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你心情不好,我猜你今天或許不想見到我。我不想再叫你更為拘束,可我又想看到你——我原以為,我不說話,只是靜靜坐在這里,不會妨礙什么。至于秦凌,他是我手下最年輕的一個人,平日里跳脫飛揚。我原本以為你會喜歡這樣性格的人……叫你們在一起說說話,能叫你心里好過些。”
地上的秦凌神色一緊。若是這樣,他方才的意氣用事……豈不是好心辦了壞事?
秦凌咬著牙,臉上難看極了。他又用力磕了一個頭,想要開口謝罪。可李廣寧揮了揮手,沒給他開口的機(jī)會。
“逸之,我希望你不要對我有什么誤會。我不是想逼你,我可以送你走。只是你昨日病了,總要養(yǎng)好精神才行。不如……”
“筆墨什么時候能給我?”
杜玉章毫不容情地打斷了李廣寧。
“你……難道一刻也不能等了?”
“一刻自然能等,一日也能等。卻只怕一刻復(fù)一刻,一日復(fù)一日,沒完沒了。”
“不會。我答應(yīng)你。你好好地養(yǎng)身子,我不會來煩你……“
杜玉章眉頭越來越緊,又要開口.李廣寧聲音突兀地變大了,
“……三日如何?只要你再陪我三日。三日之后,叫你的……朋友,來平谷關(guān)外官道上接你。”
說到“朋友”二字,李廣寧聲音里都帶著撕扯般的疼。但杜玉章就像沒有發(fā)覺,點了點頭。
“好。希望寧公子言而有信。”
說罷,他起身向門外摸去。李廣寧向秦凌微微偏頭,秦凌立刻起身,打算扶他出門。可杜玉章聽到了動靜,冷然道,
“不必麻煩。我自己能回去。這一條路走了這么多次,我也認(rèn)得了。”
李廣寧抿著唇,看他片刻,最終卻還是擺了擺手。秦凌停了腳步。
二人目送杜玉章獨自一個人慢慢摸索著方向,跌跌撞撞地走出去了。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外許久,李廣寧還看著那個方向,很久沒有動。
“陛下……”
秦凌聲音艱澀。他再次跪回地上,年輕的臉上滿是悔恨。
“是我該死……我意氣用事,不顧大局,壞了陛下的事!讓杜公子得了借口輕慢陛下,
讓陛下無端受此屈辱……陛下!臣該死!請陛下降罪!”
“這不怪你。”
李廣寧長長嘆了一口氣,
“若是十年前的他自己,見到有人這樣對朕,恐怕也會忍不住的。”
……十年前的他自己?是指誰?
秦凌隱隱有些猜測,卻不敢相信。難道這個杜公子,真的與陛下有什么淵源?可若是這樣,他應(yīng)該知道陛下身份尊貴,又怎么敢如此無禮?
“我原以為,他與你之間會有些話題,甚至相談甚歡。畢竟……”
——畢竟連李廣寧自己,都時不時有些恍惚。看到年輕張揚的秦凌,他總是想起東宮時候的杜玉章,所以他總是忍不住對秦凌另眼相待,甚至有些縱容。
——若是杜玉章本人看到,只怕更會脾氣相投吧?
可李廣寧卻沒想到,秦凌也像當(dāng)年的杜玉章一樣單純地崇拜自己這個“陛下”,可杜玉章,卻早就不是那個一心維護(hù)“寧哥哥”的少年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