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嬌女 !
第114章
鄭蕓菡一覺醒來,擁著被子坐在床上出神,直到外面忙碌的聲音久久不斷,她才回神——今日要準備回長安了。
簡單梳洗一番,善兒提醒她,秦博士那邊要收拾的書卷一定很多,是不是該幫幫忙。
鄭蕓菡有點糾結(jié)。
在陳徹面前的秦蓁,和她自以為認識的秦蓁相去十萬八千里,她第一次這么深刻的認同三哥的話——有些人,是她湊上去從頭看到尾都未必能看透的。
又有點佩服三哥,他從頭到尾對秦蓁的看法都沒變過,他真的好懂女人。
回長安之后還有的忙,她身為助教,必不可少要與秦蓁接觸,她得盡快調(diào)整情緒從容面對她。
……
大家都在忙著收拾行李,鄭蕓菡沒帶人,獨自出了聽音園。
“菡菡。”熟悉的聲音從一側(cè)傳來,帶著點隱秘和小心。
鄭蕓菡探頭望去,只見衛(wèi)元洲一襲深藍綢緞長衫,肩膀和墨黑的發(fā)絲上,被晨露染了濕氣,不知道在這條不易被發(fā)現(xiàn),又能窺伺到聽音園的小道上站了多久。
她在心里忍不住替他酸了一下。
他這樣的男人,其實不必如此。
她立馬忘了自己原本要去干什么,輕輕提起裙角噠噠朝他跑過去。
衛(wèi)元洲這一晚并不踏實。
小姑娘心思敏感,容易吃醋,偏偏這些是他最不拿手的,他不知如何解釋才顯得不刻意,如何處理才算是妥善。
原本已經(jīng)做好被她冷待的準備,沒想她會這樣撲棱棱奔向他。
少女奔跑的勁風,卷著青草香和她身上的清香,她在他一步之外站定,小腦袋左看右看:“怎么站在這里呀。”
嗓音輕軟,夾著輕快愉悅,并無他以為的陰郁不快。
衛(wèi)元洲覺得心中一瞬放晴,他微微彎腰,輕輕握住她的手腕:“跟我來。”
……
這一頭,兩人的身影剛剛消失在小道上,那一邊,另外兩個人走出來。
鄭煜星咬牙切齒,渾身發(fā)抖。
秦蓁雙手攏袖,面無表情的掃過他正握著腰間挎刀的手,仿佛隨時會拔刀而出。
“現(xiàn)在相信了?”
鄭煜星的牙槽發(fā)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秦蓁無聲的翻他一眼,“沒拉手,隔著一層衣裳,握了手腕。”
鄭煜星氣笑了:“有差別嗎?他到底是不是皇室出身,懂不懂男女大防,知不知禮義廉恥?!光天化日就敢拉一個小姑娘的手臂,夜黑風高他就能行禽獸之事!真不要臉!”
他抖著手指向那頭:“還把她往偏僻處帶,必是要做什么骯臟的事情!趕緊跟上!”
他急吼吼的去拉她的手腕。
秦蓁眼疾手快,抬手一躲,鄭煜星撈了個空,愣住。
秦蓁嗤笑一聲,與他擦身而過,輕飄飄道:“不要臉。”
鄭煜星喉頭一滾,俊俏的臉頰升騰起一股熱氣。
秦蓁走的不疾不徐,眨眼已走出一小段距離,鄭煜星長腿一邁追上去:“好吧,其實,拉手腕而已,還隔著衣裳,也沒有那么齷齪,可能純粹是覺得對方步子慢,想帶一帶而已。”
秦蓁壓著嘴角笑意,就是不回應(yīng),氣氛它果然更尷尬。
鄭煜星咬牙。
……
衛(wèi)元洲帶著鄭蕓菡到了一片石子小道,繞過繞過中間的樹叢,就能看到一排院墻,中間的月亮門通向院墻另一邊的回廊,他們在月亮門邊站定。
鄭蕓菡終于發(fā)現(xiàn),這是她昨晚散席后來的地方,她就站在這個位置,看著他和趙爾嵐一前一后路過。
月亮門的三層臺階有些窄,她站在臺階上,幾乎要高出站在臺階下的男人。
衛(wèi)元洲猶豫了一下,遲疑著開口:“昨日……”
然后被打斷——
“真的,散席后好多人親眼瞧見他二人走在一起,有說有笑。就是從這兒走的!”
幾個忙里偷閑的宮人忽然路過樹叢那頭的小道,熱烈議論著昨晚在這里發(fā)生過的事。
鄭蕓菡剛想要躲,面前的男人一步登上臺階,將她按進寬厚的胸膛里,閃身躲進墻門側(cè)邊,隔絕了視線,卻沒能隔斷聲音。
“懷章王曾親自指導過趙姑娘的騎射,這二人一定有什么!”
然后開始議論懷章王和趙爾嵐的般配之處。
衛(wèi)元洲感覺懷里的小腦袋揚了起來,他擰著眉頭,垂首對上她的目光。
鄭蕓菡臉蛋紅撲撲的,大大的眼睛水靈清透,從他的角度看過去,她的下巴瘦削,整張臉更顯小,唇瓣潤紅,散發(fā)著引人采擷的誘惑。
可現(xiàn)在顯然不是旖旎溫存之時。
鄭蕓菡的身子輕輕掙了一下,衛(wèi)元洲心頭發(fā)沉,手臂慢慢的松開。
鄭蕓菡順利掙出兩條手臂,在衛(wèi)元洲的凝視下,白嫩漂亮的雙手忽然伸過去,捂住了他的耳朵。
唧唧喳喳的議論聲,被少女的手掌隔絕在外,在衛(wèi)元洲怔愣的眼神中,她笑容清甜,亮眼彎彎,可愛動人,明明什么都沒說,他卻從她的眼神里看到了安撫——他們亂講,我們不聽!
他錯愕到失聲。
難道不是應(yīng)該他來安慰她,來與她解釋嗎?
衛(wèi)元洲眼中只剩她栽滿笑意,明澈清透的星眸,被迫松開的手臂再次抬起,用了更大的力道環(huán)住少女的腰身,將她帶向自己,直至兩幅身軀靜靜貼在一起。
然后,那一頭的話題變了——
“說起王爺,你可曾見過王爺?shù)纳碜耍磕钦娌焕⑹菓?zhàn)功赫赫的懷章王,聽說袖子撩起來一繃勁,手臂結(jié)實漂亮的跟筆描刀刻一般,也不知這雙打仗殺敵的手臂,若是抱起一個美嬌娘,是個什么模樣。”
“你八成是將自己想象成那美嬌娘了!不害臊!”
“王爺都快二十六了,別說娶妻,就連妾侍通房都沒有,倘若他沒有什么別的癖好,也太能憋了。聽說武將那方面都很厲害,光是力氣大的就能折騰死人,王爺還生的好看……”
禁忌而刺激的話題,一句一句落在鄭蕓菡耳朵里,她倏地睜大眼睛,震驚將眼中的笑意震碎,扭頭望向話音來源處。
衛(wèi)元洲被她捂著耳朵,思緒早已凝在她身上,根本沒聽留意那頭在說什么,見她看過去,還以為是聽到了什么不好的話。
下一刻,箍在她腰上的一雙手臂松開,男人大而粗糲的一雙手掌也捂住了她的耳朵,將她的小腦袋扭過來,重新對上自己的視線,同樣的意思傳達給她——他們亂講,我們不聽!
兩人呆呆的捂著彼此的耳朵,挨在一起,直至一點聲音都聽不到,那嗡嗡的聲音,不知是因為周邊靜到了極致,還是心中緊張到了極致。
衛(wèi)元洲隱隱覺得掌心生汗,率先松開她軟軟的耳朵。
鄭蕓菡眨眨眼,遲疑的跟著松開他的耳朵,一雙手還沒收回,便被他握住,輕輕按在胸口。
衛(wèi)元洲覺得自己應(yīng)該說點什么,至少不要讓她再亂想。
然后,她先開口了:“那些亂七八糟的話,你不要往心里去,也不要胡思亂想。”
衛(wèi)元洲到了嘴邊的話,被她搶光。
她被他握著雙手,只能笨拙的在他心口蹭蹭,“我知道委屈你了,但你放心,我一定會努力解決的!”
衛(wèi)元洲喉頭剛擠了一堆新詞,卻在她這番誠懇的安慰下,化作一個大大的疑問:“我?委屈?你?解決?”
“嗯!”少女重重點頭,堅定又認真。
你委屈,我解決!
衛(wèi)元洲失笑。
她的小腦瓜里面到底想的是什么?
他與旁的女子走在一起,惹得外人非議。她竟讓他不要胡思亂想,還要自己來解決?
解決什么?
他們的立場是不是被調(diào)換了。
大概是他臉上的表情太過無措,鄭蕓菡認真的打量了一下,不太確定的問:“王爺心里還有別人嗎?”
衛(wèi)元洲思緒瞬間收攏,眉頭微蹙,“胡說什么?”
鄭蕓菡靠進他懷里,輕軟的小嗓音,讓每一個字都帶上小勾子。
“倘若今日換一個姑娘,元洲哥哥就能大大方方邀她游玩,邀她同行,邀她與自己站的最近。現(xiàn)在卻因為答應(yīng)了我要隱瞞,所以束手束腳,躲躲藏藏。”
“既然元洲哥哥心里只有我,我心里也只有你,旁人還編排你和別人,不是亂七八糟的話是什么?”
她腦袋一歪,挑眼看著男人的喉結(jié)和下巴:“元洲哥哥,讓你受委屈啦。”
她眼神輕垂,接下來的話沒有用說的,只在心里默默的念給他。
所以,我會好好努力的,每一天都比昨天更喜歡你。
然后勇敢的嫁給你。
衛(wèi)元洲細細的品味著她這番發(fā)話,胸腔一震,笑了一聲,然后是連連不斷地低笑,愉悅又無奈,還帶著一點點的認輸。
從前他以為,他只是風流浪漫玩不過她;卻沒想,說起這種抓人心思的小軟話,她簡直無敵。
他笑的古怪,鄭蕓菡思緒被打斷,站直身子看他。
衛(wèi)元洲目光溫和:“不換,就要你。”
少女抿著唇,有不加掩飾的羞澀和愉悅。
他斂了笑,捏住她的下巴搖了一下,半真半假道:“但說到委屈,那確實是委屈了些。”
她神色一正,漸漸凝重。
衛(wèi)元洲喉頭輕滾,捏著她下巴的手改為捂住她的眼睛,傾首伏于她泛著粉色的耳朵邊:“所以,以后多說這些話,哄一哄我。”
他一手捂著她的眼睛,一手握著她的手,袖子下的手臂大力緊繃,線條如描如刻,洶涌的力道在觸碰到她時,硬生生收斂成了最克制的溫柔。
剛說完,他頭一偏,屏住呼吸,滾燙的唇在少女的臉頰輕輕一碰,連聲音都不敢發(fā)出來。
最后一句,仿佛要隨著氣息一并吞進骨血里,唯恐那里面翻騰的情緒有半分嚇到她:“菡菡哄我,多久我都等……”
鄭蕓菡輕輕一抖,臉頰倏地燙紅起來。
……
他要死了!
他現(xiàn)在就要死了!
鄭煜星抖著手要拔刀的瞬間,秦蓁忽然拔下頭上的銀簪,拔開簪頭,細細的尖針精準的刺在鄭煜星的脖子上。
鄭煜星連悶哼都來不及,兩眼一翻,朝秦蓁倒了下來!
秦蓁大驚,第一反應(yīng)是推開這只龐然大物,然目光略過腳下凹凸不平的叢地,身體快過大腦,以全部的力氣接住了他。
被鄭煜星墊著倒下那一瞬間,強烈的窒息感席卷五臟六腑,秦蓁雙目圓瞪,眼神渙散,差點被壓的靈魂出竅,連墻角的兩人是什么時候走的都不知道。
她只知道,鄭煜星他死了。
他現(xiàn)在就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