，本想抽支煙解解悶但一想帶著煙味約會不太好也就作罷，卓躍這人陽光向上，積極樂觀，全然就是老師父母口中的乖小孩三好生，也不怪他會被席殊吸引，壞女孩對好男孩總有特別的吸引力。
　　席殊沒想到還沒等來卓躍，沈恪先來了，她看到緩緩駛來的卡宴時愣了愣神，直到他下了車她才回過神。
　　沈恪甫一出現(xiàn)就攫獲了一大批人的關(guān)注，但他只看著席殊緩步走向她，直至站在她面前他才露出一向和煦的笑。
　　好些人在打量他們，席殊后退一小步，皺眉問他：“你怎么來了？”
　　“你們院長邀請我來看學(xué)院的期末展。”
　　美院每學(xué)期都會從各年級各專業(yè)的結(jié)課展中選些優(yōu)秀作品放到學(xué)院美術(shù)館進行開放式展覽，不僅美院學(xué)生，外校人想?yún)⒂^也可以。
　　席殊冷淡地點了下頭：“哦。”
　　沈恪笑著問：“陪我一起去看看？”
　　恰好這時卓躍到了，他大老遠地喊了聲“席殊”，然后一路小跑著過來，他把外套拿在手上，額上還有汗水，到了席殊跟前時還微喘著氣兒。
　　她問他：“你怎么跑過來的？”
　　卓躍深吸一口氣：“前面路口發(fā)生了交通事故，堵車了。”
　　他轉(zhuǎn)頭看到了沈恪，又看向席殊。
　　席殊誰也沒介紹，主動往卓躍那兒近了一步，抬頭對沈恪說：“我不去畫展。”
　　沈恪看了眼卓躍，溫暾的目光又重新落回到了席殊身上，被席殊拒絕了他也沒什么特別的反應(yīng)，仍是一派和氣。
　　“今天要離校嗎？”沈恪開口說，“正好我來了，可以送你回家。”
　　今早席殊沒回復(fù)他的消息他就該明白她的意思，可他現(xiàn)在又當面問她。
　　席殊抿了下唇才應(yīng)道：“不回，學(xué)校里還有事情沒處理完。”
　　沈恪面色不變地點頭，抬起手極其自然地拍了下她的腦袋，頗有長輩風范地叮嚀道：“別玩太晚了。”
　　他說完垂手后退一步，朝卓躍客氣地頷了下首，轉(zhuǎn)身幾步坐回到了車上，沒一會兒就把車駛進了校園里。
　　美院不讓外車入內(nèi)，但沈恪的車可以。
　　卓躍等人走后才出聲說了句：“他是你姨丈吧？”
　　席殊納罕：“你怎么知道？”
　　卓躍摸摸鼻尖，不太好意思地答道：“你室友告訴我的，她說你有個特別有名特別疼你的姨丈。”
　　席殊一想就是柳筱筱，為了卓躍身后的體院，她怕是把她的所有事都給“出賣”了。
　　“你姨丈看上去好年輕啊。”卓躍又說。
　　席殊撇了下嘴：“他的年紀本來也沒多大。”
　　卓躍似懂非懂地點點頭，不再在這個話題上說下去，他主動拉起席殊的手，咧嘴露出大白牙說：“餓了吧，帶你去吃飯。”
　　席殊垂眸掃了眼交握的手，那天之后他更為主動了。
　　卓躍剛比完賽院里沒事，席殊結(jié)束了結(jié)課展也閑著，這一下午他們就像是一對普通情侶一樣，吃完飯在附近逛了下街，在游戲城里玩了游戲，傍晚又一起找了家網(wǎng)紅店吃飯，飯后時間尚早就商量著去看場電影。
　　他們看的是一部商業(yè)愛情片，劇情沒什么意思，演員是當紅的鮮肉小花，看俊男美女卿卿我我還算養(yǎng)眼。
　　電影演到男女主的親熱戲時，席殊敏銳地察覺到身旁的卓躍有些坐立不安，他好像在看她，可她剛轉(zhuǎn)頭就看到他的目光直直地落在大熒幕上。
　　席殊再回頭看電影，琢磨了兩下就有些明白了。
　　電影結(jié)束散場，席殊抱著卓躍下午在籃球機上贏來的布偶跟在他身后，她必須仰起頭才能看到他的后腦勺，她覺得自己不算矮，可和他站在一起卻顯得有些小鳥依人，沈恪一米八，中午和卓躍站在一起也不占優(yōu)勢。
　　出了影院，時近十點。
　　卓躍回過身說：“時間不早了，我先送你回校。”
　　席殊揪了下布偶的耳朵，方才抬頭看他：“放假了，宿管阿姨不查房。”
　　卓躍愣了下，反應(yīng)過來耳朵立馬燒得通紅，口齒都不利落了：“那、還是、呃……要把你送回去的。”
　　席殊雙瞳翦水，寂寂無聲似有聲，她平靜地開口：“我們可以住在外面。”
　　卓躍簡直慌得無措了。
　　席殊往他跟前走近一步：“你不想嗎？”
　　卓躍搖了搖頭，片刻后又點了點頭。
　　“你想要的話，我可以給。”席殊的語氣淡淡的，沒什么起伏。
　　卓躍低頭看著她，路邊的燈光照在她巴掌大的小臉上卻落不進她的眼里，她一瞬不瞬地看著他，眸中卻沒有激情。
　　卓躍眨了一霎，突然輕飄飄地嘆口氣：“總覺得你在補償我。”
　　席殊一怔，表情驀地有些慌張，好像被看穿了心事。
　　卓躍撫慰她似的沖她露出了笑，真誠無怨地說：“我是自愿和你在一起的，又不是你逼我的，就算現(xiàn)在你對我還沒什么感情也不用覺得對不起我，也不需要給我任何補償。”
　　“我有的是時間等你從上一段感情中走出來。”
　　他以為她心里的人是林易昇，他以為她把他當成了失戀的療傷藥安慰劑，他什么都不知道，他是無辜的。
　　席殊看著他心頭涌起無限的惶恐。
　　她覺得自己是伊甸園里的那條蛇，誘惑了本會無憂無慮過一生的人類偷食了善惡樹上的禁果，從此后他將被上帝逐出伊甸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