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嬌女 !
第95章
“嗷!疼——”鄭蕓菡躲開浸了藥酒的棉團。
溫幼蓉蹲在床邊,緊緊張張:“大嫂,你輕點嘛。”
舒清桐將藥酒一放:“我都沒用力!訛我呢?”
鄭蕓菡抱著被團縮起來。
她本就有些宿醉之癥,加上腦門上的傷處,連擠眉毛都能疼懵。
“不要管她,繼續上藥。”蘭貴妃捧著一盞茶坐在一旁,也不看誰,語氣冷漠。
舒清桐:“聽見了,腦袋伸過來!”
鄭蕓菡不肯了,她委委屈屈的看著姑姑:“姑姑若是生我的氣,那就痛快打我一板子,或是罵一頓,這樣慢悠悠搓我的腦袋,跟鈍刀子拉肉似的……”
蘭貴妃咣的一聲將盞子放在一旁:“所以你將腦袋往陛下的御膳桌上砸時,講得也是一個痛快?”
貴妃不提這個還好,一提這個,鄭蕓菡就犯嘀咕——她怎么會醉呢,她的酒量那么棒!明明都在計劃中的。
蘭貴妃只覺得頭疼,昨日這么一鬧,這侄女兒的一部分名聲是怎么都保不住了。
哪怕她是為兄嫂鳴不平,僅御前大醉和投石砸人這兩樁事,就夠人嚼舌根的了,誰還信她是個溫婉和順的姑娘啊!
兄長已經快被這個女兒氣死,貴妃也要頭疼死。
從前明明是乖巧溫順的小姑娘的!
溫幼蓉湊近她,低聲道:“侯爺發火啦,要把你提過去上家法,是姑姑攔著,將你留在宮里,這才阻了他發威。”
不同于舒清桐,溫幼蓉很少喊“公爹”,多半是“侯爺侯爺”的稱呼。
鄭蕓菡想也知道父親會是什么模樣,她趕緊向姑姑投遞了一個乖巧的表情:“多謝姑姑……”
蘭貴妃不理她,起身出去透氣:“繼續給她上藥。”
鄭蕓菡自知理虧,這次沒再叫喚,結果忍得小臉煞白。
舒清桐見貴妃出去,這才道:“你也是,將事情挑出來就好,二弟和阿呦未必接不住招,何必跟他們動手。”
鄭蕓菡盤著腿坐在床上,一本正經:“跟大嫂學的呀。”
溫幼蓉詫異:“大嫂也醉酒打人啊?”
舒清桐神色一正,立刻為自己正名:“胡說,我可沒教過這種事。”
鄭蕓菡神神秘秘的湊到阿呦身邊,眉飛色舞道:“當初啊,大嫂和大哥還沒成親,大哥和別的女人江上幽會,大嫂居然帶著我去撞船,船都撞爛了呢!大哥說,他當時差點飛出去。而且,她撞了船,還是大哥賠的錢。”
所以就是大嫂教的——有不痛快不要忍,先動手再說;我們人多,多個人多張嘴,什么事兒圓不回來。
溫幼蓉面露驚訝,對大嫂肅然起敬。
她只給澄澄掙過錢,還沒讓澄澄給她賠過錢呢。
舒清桐聽得清清楚楚,冷笑一聲:“我是撞了安陰的船,你見我少一根頭發沒?看看你頭上,再看看你手上,就這也好意思提我!”
鄭蕓菡又縮回去:“反正是跟你學的……”
溫幼蓉伸手拉住鄭蕓菡的袖子。
鄭蕓菡:?
溫幼蓉:“你下次要學我做什么,一定要先跟我講。”
鄭蕓菡:?
溫幼蓉:“我得看看你學得到不到位,若還是這種傷敵一千,自損兩千的結果,本侯的面子要往哪里擱呢。”
鄭蕓菡:……
舒清桐發出了無情的嘲笑聲,溫順大嫂的面貌在此刻碎了一地。
鄭蕓菡抱著被團,她懷疑被嫂嫂合力擠兌了,可又沒有證據。
這時,有人來探望鄭蕓菡,貴妃放了人進來。
秦蓁進入寢殿時,鄭蕓菡發現兩個嫂嫂看自己的表情有些復雜。
秦蓁帶了一瓶生肌膏。
“手臂的擦傷一定要將臟污清理干凈再上藥,沐浴時盡量不要沾水,這是我自己用過的生肌膏,能除疤淡痕,很有效果。”
鄭蕓菡驚喜又感激:“多謝秦表姐。”
秦蓁笑而不語。
舒清桐和溫幼蓉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
鄭蕓菡覺得怪怪的:“我說錯什么了?”
溫幼蓉有一說一:“你該改口叫秦博士。”
鄭蕓菡自露臺宴席回來睡到現在,剛醒就被按頭上藥,還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么。
舒清桐為她簡單解釋一番。
鄭蕓菡得知秦蓁已經被正式授予博士身份,將開課授學,激動地拍手:“秦表姐好厲害啊。不對,是秦博士。”
秦蓁慈愛的拍拍她的肩膀:“若你認真聽課,做好課業,也能一樣厲害。”
鄭蕓菡點頭:“我一定會好好聽……”然后卡住,漸漸迷茫:“……聽什么?”
她扭頭去看兩位嫂嫂,舒清桐低頭研究手里的藥酒,溫幼蓉抱起一只花瓶欣賞。
秦蓁直接解釋:“殿下大改馬政,僅我一人之力遠遠不夠,要讓太仆寺成為替大齊培育各類良駒之地,需要更多精通此道的人才。”
“新政初改,最初都是需要鼎力支持的,我人微言輕,沒有號召力,所以殿下才增派了鄭大人一同負責此事。”
“鄭大人說,你的騎術是他親自教的,覺得你很有天賦,已經替你爭了一個名額。”
“嚴格來講,你是長安貴女里頭,第一個報名的。太子得知新政得你支持,很是高興,對你期望很高呢。”
鄭蕓菡朱唇微張,秀眉皺成八字,整張臉像一張大寫的囧。
她摸摸腦袋:“我、我是不是酒沒有醒啊。你們……是我夢里的吧?我、我再醒醒神、醒醒神……”
說著,她摸摸索索躺平回去。
躺了一會兒,又默默地爬起來,很是疑惑。
三哥他搞什么呀……
……
明熹園。
太子翻看著第一批報名表,笑了一聲。
“你可真是人盡其才,能被你拉進來的,都在這了吧?”
太子翻完手中一摞,鄭蕓菡的報名表就在第一的位置。
太子:“這是朝中新政,嚴肅的大事,你怎么把她也弄來了?好玩?”
鄭煜星理直氣壯:“趁著年輕,多學點東西沒有壞處,我大齊用人看的是本事,即便是女人,能力到位一樣能做到侯爵之位,作為兄長,給妹妹指點迷津,這很應該。”
太子被他氣笑了,指尖篤篤點著桌面:“那是你妹妹,你要她學東西沒什么不好,可琴棋書畫哪個不行?偏讓她學這個,就不怕她嫁不出去?”
鄭煜星笑了:“臣倒是覺得,能這樣想的,本也不值得嫁的。”
太子被他噎了一下,隨手拿起一本奏章,漫不經心的翻:“得虧侯府不是你做主,否則,小蕓菡遲早耽誤在你手上。”
鄭煜星笑著,難得的話少。
太子將奏章攤在面前,眼神落在上頭,心思卻一分為二:“所以,晚宴的座次,是你讓人安排的?”
一旁,舒宜邱面無表情的看了鄭煜星一眼。
他笑容僵了一瞬,然后坦然應對:“什么都瞞不過殿下。”
太子嘴角一挑,漫不經心道:“平日將你妹妹寶貝到心尖尖,宴席上鬧成那樣,你卻不知所蹤,孤以為,你是大大方方的在安排籌謀,怎么竟是打算瞞著的?”
不等鄭煜星回話,太子垂眸低笑,又去取新的奏章:“念在你此次助孤推進新政有功,此事作罷,孤不追究。不過,你這籌謀策劃的本事,還得再練一練啊。”
鄭煜星薄唇抿成一條線,腦中忽然浮現出與秦蓁商量的情景來——
“我幫你這個忙,作為交換,你也幫我個忙唄。”
絢爛日光下,女人身上仿佛鍍了一層光,襯得她柔和靜美。
她笑著,和和氣氣:“好啊,你要什么?”
“若你成功得到授課機會,我會把鄭蕓菡一起弄來,特殊情況,我得看著她點。”
她笑眼彎彎,無半點猶豫:“若鄭姑娘有向學之心,送她入學是好事。”
達成一致,她眼中笑意漸漸淺淡,換成了談正事的表情:“合作,可以。但我有一個要求。”
他遲疑:“說說看。”
“凡事聽我安排,別問為什么。”
“為什么?”
她面露遺憾:“合作破裂,告辭。”
他飛快閃身攔住她去路,咬牙:“聽你的,不問為什么!”
聽她的,所以露臺晚宴,他讓人將二哥二嫂的位置單獨安排出來,分立鎮江侯府與忠烈侯府。
不問為什么,所以喧鬧起時,她帶他離開,按著他在暗中看戲,還膽大包天的笑出聲來,他都忍了。
利用座次安排制造話題,授意秦意去慫恿那些酸貨送人頭,借陛下對女侯的任用,讓她能乘著這道東風順利上任,這些鄭煜星都想得通。
但她為什么在園中追出來,帶他離開,又按著他留在暗中看戲不許出面,他此刻才想明白——
她是故意的,讓太子因他缺席看出端倪,然后認定此事是他一手策劃,完全不會懷疑到她!
她從頭到尾,就是個平平無奇,因走大運被破格任用的愛馬小女子。
除了小時候因沖動背過鍋,鄭煜星已經很久嘗過這種滋味了。
秦蓁啊秦蓁,你可真夠雞賊呢。
鄭煜星沉下氣,努力穩住心態,在太子語重心長的教誨與奚落中,沉聲道:“臣謹遵殿下教誨。”
……
鄭蕓菡手臂上只是輕微擦傷,清理了傷口,沒兩日就能結痂。
腦袋上這一撞,就有些厲害了。
破了皮,腫起一個小包包,好不容易小包包消下去一些,又開始淤紫。
都這樣了,還躺不住,要出去。
貴妃本想給她用布遮一遮,可白慘慘的布料,遠遠看去跟戴孝似的。
她那位兄長已經氣這女兒胡來,她敢在頭上戴白布,兄長就能原地氣死。
貴妃到底是在宮中爭妍斗麗過的翹楚,略一思索,讓人取來一套紅色騎裝,給她散了發髻,黑發束成長長的馬尾,戴金底嵌紅寶石的頭冠,一條兩指寬的紅色額帶剛好遮住紫色小包包。
這本是個無計可施的遮丑辦法,沒想裝扮完畢,貴妃直接晃了神。
夏日的騎裝做的輕薄寬松,將她裹得纖瘦高挑,行動間長發俏皮甩尾,火紅額帶襯出雪白肌膚,還帶了幾分英俊之氣。
乍一看,說是個秀氣的少年郎也有人信的。
還挺眼熟,好像在哪里見過。
鄭蕓菡急著出去,剛裝扮好就急吼吼的跑了。
貴妃盯著鄭蕓菡漸漸跑遠的背影,忽然悟了。
不愧是一母同胞,這氣質,不就是老三從前的樣子嗎!
鄭煜星剛認識太子時,還沒任衛率一職,時常陪著太子練武騎馬,那時的他年紀尚小,生的單薄,唇紅齒白雋秀俊俏,乍看還以為是個好欺負的小郎君。
誰想頂著這副模樣的小郎君,卻是個不折不扣的小霸王,性子暴躁不說,打架一等一的好,愛穿一身張揚的顏色,騎馬時綁著額帶,隨風翻飛,全場矚目。
太子都沒他惹眼。
沒想年歲漸長,雋秀小郎君變得高大健壯,身手越來越好,性子雖不再暴躁,但也沒好到哪兒去,喜怒不定,常常不按常理出牌,也沒再作那般張揚打扮。
……
鄭蕓菡剛跑出聽音園,就被人守株待兔了。
“哪兒去?”衛元洲走出來,嚇了鄭蕓菡一跳。
殊不知,衛元洲見她這幅打扮,心也跟著一跳。
紅色的額帶將她的傷處遮住,還添了俊氣。
鄭蕓菡下意識摸摸額頭,確認丑陋的傷處被遮得很好,這才問:“王爺怎么在這?”
怎么在這?
自她被送到貴妃的聽音園,他就一直守在這里。
期間,見到了她狂怒的父親,護短的兄長,前來照顧的嫂嫂,還有池晗雙和秦蓁。
他本想找個理由進去探望的,結果在目睹趙齊蒙和舒易恒被貴妃禮貌拒之門外后,便再難前行半步。
這些煎熬難耐的心情,在見到她一團火紅跑出來后,煙消云散,化作唇角一個輕牽的弧度。
他抬手晃了晃手里的酒袋,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她:“看風景,喝酒。”
又問:“你就不能安分養傷?又去哪兒?”
提到正經事,鄭蕓菡重振旗鼓,捏起拳頭:“我要去問問我三哥,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
鄭煜星覺得,作為未來一段日子都要同署共事的同僚,他得找秦蓁談談了。
這女人,居然敢算計他。
講道理,這鍋他也不是不能背。
她不想惹人注意,他多擔待些也沒什么。
可她不能一言不合就往他頭上扣!
這是犯罪!
于是乎,剛從明熹園出來,手里抱著一疊首批報名名單的姐弟二人,被鄭煜星攔在明熹園門口。
鄭煜星抬手阻止秦意開口,沖秦蓁懶洋洋一笑:“秦蓁,你不覺得,有什么事情要跟我解釋解釋嗎?”
秦蓁眼神微微一偏,忽然怔住。
一抹張揚之色,載著洶洶氣勢朝這邊沖過來,大步流星,衣袂翻飛,額帶伴著長發,隨步調甩出漂亮的弧度,又垂垂墜下,隱隱約約間,和腦海里一個很久遠的畫面重合在一起。
張揚兇狠的少年,和他無情的告誡。
【記好,男人又狗又壞,不要隨便期待!】
手中名冊忽然滑落,紛紛揚揚灑落一地。
秦蓁回神,蹲身去撿。
秦意愣了片刻,跟著蹲下。
鄭煜星怔住。
他……是不是太兇了。
不是,他不是來耍狠,是來講道理的。
下一刻,鄭煜星聽到了來自身后的質問——
“三哥,你覺不覺得,有什么事情要跟我解釋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