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者何人?”清風見段天冥一臉深思的樣子,趕緊整了整衣領,扯著嗓子喊了一聲。
為首詡屠軍中一名軍官應道:“京城,蘇家。”
“大師兄說了,來人姓蘇,應該是他們了,咱們去迎接吧。”清風點了點頭,然后輕輕扯了一把段天冥道:“別發愣了,剛剛還說我到時候會直不起腰桿子,這真的來了,你反倒沒了樣子。”
段天冥微微一笑,整了整道袍,抬步和清風走上前去,待來人到了跟前,抱拳正色道:“貴客到來,有失遠迎,海涵。”
那名青衣女子上前一步,也是抱拳回禮道:“二位道長辛苦了。”女子說罷,回頭看了一眼老者,待老者輕輕點頭,才對幾名轎夫點頭示意,后者則輕輕將宮轎平穩放下,最前一名轎夫畢恭畢敬的將宮轎簾子掀起,段天冥朝轎中望去,竟是光暈繚繞看不真切,想來是設有陣法,至于這種宮轎段天冥自然也是曉得,段家也有類似的轎子,外表看起來雖小,里面確是別有洞天,絲毫不小于自己目前所住的地方,設施更是一應俱全,想必這王朝公主的轎子比起自家那些只好不差。
不過片刻,轎內光華涌動,蓮足玉步輕輕邁出,一名紅衣女子出現在眾人面前,只是站在那里,就好似一朵血色紅蓮盛開在最美麗的時刻,王朝所熏陶出的雍容與少女清麗的俏皮絲毫沒有排斥,反而融合的恰到好處,巧笑嫣然,紅袖添香,當真不愧王朝第一美人,少女是美,場中卻只有段天冥一人才敢肆無忌憚的打量著女子,女子美眸四盼,最終定格在段天冥身上,眼中閃過一絲疑惑,卻并未因為段天冥的褻瀆而有所責備,眼中反而透出一絲趣味。
青衣女子似乎是察覺到了站在一旁一臉玩味的段天冥,閃過一絲不滿,卻又不好呵責,只好輕輕咳嗽一聲打斷道:“二位道長還請帶路。”
“真是出落的越發水靈了啊。”段天冥卻在此時拋出一句讓眾人掉了眼珠子的話,在場的人除去清風,沒有一個不清楚對方這是在干什么,褻瀆當朝公主,哪怕是簡華山弟子也不夠死多少回了。青衣女子頓時橫眉,正要一掌拍出,卻發現不知何時對方身后站了一位背負大劍的男子,正一臉冷漠的望著自己,但女子也只是一愣,便要再次出手將段天冥擊殺,就見的那大劍男子身后又飄然落下一名手持長劍的灰袍男子,男子落地后并不去看場中別人,只是盯著背負大劍的男子,無喜無悲。
一下子突然多出兩名不在女子之下的劍客,場中立馬變得氣息凝固,就連幾名黑甲將士都已紛紛拔刀相向,幾名轎夫也瞬間將公主圍了起來,清風也許是沒有見過如此場面,此時早已嚇得大氣都不敢多出,似乎唯一鎮定的也只有段天冥和那名不知深淺的老者。
而事件的挑起者此時卻是不緊不慢的從衣兜里掏出一枚山果放進嘴里,似是被酸到了,臉龐一陣扭曲,歪嘴瞇眼道:“只是接多年未見的小妹上山罷了,怎么都劍拔弩張的,各位還請都收起神通來吧。”
“不知小道長是何許人?”那名老者終于開口,聲音沙啞卻不失氣勢,可見其并沒有像表面上那邊蒼老無力。
“段家,段天冥。”段天冥待酸勁過了才緩緩正色道。
一片波紋密蕩的湖水才剛被輕輕撫平,又有人拿起一顆巨石狠狠砸入湖里,王朝一種人等的心情此刻就好似這般,那名起先還要出手擊殺段天冥的青衣女子竟是不由得咽了一口口水,倘若對方身邊沒有那兩名劍客,今日自己似乎便是要犯下滔天大罪了,中州第一家族與中州王朝對抗的序幕也許將由自己掀開,屆時自己是否還有資格去承擔如此罪行,不覺間女子已是冷汗連連,當然,在場人沒有一個人會傻到此時去懷疑對方的身份,一名身穿簡華山客卿道袍身邊至少陪隨兩名問塵境界劍客自稱是段家段天冥的人,當今世上恐怕不會有第二個。至少中州沒有。
“世子殿下還請恕罪。”女子思緒一停,立即半跪施禮,當朝天子說過,段家人當受王侯將相之禮,此時于情于理,她都要跪,就連那些轎夫以及黑甲首領也是立即半跪施禮,就連那老者也是微微彎身施禮,這并不代表他倚老賣老,而是作為帝王師,他有這資格。
當然,清風依然不知道段天冥為什么單單只是自報家名便會受人跪拜,連著自己也享受到了一把被人下跪的待遇,他只是知道這個平時自己一口一個師弟和自己沒少開玩笑的少年身份并不是一般的豪門貴族,卻不想貴到讓人下跪的程度,一時間就連清風雙腿都有些發軟,感到肩膀一沉,扭頭看向旁邊,卻見段天冥對自己眨了眨眼,一時間清風竟是有種想哭的沖動。
“還是叫我小道長,那樣聽著舒坦。”段天冥上前將女子攙扶起來,然后又揮手示意其他人免禮后,又對那老者微微施禮,才終于又將目光投向站在一旁正一臉不可置信的小公主蘇璃陽身上,笑問道:“怎么?男大十八變,公主殿下是認不得我了嗎?”
段天冥在蘇璃陽眼中看到各種情緒交接不停,質疑,迷茫,明悟,憤怒,仇恨,憤怒,仇恨,憤怒,仇恨,平靜,直到最后變態一般的興奮。
“認得,自然認得,還聽說了許多關于你的事情,比如,不能修煉。”公主殿下笑意盎然,陽光被一片劃過的云彩遮住,投下陰影到那張清麗秀美的臉頰上,緩步上前,直到身子即將碰到段天冥才停了下來,“天冥哥哥,近來,可還好?”
‘這下,真的好玩了。’段天冥心中飛過千萬句不該,恨不得把當初欺凌蘇璃陽的所有方式通通在自己身上在過一遍,終于,僵硬的臉龐上面還是硬擠出一絲苦笑道:“掌門叫我來巡山,山中一片安靜祥和,我得回去交差復命,告辭。”
回頭立馬向韋舒擠眼,后者卻好像未曾見到一般,反而是看向一旁的擦拭劍鞘的洪荼,露出兩排潔白的牙齒,“傻子,要不要去過兩招。”
倉啷啷寶劍出鞘,韋舒道了一聲追上才過招便轉身飛走,洪荼舉劍追逐。
眼角不斷抽搐的段天冥終究忍住了罵娘的沖動,一臉的苦大仇深看的清風不明所以,撓撓頭問道:“掌門什么時候安排我們來巡山了?不是要你我二人接客卿上山嗎?”
如果眼神能殺人,清風或許將是簡華山第一位慘死同門手里的道士,此時段天冥恨不得騰云駕霧亦或鉆地打洞,只要能離開眼前這波人,哪怕是讓他折壽他都是愿意,可他偏偏什么都做不了,心中暗想他日若是能修煉必要將那譚湘明的造化法門學來,不為其他就為在緊要關頭給自己留點面子。
“幾位隨我來。”段天冥沒再回頭看公主是如何用嘲弄的眼神在看自己,也沒有打量其他人又是怎樣疑惑的眼神分析自己目前的窘態,只有心中默念清心訣,帶頭往山上走去。
好在公主殿下也沒有再多做調侃,一路上幾乎都是和清風交談,時不時會向前方的段天冥看上一眼,后者便會不自覺打個寒顫,一路風和日麗景色秀美,段天冥卻感覺只身赴黃泉一般難受,終究是熬到了山門,段天冥道了一聲告辭頭也不回撒丫子離開,到了住處才算是松了口氣。
“看來接下來的日子不好過啊。”段天冥喝了一杯昔日清涼潤喉今日卻異常苦澀的靈茶一頭栽倒在床上,自言自語道:“七年而已,就已物是人非,再有七年,又是如何?”
公主殿下還是來了,來的很突兀也很自然,段天冥清晨正準備收拾東西跑路去丹堂藏身幾日,只是一個不小心的回頭,便看到蘇璃陽正一臉燦笑的坐在自己門口竹椅上,手里捧著段家世子這些日子親手栽培的靈株,此時正在將那葉子一片片揪去。
“住手。”段天冥或許揮霍無度,從不將外物看重,但那可是自己親手栽培成長,算是自己在這山間少有的精神寄托,哪里還能任由公主殿下繼續禍害。
只是話音剛落,就見蘇璃陽掌心紅芒乍現,轉瞬間那顆靈株便已灰飛煙滅,段天冥頓時如遭雷劈,恨不得上去拼命,卻始終忘不掉剛剛一閃而過的那抹紅光,再看公主,卻是一臉委屈的看著段天冥埋怨道:“嚇到人家了啊,這便是你的待客之道嗎?”
“蘇璃陽,你別欺人太甚。”段天冥咬牙切齒。
“那你能把我怎么樣?”蘇璃陽起身邁出一步。臉上笑容瞬間消失,掌中紅光閃爍。
“要殺要剮,隨你便。”段天冥仰頭閉眼。
‘噗嗤’蘇璃陽卻是一笑,一笑百魅生,段天冥卻沒看到,或許是看到了也只會覺得充滿惡意。
“堂堂段家世子,如今還真是有夠凄慘啊,當初在從眾人堆里硬是給我拽出來調戲的時候可沒見你這般啊。”蘇璃陽走進屋子,打量著屋中擺設,手指輕輕敲打著段天冥身旁的桌面,笑盈盈道:“許多事情過了這么久,還是會偶爾將我從夢里驚醒啊,到現在我吃飯前都會不自禁先看看碗底,睡覺前都要先看眼枕頭下面,站在水邊還要提防被人投石,這可都是拜你所賜啊。”
段天冥喉結一動,再次揚了揚脖子道:“那時我年少無知,或許多有冒犯,今日落在你手里,我無話可說,唯一要求就是公主殿下能給個痛快點的。以后若有機會定當負荊請罪。”
“你這是求饒還是求死?”蘇璃陽似笑非笑道:“不如給你一個戴罪立功機會?”
“但說無妨。”
“低下你那倔強的頭顱吧。就不怕本公主一個看不慣給你來上一刀。”蘇璃陽拿起桌上段天冥削果子吃的匕首隨手把玩,清晨的陽光照射進來,被匕首折射到段天冥緊閉的雙眼上面。
“公主殿下盡管吩咐,段某定當竭力而為。”段天冥睜眼低頭,一臉的諂媚。
“這次上簡華,本就沒有帶多少人來,僅有的幾名護從還被那王大忽悠給遣下山去了,說是身沾孽債,不過接下來的日子我這堂堂公主總不能由山門道士來招待,正好聽說你來山中已有一些時候了,想必也足夠挑起為我忙前忙后的擔子,段師弟你怎么看?”公主殿下握著匕首,一臉笑容。
“師姐言之有理。”段天冥幾乎沒有考慮便不停點頭道:“師弟隨時聽候差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