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您不去休息么?”
李廣寧本來負手而立,聽到這人的話,微微搖頭。
“我睡不著。”
“陛下,這次都是秦凌犯了大錯。秦老將軍去世早,他之前一直被養(yǎng)在叔叔家,無人好好管教。后來到了我手下,我念著老將軍的情分,對他也過于縱容了些……陛下,這是我的過錯,我愿代他受罰!”
李廣寧回頭看了一眼。同樣是侍衛(wèi)裝扮,來人年紀比秦凌大些,說話更比秦凌穩(wěn)重許多——正是李廣寧的貼身侍衛(wèi)長,淮何。
“我何曾說過要罰他?”
“不罰他?”
淮何驚訝道,
“可是他惹惱了杜大人……”
一言既出,他臉色變了,當即跪在地上。他沒有說話,但是李廣寧卻明白他的意思,微微一笑。
“是啊,你早該猜到他的身份了吧。”
“臣不敢亂猜!”
“談不上亂猜。能讓朕這樣失態(tài)的人,想必你們早就心中疑惑,背地里猜測紛紛。說來,他離開這么久,朕身邊真的見過他的人,也只有王禮一個了。就算這樣,只怕你們也都知道朕面前,有些事不能提,有些人更只能當做不存在——不然,朕就要雷霆大發(fā),遷怒無辜旁人,是不是?”
淮何跪在地上,額頭冷汗涔涔。
誰不知道,當年東宮舊事,和后來杜大人身亡的事,都是陛下的死穴?誰也不敢提及半句,不然就有滔天大禍在等著他!
淮何卻沒想到,李廣寧只是一聲輕笑,半點怪罪他的意思都沒有。
“淮何,你卻不知。那日他迎面一潑菜湯熱粥,竟把朕澆得清醒了。朕當時勃然大怒,朕從沒想過,有人敢向朕潑東西!朕是何人?大燕的皇帝!可是,就在朕要發(fā)怒的瞬間,卻看到他……”
杜玉章發(fā)著抖,口中喃喃喊著“陛下”二字的樣子,幾乎將李廣寧的心捅了個對穿。他第一次發(fā)現(xiàn),原來他身上最引以為傲的權勢地位,雖然讓他得萬千人追捧敬畏,可對于他愛之人來說,帶來的從來都只是傷害和恐懼。
可沒有了權勢的他,不是皇帝的他,只是寧公子的他呢?
今日杜玉章一番話,終于叫他懂了。沒了權勢的他,也不過是一個平凡的男子。在他所愛之人面前,他卑微到了塵埃,也未見得能夠換得垂青。
而一句并非佳偶,就足以判了他死刑。連一絲掙扎機會也沒有,因為不喜歡就是不喜歡,杜玉章臉上的戒備,足以說明一切。
他原本想的再好也沒有用。就算他是一言定生死的皇帝,在這場以愛為名的游戲中,能夠一言定生死的,從來不是他。
不,曾經(jīng)可以是他……可他自己斷送了心上人大好前程,也幾乎斷送了那人性命。所以現(xiàn)在他的滿腔愛意,也只配被一碗菜湯劈頭蓋臉潑下來,狼狽成一個笑柄。
不冤,半點也不冤。是他活該,本來“寧哥哥”能夠唾手可得的東西,卻被“陛下”一手葬送。而讓他后半生都為此悔恨,永遠愛而不得,豈不是最好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