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許嘉樂開門回來時敏銳地聞到了一股煙味,他最開始還沒找到文珂,來回掃視了兩遍客廳之后,才在沙發(fā)旁的小角落里的看到蜷縮著坐在地板上的文珂。
文珂只穿了一只拖鞋,另一只拖鞋被踢到了一邊,整個人的頭都埋在膝蓋間。
纖細(xì)蒼白的腳掌邊的玻璃煙灰缸里摁得滿滿都是煙頭,一罐空空的啤酒罐歪歪斜斜倒放在地上,顯出了一派頹靡。
許嘉樂一時之間也嚇了一跳。
他認(rèn)識的文珂一直韌性驚人,哪怕是離婚這么大的打擊,也依然能保持著冷靜克制的姿態(tài)去面對,這還是許嘉樂這么多年第一次看到文珂這么自暴自棄。
“嘿……”
許嘉樂走過去蹲了下來,發(fā)現(xiàn)文珂的手里緊緊地攥著兩幅畫紙,他沒來得及仔細(xì)看,而是先拍了拍文珂的肩膀,遲疑了一下才說道:“我剛進(jìn)來之前在電梯間看到韓江闕了,他看到我回來了,沒說什么就走了。”
文珂從膝蓋間抬起頭來,他的頭發(fā)翹起來了幾撮,雙眼有些無神:“你進(jìn)來前他還在?”
他問完,也沒有等答案就又摸索著想要點煙。
“媽的文珂,你要把我的煙抽光了——要抽的話自己去買,不要占我這個失業(yè)的人的便宜。”
許嘉樂神情夸張地道,見文珂對他的玩笑沒什么反應(yīng),只能嘆了口氣,與文珂并排坐在地上:“我該不該說——其實我知道你喜歡過韓江闕,高中時我就知道了。”
“我知道你知道。”
文珂的聲音很低很小的。
他高中和卓遠(yuǎn)在一起之后,只有許嘉樂很淡地問過他一句“真的想好了嗎”。
許嘉樂從不多嘴,看起來也一副懶得管別人的情感八卦的樣子,但是洞察力卻實在敏銳到可怕的地步。
“看你們今天的樣子,是沒談攏吧。”
許嘉樂很直接地問道:“是你不愿意嗎?剛才我看韓江闕在門外的樣子失魂落魄的,像十八歲第一次失戀似的。可是你應(yīng)該也不是根本不喜歡他了吧?”
文珂答不出來,他手指顫抖地點火,“啪嗒”一聲沒摁住打火機,又點了一次還是失敗。
“許嘉樂,我不知道該怎么辦。”
文珂終于開口了,他抓著幾乎空的煙盒慘然地笑了一下:“我心里一團亂,太難受了,想到他的名字都很難受……”
“一團亂的話,那就把事情一點點理清楚,其實也不難。”
許嘉樂把煙盒和酒瓶都干凈利落地拿到一邊,整理出一片干凈的區(qū)域,然后鄭重地坐在文珂對面,問道:“我從最基本的、也是最重要的問起,文珂——你還喜歡韓江闕嗎?”
文珂愣住了。
或許是這個問題太過單刀直入,他甚至沉默了許久,才猶猶豫豫地說:“十年前我的確喜歡韓江闕,你、你也都知道的。”
“但我問的是現(xiàn)在。”
“現(xiàn)在都過去十年這么久了,我是覺得……我、我和韓江闕都不應(yīng)該再抓著過去不放。而且……”
“文珂,我也沒有問應(yīng)不應(yīng)該。”
許嘉樂再次毫不客氣地打斷了他。
文珂的嘴唇顫抖了一下,但是還是努力地繼續(xù)道:“而且現(xiàn)在這個時間點,我剛剛和卓遠(yuǎn)離婚,就和韓江闕在一起,我好像……做不到。他說,如果有壓力的話,哪怕不是真正在一起,只是做他的客戶一樣與他一起度過發(fā)情期也可以,可是我、我……”
許嘉樂推了推眼鏡:“文珂,你為什么覺得現(xiàn)在這個時間點很特殊?離婚之后不是應(yīng)該更自由嗎?他甚至沒有給你任何壓力。”
“因為……”
文珂發(fā)現(xiàn)自己無法不跟著許嘉樂的思維走,他想了一會兒,神情終于漸漸沮喪:“因為,我沒有十年前那么優(yōu)秀了,我很失敗、很平庸……他當(dāng)年喜歡上的文珂,不是現(xiàn)在這樣的我。”
他說到這兒,又把臉埋在了膝蓋間,過了很久很久,終于近乎自言自語地把心里那句話說了出來:“我配不上他了。”
“我被標(biāo)記過了,許嘉樂,我覺得,我……”文珂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來幾個字:“我好像臟了,也好像貶值了。”
他說完這句話,肩膀忍不住劇烈地顫抖起來。
“操。”
過了一會兒,文珂忽然道。
他又傷心又暴躁,一拳重重地打在了沙發(fā)上,他提高了聲量,神情卻更無力地又重復(fù)了一遍:“操。”
許嘉樂有些吃驚,眼里隨之劃過了一絲心疼。
從他們倆相識以來,文珂就是個乖乖的三好學(xué)生,他從來沒聽文珂罵過任何人,這個時候忽然迸發(fā)出來的臟字,像是一種崩潰,也像是一種絕地的憤怒。
“文珂,你沒有貶值,永遠(yuǎn)也不會。”
許嘉樂認(rèn)真地說。
文珂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一根稻草,無聲地用力點頭。
他當(dāng)然知道,人怎么會貶值啊。
人不是物品,不是貨幣。
他不應(yīng)該這樣想的。
可卻從心底涌起來一陣怒火和痛心——
為他自己。
他從來都不是無知軟弱的Omega,他聰明努力、受過教育,他也曾相信自己可以創(chuàng)造自己人生的財富和價值。
可是現(xiàn)在他說出來的這些話,原來真的不知何時就已經(jīng)根植于他內(nèi)心某些藏滿污垢的角落。
在卓家口口聲聲強硬地對于生育的反復(fù)苛求中,在外界一次又一次強調(diào)和灌輸?shù)膬r值中。
他被馴化了。
連他自己都開始覺得他的價值在于脖子后面的腺體,在于一個健康的、能夠生育的***,在于把最完整的自己交給一個Alpha。
許嘉樂忽然伸手摁住文珂的肩膀,他一貫懶懶散散,可是這個時候的神情確很嚴(yán)肅:“文珂,你的毛病,在于你總是在用腦子來思索應(yīng)對每一件事。用腦當(dāng)然是一件好事,可以讓人很清醒。可是人生中有些事的答案——是從心里流淌出來的,只看你肯不肯正視。你的價值是什么,不要讓別人來告訴你。你現(xiàn)在會產(chǎn)生這些迷茫,是你沒有看到你心里想要的東西,是你自己先漠視了你自己的意愿。但是這些都是可以改變的,一點都不難,只要誠實就夠了。”
“我剛剛問的是一個很簡單的問題,你還喜歡韓江闕嗎?想和他在一起嗎?所以文珂,你的心里真的沒有答案嗎?”
“我……”文珂聽到自己緊張的心跳聲,一下一下,像是要從胸口里呼之欲出——
傍晚的余暉灑在新家的地板上,是金色的。
……
傍晚時分的北城區(qū)還未開始喧鬧,白領(lǐng)穿梭其中,有的會留下來繼續(xù)夜生活,有的則匆匆開車返家。
LM俱樂部樓下的B1層是一個整個打通的巨大開間,中央白熾燈下照著高高的方形拳擊臺。
平時周末會舉行一些小型的拳擊賽,有時是西洋拳,有時是泰拳。平時白天里也會租出去給一些感興趣的人來學(xué)習(xí)拳擊,算是B市一個比較小眾和高消費的場合。
傍晚這會兒本來場地應(yīng)該是關(guān)閉的,但四道鮮紅的圍繩之間,卻有一個高大的人影在中間對著沙包不知疲倦地捶打著。
“砰砰砰砰”的聲音不絕于耳,韓江闕上身赤裸,下半身穿著一條火紅色的拳擊短褲,他肌肉緊繃的后背上汗珠一滴一滴地淌下來,在白熾燈照射下更顯得矚目。
不知道是過了多久,機械的出拳終于停了下來,韓江闕呆呆地站在原地,似乎是在想著什么。
過了一會兒,他把拳擊手套扔在一邊,然后仰面閉著眼躺在拳擊場正中央。
這樣躺著時,感覺自己就好像是回到了高中的時候,和文珂一起躺在紅色的塑膠跑道上,夏天的風(fēng)輕飄飄地吹拂,時間就這樣嗖地一下子過去了。
韓江闕再次睜開眼睛時,正巧看到穿著粉紅色休閑襯衫的付小羽剛剛跳上拳擊臺,然后輕巧地躺到了他的身邊,身上馥郁的花香隨之也撲向鼻腔。
“聽接待說你在樓下一個人打拳——怎么,心情不好?”
付小羽側(cè)過身看著韓江闕,淺褐色的眼睛頗圓,眼中距比較寬,顯得貓一樣有種迷離的感覺。
他是擁有A級高等信息素的Omega,意味著對于Alpha來說,未被標(biāo)記的他幾乎有著難以抗拒的吸引力。
韓江闕剛?cè)ッ绹洗髮W(xué)時,他們兩個的學(xué)校只有一街之隔.
付小羽經(jīng)常自己跑來看他打籃球,韓江闕那時候總覺得付小羽身上的味道太濃,很是膩歪。
后來付小羽告訴他,他的味道是大巖酮的花香,還給韓江闕找了大巖酮的照片——
大巖酮的確很付小羽。
葉片肥厚、花冠鮮艷渾圓,花語是:華美、欲望。
“沒事。”
韓江闕說:“車鑰匙我交給你助理了。”
“你很小心啊。”
付小羽笑了一下:“你要讓卓遠(yuǎn)查我的車?”
“他查你的車,頂多查到LM,不會再查別的,只會以為你是我老板——卓家很精明,但是卓遠(yuǎn)未必。”
韓江闕眼神陰沉地說:“卓遠(yuǎn)一直都覺得我是個傻子。”
“你不是嗎?”
付小羽眨了眨眼睛:“所以文珂今天怎么和你說的……?”
“他,”韓江闕沉默了一會兒,他把頭轉(zhuǎn)了開來,聲音沙啞地說:“他不要我。”
韓江闕的聲音聽過來有點低落。
他并不會對付小羽撒謊。
從大學(xué)時代到畢業(yè)之后,付小羽一直是他最好的搭檔和好友。
又過了一會兒,韓江闕坐了起來,他像是回答自己一樣繼續(xù)道:“也沒關(guān)系,我還可以等。”
“韓江闕,”
付小羽也隨即坐了起來,他看著韓江闕的眼睛,頓了頓,然后神情輕松地問道:“文珂到底哪里這么好?長相嗎?我看過照片,雖然很清秀,但是好像稱不上多好看。還是性格特別好,能讓你記住十年?”
“嗯。”
韓江闕漫不經(jīng)心地應(yīng)了一聲,也不知道這個“嗯”在回應(yīng)什么,過了一會兒才慢慢地說:“文珂很聰明。”
付小羽點了點頭,就在他以為這就是答案的時候——
韓江闕忽然繼續(xù)道:“可是文珂有時候也很笨。”
付小羽看著韓江闕的神情,那雙狹長漆黑的眼眸雖然好像是看著他,卻好像是透過他看到了什么更美好的東西。
“高一時,我很討厭文珂的,被老師派來跟在我屁股后面的好學(xué)生,每天念叨著一些廢話,比唐僧還煩,總叫他滾。有一次,我被校外的幾個混混堵在小胡同里要錢,我說我沒錢——反正打架啊,我也從來不怕的,沖上去干就是了。”
“對方人多,我那時候矮,比文珂還矮半個頭,后來就有點被打急了,從褲兜里掏出小刀想要拼命了。這時候文珂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一下子把我死死撲倒在泥濘的地上,結(jié)果他擋著我被人圍著一頓拳打腳踢,打了五分鐘,手臂都骨折了——”
“你說他這個人是不是有點煩。我本來都要贏了,結(jié)果被他死死抱著摁在那兒,真他媽丟臉,他又不會打架,誰要他保護(hù)啊。”
韓江闕雖然語氣不客氣,可是他垂下眼睛時睫毛卻因為微笑而輕輕顫動。
這樣的神情,靦腆得好像仍然是一個十多歲的青澀少年。
“后來呢……?”
付小羽問道,這是韓江闕從來沒有和他提起的過去。
“后來他去醫(yī)院包扎,但是沒說是因為我打架,只說是被不良少年給打了。學(xué)校也就沒追究什么,我那時候罵他礙事,然后放狠話說我?guī)Я说蹲樱S便就抹了那些廢物的脖子。文珂躺在床上,可憐巴巴地和我說,就是因為看到我的刀子,他才更要沖上來。因為把人捅成重傷,我可能就要被抓起來了——不能上學(xué),也不能和他做朋友了。”
“他媽的。所以后來,我畫了幅畫送給住院的文珂,就當(dāng)?shù)狼浮⒌乐x都好——畫的是長頸鹿。故意畫得很丑,因為覺得……很像他。”
“付小羽,”韓江闕抬起頭看過來,他的眼睛似乎還因沉浸在回憶中而泛著一層淡淡的光芒:“只有文珂那么保護(hù)過我。”
付小羽看著韓江闕,一時之間沒有開口說什么,他想,韓江闕是不會放棄的了。
整段話都沒有提到愛這個字眼,可是那大概真的是愛情吧。
荒誕,又有點可笑。
Alpha生來強大而富有攻擊性,Omega則生性柔弱,可是韓江闕和文珂的關(guān)系骨子里卻好像是倒錯的。
韓江闕沒有再說話。
許多故事哪怕講完了,也仍有當(dāng)下的心緒會永遠(yuǎn)、永遠(yuǎn)封存在心里。
因為沒有人會理解,哪怕自己偷偷回味時,也會覺得病態(tài)。
那一年,文珂把他壓在泥濘的街道上時,替他挨下那些沉重的拳頭時,他的臉上沾上了一滴血——
文珂的血。
他忽然愣住了,一瞬間好像有億萬的電流從他身上交匯,那是近乎勃/起**一般的懵懂悸動。
那件事以后,他再也沒有拒絕過文珂這個好學(xué)生的念叨和跟隨。
生來強大的Alpha被保護(hù)了,于是才知道原來被保護(hù)是那樣甜蜜的滋味。
他從此,違背天性一般地愛上了他的保護(hù)者。
“韓江闕……我今天生日。”
付小羽忽然站了起來,他個頭在Omega里很高挑修長,一身高訂的襯衫和西褲裁剪合身,更顯露出風(fēng)采。
他繼續(xù)道:“你的禮物我收到了,不過這個可不夠,老規(guī)矩,你怎么也得陪我去Pub跳一會兒吧,你也當(dāng)散心了,怎么樣?”
“嗯。”
韓江闕了解付小羽的習(xí)慣,他從圍繩上拿了毛巾,然后跳下了拳擊臺:“我去沖個澡,回頭Zeus見。”
Zeus是LM俱樂部隔壁的Pub,他以前也偶爾會和付小羽過去喝一杯聊幾句。
就在韓江闕快要走到電梯的時候,付小羽忽然在他背后輕聲說道:“韓江闕,其實人這一生……也并不一定要只愛一個人。”
或許是因為聲音太輕,韓江闕扭過頭,露出了詢問的表情:“你說什么?”
“沒事。”付小羽隨即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回見。”
……
同一時刻,文珂正盯著地板上那一塊金色的光斑。
“我……”他躊躇著。
那一瞬間這個小小新家的客廳,仿佛也成了千軍萬馬奔騰的戰(zhàn)場。
面對自己真正的欲望,竟是這么難的一件事。
許嘉樂就安靜地凝視著他,既不催促,也不焦急。
終于——
“我想。”
文珂閉上眼睛,輕聲說。
想和韓江闕在一起。
說出那兩個字之后,所有的感情好像一下子決堤而出——
他顫抖著問道:“我、可我現(xiàn)在……現(xiàn)在就要告訴他嗎,我是不是、是不是再等等比較好?”
“等什么?”
許嘉樂問道。
“我不知道。”
文珂整個腦子都亂了,他整個人像是在往上漂浮,感覺危險又焦急:“就等、等我狀況好一點,安頓下來,或者找份工作……我……”
“再等十年嗎?不過也隨便你。”
許嘉樂聳了聳肩,此時的他又恢復(fù)了懶散的模樣:“28歲不年輕,38歲倒也不老,想什么時候談戀愛就什么時候談,反正都還是有失敗得一塌糊涂的風(fēng)險,總之別再對自己撒謊就好。”
他說到這里抽走了文珂手中的畫紙,一看就忍不住瞇起眼睛,“好丑啊,這個長頸鹿。韓江闕畫的嗎?”
“是。”文珂臉有點紅,慌忙搶了回來。
許嘉樂也沒搶,他伸了個懶腰之后站了起來,就在離開之前,忽然意味深長地說:“不過我覺得再等一等,你肯定不是最傷心的那個。”
“為什么?”
“有的派系心理咨詢第一步就是要人畫樹。要我說,不只是樹能說明問題,所有反復(fù)出現(xiàn)的畫面元素其實都是人的心理投射。”
“你仔細(xì)看看,兩只長頸鹿都快有天空那么高了,長頸鹿是你啊——”
許嘉樂彎腰用手指點了點畫紙:“文珂,韓江闕不只是愛你。”
“他崇拜你。”
文珂頓時愣住了。
“還有這兩幅畫畫的時間應(yīng)該不一樣吧,但是他在里面卻永遠(yuǎn)只是個五六歲的小男孩模樣,這說明他有一部分的內(nèi)心,始終都沒有長大過。”
“他有的時候抱著你的脖子,有的時候在你的庇護(hù)下躲雨——為什么始終是這樣的構(gòu)圖,你覺得是為什么?”
“他、他依賴我……”
文珂顫顫地扶著沙發(fā)扶手站了起來,他握著手里的畫,像是握著一張通向韓江闕內(nèi)心的地圖,喃喃地反復(fù)道:“他需要我……韓江闕需要我保護(hù)他,需要我愛他。”
他說到這里,猛地抬起頭:“許嘉樂,我要去找他。”
文珂的眼里,閃動著淚花。
一腔孤勇,一念之間。
在旁人眼里,這是多么微不足道的一次遲疑,一次決定。
可是在他心里,驚天動地、排山倒海。
愛情是一根懸在半空的繩子。
一端是膽怯,一端是勇氣。
只有在這根繩子上摸索著徘徊過,才算真正見識過愛情迷人的模樣。
長長久久站在曠野里的長頸鹿終于決定在今晚倉促狂奔——
只是因為心愛的少年真的需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