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廣寧強(qiáng)行翹起的唇角,終于顫抖著撇了下去。他眼里涌出淚光,被他用力眨眼給按捺回去。但眼角越來越紅,聲音也越來越抖——這一場自欺欺人的獨(dú)角戲,終于唱不下去了。
李廣寧終于崩潰了。他兩手覆面,再不能說出一句話——就算說了有什么用?他真切明白了,杜玉章絕不可能再回心轉(zhuǎn)意。
杜玉章一直沒有說話。李廣寧也沒有哭出聲來。他肩膀塌了下去,肩胛骨聳動著。帝王的高傲終究被打碎,他像是一只無家可歸的狼狗,再沒有了可以回去的地方。
可李廣寧終究是李廣寧。
過了許久,他抬起頭。兩眼布滿血絲,神情也像是老了十歲。但他保住了最后一點尊嚴(yán),沒有讓杜玉章看到他流淚的樣子。
“杜卿,朕……答應(yīng)了。朕……讓你走。”
李廣寧聲音發(fā)抖。但他死死咬著牙關(guān),所以聽起來沒那么明顯。
“朕只有最后一個要求。”
“陛下請講。”
“東宮內(nèi),朕準(zhǔn)備了許久。想著今**我相識十年,總該鄭重對待。你……回去叫太醫(yī)診治,擇時再陪朕游一次東宮。可以么?”
杜玉章垂下眼簾,輕聲一笑。
“陛下費(fèi)心了。既然陛下準(zhǔn)備了,那不必等什么診治,更不必?fù)駮r。現(xiàn)在我們就去吧。”
“……”
李廣寧深深看了杜玉章一眼。
他本想拖上幾日,給杜玉章調(diào)理好身子。
另外,他心懷僥幸——拖延一段,或許杜玉章消氣了,就不走了呢?
誰料杜玉章一言回絕,半點機(jī)會也不給他留。
“看來,玉章真的決心已定。就連再陪伴朕幾日,也不愿意了。”
李廣寧深吸了一口氣,壓抑住自己的情緒。他一手?jǐn)堊《庞裾碌募绨颍?br/>
“也好。那咱們這就去吧。”
說是要走,李廣寧卻手臂一扣,將杜玉章用力摟在自己懷中。杜玉章纖細(xì)腰肢被他強(qiáng)健手臂箍得死緊,像是要被折斷了。
李廣寧低下頭,鼻尖湊到杜玉章耳邊。他輕聲道,
“不論如何,你走之前,依舊是我的玉章。且再陪我一會吧。”
杜玉章沒有說話。他能感覺到李廣寧懷抱熾熱,而話音有些顫抖。他更能聽到那人有些細(xì)碎的呼吸,甚至什么東西滴落身上——只怕,李廣寧還是忍不住,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落了淚。
但是杜玉章不會拆穿他。
李廣寧這人,面子是大過天的。既然要走,何必把他帝王的尊嚴(yán),和心底幾分傲氣,都給撕得粉碎?
畢竟杜玉章自己知道,尊嚴(yán)被踩在腳底的感覺,有多么難受。
可李廣寧再怎么拖延,時間終有盡頭。旁的不說,那浴桶中的水已經(jīng)不再滾熱,只比二人體溫高上一些了。
李廣寧終于將杜玉章抱了出來,赤身走向床榻。他雙眼微紅,神情卻沒什么異樣。
“來,玉章,朕來替你更衣。”
“臣自己可以……”
“沒有什么臣不臣。此刻,朕也不是什么君王。”
李廣寧深深凝視著杜玉章的臉,
“我們要回東宮了。我不過是當(dāng)朝太子,你是我的侍書郎。當(dāng)時你是如何叫朕的?再叫一聲來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