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盎,誰來救我們?有誰,可以來救救我們?”
即使是狼,遇上了知己,遇上了所愛,也會溫柔,也會善良。
“誰也不要,誰也救不了我們。”
“我誰也不需要,只要你在這里就好,你在,就好。”
洞房花燭,我給你留下的至深的痛,今天,你的男人把它還給你,
身為女子該得的呵護(hù)和快樂,統(tǒng)統(tǒng)加倍還給你。
一室春暖,膏燭冉冉,萬千繾綣。
**********************************************************
“別鬧……”段瀟鳴不滿地一聲抗議,連眼皮都未動一下,便抓住
了在他胸前作亂的‘罪魁禍?zhǔn)帧旖俏⑽Α?br/>
“你裝睡!”泠霜本是笑開的一張臉,忽然就僵住了。
“我沒有……我又沒說過我睡了……”段瀟鳴悶悶笑著,伸手一攬
,復(fù)又把美人入懷。
“……”
好一陣,段瀟鳴也聽不到她應(yīng)聲,睜開眼,恰見她一手各持一縷頭
發(fā),彎彎結(jié)節(jié),將兩人的頭發(fā)編結(jié)到一起。
段瀟鳴心中百感交集,良久也說不出一句話來,就這么靜靜地抱著
她,看她將兩人的頭發(fā)一絲絲梳理開來,一股股綰實(shí),一點(diǎn)點(diǎn)成編。
結(jié)發(fā)為夫妻,恩愛兩不疑。
兩不疑……何其易,又何其難!真的能兩不疑了嗎?
段瀟鳴心為所動,哽咽難當(dāng),終是覆上她的雙手,喚道:“桑兒…
…”
泠霜編著發(fā)結(jié)的手因他這聲輕喚,生生頓住了。
微不可聞的一嘆,須臾抬起頭來,心頭已是千思萬緒輾轉(zhuǎn)而過,段
瀟鳴,你不該這樣的……
泠霜不知該怎樣面對他,既然不知,那就索性不要面對,所以故意
皺了眉頭,一本正經(jīng)地道:“說過多少次了!是‘霜兒’!不是‘桑
兒’!”
“呵呵……”段瀟鳴笑得越發(fā)樂不可支,抬手撫上她的眉心,幫她
揉著,輕輕撫平,溫?zé)岬谋窍娫谒i側(cè):“好~,是‘桑兒’不是‘
桑兒’……”
泠霜抬起眼瞪他,看著他可惡的笑臉,那般得意。忽而一念閃過,
揚(yáng)起一抹笑來,雙手掙脫出來,上去使勁扣住他的齒關(guān)。
段瀟鳴完全沒有料到她這一招奇襲,毫無防備地就被她叩開,呆愣
愣地張著嘴。
泠霜瞇眼一笑,伸手進(jìn)去揪著他的舌頭一掐:“你再說一遍……”
段瀟鳴舌上吃痛,回轉(zhuǎn)神來,絲毫不怒,反倒勾起一抹黠笑,橫攔
在她腰上的手一緊,含了她的手指在嘴里細(xì)細(xì)地舔吮。
泠霜意識到不妙,想把手抽回來時(shí),已經(jīng)為時(shí)晚也!
“段瀟鳴……!”最后的話還沒來得及出口,已經(jīng)化作了呢喃。
***************************************************************************
隨風(fēng)潛入夜,潤物細(xì)無聲。
茫茫大草原,幾場春雨下來,滿目蒼黃換了新裝。
牧草的新芽冒出來,茸茸可愛,叫人都不忍心踏上去了。
段瀟鳴每日都很忙,一出城就是好幾天,除了視察去歲冬天牛羊馬
匹的損失情況,更重要的,便是休整軍隊(duì)。各部新編進(jìn)的士兵,既要
安撫,又要威嚇,很多都自恃軍功,并不把上級的管束放在眼里,經(jīng)
常醉酒鬧事,讓段瀟鳴很是頭痛。
開了春,便是牛羊長勢最好的幾個月,牧民們都紛紛套了牛車,載
了家什雜物,拖家?guī)Э诘赝敛葚S美的地區(qū)去了。等到秋冬,牧草枯
了,牛羊都交給商賈賣了錢,再回到城里來。每一年,都是如此。
忽然走了許多人,城里頓時(shí)空蕩蕩的。
每個人都很忙,唯獨(dú)泠霜一個人,整日閑著,無事可做。即使她想
做什么,也做不了。段瀟鳴交代了,她必須休息。
所以,看護(hù)她的嬤嬤每天都會按時(shí)嘮叨:該吃藥了,該午睡了,該
散步了,該安寢了……
泠霜覺得自己從頭到腳,沒有一處不被管著的。總想尋個機(jī)會跟段
瀟鳴好好磋商,要回她的自由,可他倒好,似乎是知道她要抱怨,索
性忙得連城也不回了。徒留泠霜一個人生悶氣。
************************************************************************
四月初,是大妃額吉娜被遣返的時(shí)候。
段瀟鳴給了她一個月的時(shí)間收拾行裝,其實(shí),也是給她面子,畢竟
,又有多少東西要收拾?該帶來的,她也沒有帶來,想帶走的,她也
永遠(yuǎn)也帶不走,既如此,又何來收拾這一說呢?
想當(dāng)日她來到拉沃時(shí),滿城百姓,夾道歡迎,盛大的慶祝會,比過
年或者大祭都要隆重,一來是其父汗的權(quán)勢,而來,自然是她‘國母
’的正統(tǒng)身份。
尊貴體無比。
而今,短短數(shù)月,天翻地覆,昔日的光華,在一夕之間褪盡,整個
人都仿佛老去了許多歲,泠霜去送她的時(shí)候,見她連眼里的神采也泯
滅了,完全的一個下堂老嫗一般。
那般熱熱鬧鬧來,這般凄凄慘慘去,當(dāng)時(shí)眾星拱月般圍繞在她周遭
阿諛奉承,挑撥離間的得寵或不得寵的姬妾,如今一個個爭相竟避,
躲之唯恐不及。
拉沃城外,連天芳草,郁郁蔥蔥。
額吉娜與泠霜遙遙相望,各自感慨。
錦繡羅裙,被疾馳的勁風(fēng)吹得獵獵翻飛。一步一役,兩個人終究是
走到了一處。
“想我一生尊貴,如今落得這副田地,最后,竟是你一人還來送我
。”額吉娜嘰里咕嚕用鄂蒙語講完,小惠便翻譯給泠霜聽。段瀟鳴不
準(zhǔn)泠霜出城,所以,為避耳目,泠霜只帶了小惠一人在身邊。
當(dāng)日心腹的錦衣女子,早已為那胎兒陪了葬。
泠霜不語,只是悵然一笑,望著連綿到天際的嫩綠,心底自苦道:
今朝我送你,他朝,不知何人來送我。竟是誰送了誰,誰別了誰,長
亭古道,芳草依舊連天;柳岸灞橋,使君可還如故?
終究是人不如舊,衣不如新。
“想來也甚覺得可悲,與他做了半輩子夫妻,竟是今天這個結(jié)果。
”額吉娜萬千惆悵,眉眼低垂,幾欲落淚。
“他是怎樣的人,歸根結(jié)底,怕也只有他自己清楚了……”泠霜不
去看她的眼,那一雙老去的眼眸,除了暗淡,還有悲傷,居然像極了
吟月的眼睛。
想必,那眼的主人,曾幾何時(shí),也是爛漫天真的少女,像草原上的
夜鶯,無拘無束,快樂無憂,也是傾城紅顏,風(fēng)華絕代,卻被她的父
汗當(dāng)作了一件貴重的籌碼,押上了賭桌。可能,驕傲跋扈的哲那耶部
可汗以為他會贏,贏得漂漂亮亮。是啊,誰會想到,戎馬一生的哲那
耶大汗居然會輸給一個黃毛小子!而且,還居然輸?shù)眠@般慘烈——賠
了夫人又折兵!
人活一世,草活一秋,可嘆,可憾!
“總之,多謝你能來送我。”額吉娜轉(zhuǎn)過身來,對泠霜澀然一笑,
接過侍女遞上來的送別酒,對泠霜一舉,仰頭一飲而盡。草原女兒,
比男兒更為豪放不羈。
侍女捧著托盤在泠霜手邊,白銀的酒爵,清淺的酒色,被風(fēng)震得波
紋綻綻。
“漢妃,您身子還沒好,大夫說了,不宜飲酒……”小惠輕聲在耳
邊提醒,滿面焦急擔(dān)憂之色。
“無妨的。”泠霜亦是大氣地握爵在手,對著額吉娜率性一舉,干
了。
“真沒想到,你倒是個真性情的人!”額吉娜看著泠霜豪氣干云的
膽魄,微微笑道。
“女子本不該讓須……”最后一個眉字還未出口,泠霜已覺不對,
頭腦昏沉,眼前頓時(shí)一黑,連額吉娜的表情都沒看清楚,便昏了過去
“那么多年,我倒真是小瞧了你!”額吉娜示意侍女將泠霜帶上馬
車,用鄂蒙語對小惠冷聲一笑。
“大妃過獎了……奴婢也是在報(bào)大妃的知遇之恩啊!”小惠掩嘴笑
了起來,眼梢本就尖細(xì),這么一來,挑得越發(fā)高了,比之剛才溫順面
目,天壤之別。怕是泠霜也從未發(fā)覺過,霍敏惠,竟有這樣尖細(xì)的眉
眼。
“你這般人才,只要在他身上多費(fèi)些心思,相信不久的將來,拉沃
的新一任女主人,就是你了!”額吉娜半是認(rèn)真半是玩味地審度著小
惠道。
“承蒙大妃厚愛,若是真有那一天,奴婢必不會忘了報(bào)答大妃。”
小惠對額吉娜欠了欠身,道。
“會有那么一天的。女人嘛,只要年輕漂亮,誰不是一樣?!等袁
泠霜一死,說不定第二天他就納了你!呵呵呵呵……”額吉娜放聲張
狂地大笑,似是嘗到了報(bào)復(fù)的快感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