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氏想著去桃山的事情還沒定，老房那邊也磨算著一些事。

　　菊兒終于如愿嫁了縣里，丈夫雖然有些不著調，但是眼前對她還好，借著有貴的關系，她也進了酒樓后廚幫工，每日做半日雜事，一月開了四百文的工錢，倒也還能過得去。

　　菊兒這樣，讓何老大和李氏兩口子面前很有幾分得意，分家以后又開始當家，有貴也出息了，何老大經常沒事愛走走，叫上何大山：

　　“老二，你家這田也不是不夠，有進還去縣里了，娶了兒媳婦，怎么你還是這樣舍不得吃穿，叫村里人看了多不像話！”

　　何大山只說著，“家里還要花銷呢……”

　　“嘁，咱們這輩子圖個什么，銀子就是拿來花的！也就是現在當了家，我才明白爹娘不容易啊，還好孩子們將就，我也不比爹娘差。”何大勇笑著打斷了他。

　　“你說是不是這樣？”

　　旁邊有經過的村民聽到何大勇說的話，就接話道：“何老大，那你家可不算什么將就，我們看啊，你家過段時間可能還會講究起來呢！”

　　“哈哈，借你吉言，借你吉言，一起發財！”何大勇比起以前會說話多了。

　　“哪能和你家比喲！發財了別忘記我們就行！”村民們笑著走開。

　　何老大他們后面也打聽了，有進的岳丈身體不好，也不過是空架子罷了。賺點錢都填了藥房了，能有啥出息！

　　“咱們哥幾個喝幾杯，”何大勇笑笑和村民作別，“你看你最近，人都瘦了，本來有進都是大小子了，能干事了，這一下子就是你和有木扛……”

　　何大山不想去，可他拗不過何大勇，一句“爹娘也想你了！”就跟著去了。

　　明明才沒搬出去多久，何大山覺得老宅又陌生了不少。

　　“這八仙桌，有貴瞧著好，硬是給家里送來…”

　　“也還好家里寬敞，放得下。”何大勇說的是二房搬出去了以后，老三又在縣里做生意，家里可以活動的地方多了不少。

　　“這零嘴也是的，有貴還當我們跟孩子似的饞呢！”李氏端了下酒菜出來，又端了一盤小零嘴出來。

　　至于老李氏手上帶著一個碩大的銀鐲子，是孫媳婦送的，這可討了她喜歡，硬通貨，有貴就是能干，娶的媳婦就是好，還懂孝順。

　　至于老二家的兩個，一個一雙土鞋底子一個壇酒進了幾個男人肚子，她享受著什么了！

　　見了老二，老李氏沒好氣地說：“你婆娘以前嫌棄你老娘死摳，哼，怎么樣？分了家，你婆娘怎么比老婆子還要扣？”

　　“我看她比老娘差遠了！老二，你媳婦你得好好管管了，家里錢也不能都她拿著！補貼了娘家你哭都不知道，有木有進婚事多寒酸！誰知道她把銀子藏到哪里了！”

　　何大山剛想反駁，她又上下一打量，橫了他幾眼，“行了，楊氏又不在，老娘是為了誰，還不是為了你好，你個不知好賴的憨貨！”

　　何老頭也看著二兒子，“你娘說得對，該用還是得用！再怎么也不能克扣飯食！”

　　其實是何大山最近也為銀子發愁，家里有木跟著他師傅做活，他就自己一個人干了地里的活，可畢竟年紀上來了，伙食最近有點跟不上，沒幾天，就瘦得有點厲害，葵兒他們天天見著沒覺得有什么差別，但是老李氏他們沒有經常見，就看出差別了。

　　李氏看似打著圓場，實則炫耀：“爹說得是，有貴還是看不得你們太累，這送回來的東西都是補人的！爹你們要多吃，二弟，這黨參雞湯就是他們縣里的做法，你沒嘗過吧？你難得來家里，多嘗嘗，也就是……”

　　“好了，好了，”何大勇看自己老婆越說越露骨，畢竟還是自己親兄弟，他不耐煩地叫她，“婦道人家，你說你一天知道個啥，有空多給有貴做身衣服！”

　　就招呼何大山吃了起來，一頓飯，吃得何大山心里很不是滋味，吃飯間更聽說老三家日子紅火得不得了，都有銀子送有榮去讀書認字了！

　　回了家，何大山難免帶了一絲酒氣回去。

　　楊氏也心疼他這段時間忙，她也跟著下地做了不少事，也不是不累。葵兒又買了很多東西回來，有進還給了銀子，她尋思著買了條魚回來給一家人補一補。

　　“好不容易做點好吃的，偏你吃酒去了，你這年紀大了，也不要像年輕的時候猛喝……”楊氏念念叨叨，給他打水洗臉。

　　何大山卻不耐煩，“行了，行了，我不就是和大哥吃頓飯喝了點，平時你攔著這樣攔著那樣，我大哥叫我松快松快怎么了！”

　　語氣還拔高了，楊氏看了看他通紅的臉，“就別人是好的，我就是個壞的？”

　　何大山聽了，酒氣上頭，“親兄弟喝點酒怎么了……”他又想起自己老娘今天說的話，“我看大哥家里都是大哥拿主意，大哥做主，好酒好菜地招待我，都關心我呢……”

　　“什么？”楊氏有些沒聽清。

　　兩個人平時都是有商有量的，分了家以后這還是第一次吵嘴。

　　“算了，你喝多了，丫頭給你熬了碗甜水，你待會喝了，要不然明天頭疼。”楊氏嘆了氣。

　　何大山卻背過身去，不理她了。

　　楊氏也不管他了，第二天一早醒了，楊氏坐在床邊看著何大山。

　　何大山腦子還有點懵，“這么看著我做什么？”

　　“做什么？”楊氏冷笑了一聲，“酒醒了？”

　　何大山這才記起來自己昨天酒喝多了，好像和媳婦吵嘴了。

　　“沒注意，昨天就喝多了，也不知道我干了啥……”他坐起來，有些小心翼翼。

　　楊氏看了他一眼，“我怎么覺得那是酒后吐真言啊，日子都是人過出來的，別人家頓頓酒肉也是別人的，用不著比來比去，眼巴巴地望著！”

　　聽著楊氏意有所指的話，何大山開口了，“這么多年了，以前咱們就老說，分家了以后自己當家做主就好了，好吧，分家了，但是日子還是過得緊巴巴，又說兩個兒子成親了就好了，好，這又是他們的事情……”

　　“這一晃都大半輩子了，家里三兄弟，媳婦你是自己人，你還不明白我，家里兄弟出息了，我也為他們高興，我也以為我能出息，能給你們好生活……”

　　何大山越說越灰心，“可咱們呢，熬了那么多，日子還沒爹娘他們安排得好，我又是最不出息的那個……”

　　“什么時候是個頭啊？”何大山發出這半輩子的疑問，嘆息著。每次看著兄弟們成了事，他都安慰著自己，長此以往，人總是有些壓抑的。

　　楊氏和何大山也走過這十幾年了，知道這是他掏心窩子的話：“咱們的日子也會好的，不過一時半會，有進不也給了銀子了，咱們還有時間吶，也怪我，想著給女兒攢嫁妝，節約昏頭了。”

　　“以后還是按以前的來。”楊氏說出了自己的打算。

　　“爹娘那邊……”何大山看著楊氏，說了他心里的話。

　　楊氏慢慢冷了臉，“爹娘又說什么了？”

　　何大山見她誤會，“沒說什么，娘他們擔心我們過得不好，咱們還是要多走動走動孝敬。葵兒之前賣花的銀子，不是說了是孝敬我們，我們該花就花，也別那么苛刻，娘說新娶的媳婦，這名聲不能壞了，葵兒還沒出嫁……”何大山昨天見老李氏了，雖然親娘語氣不好，但對他還是關懷了一番，讓他反思自己，是不是有些不孝順了。

　　其實是另外兩個在原來的基礎上多給了，讓何大山這個一直按分家的時候定的銀錢給的人有些尷尬了。

　　“你當時也同意了，給人留著當嫁妝！我苛刻？我短著吃了還是短著喝了！我這都是為了誰！還不是為了你和咱們家！不省著點用，來年吃什么？那郭大妮要享福就別來我們家！”楊氏炸了毛。

　　“一家人，女兒的不就是我們的？葵兒又不是小氣的，也不是說你……”

　　話還在何大山嘴邊，楊氏已經摔了簾子出去，她氣得慌。

　　她最近摳唆了是她不對，婆婆在村里到處說就算了，兒媳婦暗地里給有木告狀她也忍了。

　　今天早上是想著昨天何大山是喝了酒說了胡話，她想著兩個人也好久沒有談心了，該好好談談。

　　重要的是，她以為丈夫肯定是站在她這一頭的，從前婆婆刁難的時候，就是這樣。可聽聽說的什么話，一把年紀在這，還經不住別人說幾句。

　　也許不是經不住，是他就是這樣想的。

　　還想著打腫臉充胖子，想著把葵兒的銀子拿去孝順老房，真不是自己掙的，也不用這樣糟蹋錢啊！

　　村里沒有新鮮事，楊氏剛生完氣，端著衣服帶著郭氏一起去洗。

　　旁邊一起來洗衣服的人，已經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看見這婆媳兩個。

　　有愛調笑的婦人，蹲著捶衣裳笑的很大聲：“楊嫂子，你家有進真是中看不中用，去填了人家的圈套啊？”

　　“你瞧瞧，”說話的人趕緊環顧四周，著重說道：“你們瞧瞧，咱們楊老財家的媳婦可標志著么！”

　　說話間故意把“楊老財”三個字咬得重重的。

　　“哈哈，這屁股大，能生……”

　　一雙雙眼睛盯著郭氏的關鍵部位，她屬于做事踏實，嘴又不機靈的人了，這讓她很是尷尬。

　　“唉，這也不能叫楊老財了，呵呵呵呵，最近可是勒緊褲腰了，誰讓前段時間充大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