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我不過遷怒你們??山袢?,我卻突然醒過來了?!?br/>
淮何屏息侍立一邊。他看到李廣寧神情悵惘,似乎被什么東西煎熬著,滿臉憔悴。卻沒想到,李廣寧再次開口了。
“我才明白,過去我所思所想都完全錯了。他若真的死了,我再怎么不準你們提及,他也活不過來了;他若心中真的沒有我,我再怎么勉強,也不可能叫他心儀我。我捧著過去,攥著幻夢,從不肯睜眼看看他到底是怎么個境況——一廂情愿到了最后,竟將他逼到了那種地步。若他真的死了……豈不是我親手害死的?”
“陛下……”
“所以這一次,我不該再重蹈覆轍。我不該再逼他,再關著他——本來他就倔強,身子現在又成了這樣。算了,愿意走就走,愿意去哪里……去誰的身邊……”
李廣寧前面還好,說到這里,身子都緊繃起來??吹贸?,他心中難受至極,連眼睛都紅了起來。
“陛下,您當真舍得?您畢竟是九五之尊,您想要的人……怎么會毫無辦法,真的讓旁人插足?”
“朕怎么可能舍得?!”
終是繃不住,一聲嘶啞的嘶吼沖口而出。李廣寧咬著牙,嘴唇發顫,他轉頭死死盯住淮何,緩緩搖頭,
“就算有辦法……就算怎能留下他……他又怎么能甘心?你哪里知道,當年他走之前,是尋過死的!”
淮何悚然一驚,身上打了個激靈。
——尋死?!
他只知道有杜大人這樣一個人,曾經在陛下心里刻下不能磨滅的刻痕??善渲蟹N種細節,他從哪里聽說?
此刻才知道,竟然有過這樣的過往……不知陛下與這位杜大人之間,該是何等轟轟烈烈,何等百轉情長?
“就算他不會再度想不開……這樣做,卻總歸是委屈了他,他心中一定煎熬。會不會妨礙了他養身子?會不會叫他更加恨朕?朕不知道……但朕卻再不敢冒險了。”
李廣寧說完這句,眼底已經是通紅??伤聊?,竟然露出一個笑容。
“罷了。起碼讓他走,他大概是快活的。若注定他與我朕之間該有一人飽受煎熬——這次也該是朕,絕不能是他了?!?br/>
——因為這是朕,虧欠他的。
……
一日后,從大燕往平谷關而來的官道上。
正是清晨。驛站中,一大列車隊整裝待發,其中為首那輛車,屬于宰相白皎然??蛇@輛車從外表來看,與其他車子沒有任何兩樣。除了車中多了兩個文書幫忙處理公務,也不比其他人多哪怕一個隨從。
“問問諸位大人,是否準備好了?我們該啟程了。”
“回白大人,別人都準備好了。只是兵部侍郎李大人……”
下屬看了一眼白皎然臉色,小心地說,
“李大人說他身體不太舒服。他說,請白大人在這個驛站多住幾日,等他養好了身體 再走?!?br/>
白皎然一時沒有出聲。
兵部掌管軍權,宰相府掌管民生百務,本來兩邊沒什么沖突。可從杜玉章掌管相權,一力勸說李廣寧放棄窮兵黷武開疆辟土的戰略,轉而重視民生和貿易,兩邊就開始了激烈沖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