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禍名‘獵紅之狼’。”
在你看來,過度的提示反而會讓聰明人感到越矩,所以只留下了一條看似讓人摸不著頭腦的線索。
瓦尼塔斯的腳步看起來很是輕松,可惜這份輕松并不來源于心情,而是自己不愿引起注意的本能。
他現在因為沒睡好甚至有些煩躁,當然明面上是看不太出來的。要不然什么時候你又要從奇怪的地方蹦出來對他噓寒問暖了。
瓦尼塔斯默默在內心誹謗,明明就是因為你的話他晚上才沒睡好。
聰明人總是會想太多,思維的活躍可等不到第二天見到尸體。于是晚上就提前開始了設想,結果自然是亢奮到天明,然后無可奈何地癟下去。
但是在看到尸體的那一瞬間瓦尼塔斯就明白自己之前的大多數推測都是無稽之談,隨即投身到了更為龐大的演算之中。
這條小巷周圍住戶很少,年輕的生命不可置信地看向天空,尸臭與污水混雜在一起讓死亡變得更為骯臟。
死因并非情殺或自我了結,乃是禍名為“獵紅之狼”的吸血鬼的罪行。
所謂“真名”是構成吸血鬼各自存在的約構成式、也就是性命本身。而“禍名”就是那些因詛咒而被扭曲的、真名的末路。
真名被扭曲的吸血鬼,通常會在某一天變得奇怪、開始瘋狂肆虐,他們被稱為“被詛咒者”。
原本只有一具尸體,瓦尼塔斯是做不到推斷出兇手的禍名的。但有了你的提示,謎底好像都觸手可及。
瓦尼塔斯略不爽地皺眉,目光向四周發散。
由于貧民窟混亂無比、消息擴散較慢,官方做不到第一時間插手。
不過最多今天下午,這句尸體就會消失,并且所有吸血鬼有關的【記憶】也會隨之消失。
“小朋友,想要一點零花錢嗎?”
瓦尼塔斯堆出了自認和善的笑容,好在小朋友歷盡千帆才沒被他嚇到。十分上道地同他走到四周無住戶的巷子里。
“關于那條街上的尸體,你知道什么嗎?”
“是的先生,她是前天死的,我被聲響吵醒了,看到了一點。”
瓦尼塔斯抽出幾張法郎堵住了對方渴望的目光,男孩仔細地檢查了這幾張紙鈔才繼續說下去:“那天深夜我本來在睡覺,然后被什么東西砸到地上的聲音吵醒了。”
小朋友打了個哆嗦,好像是想起了什么恐怖的事:“我看到了…說來先生可能不信,那簡直就和傳說里的狼人一樣……不過不可能吧。”
男孩自我安慰般道。
被誤認為狼的身姿,于月夜渴望年輕女性鮮血的習性,應當是【獵紅之狼】無疑。
瓦尼塔斯迅速下了判斷。
“祂背對著我,應該是在撕咬那名女性——就是死掉的那個人,然后我怕祂發現我就睡了,我當時差點被嚇死了。”
“你問衣服?呃,我沒太注意,好像是穿著男士的衣服。”
“沒什么要問了的嗎,先生?”
“足夠了。”
判斷問不出什么后,瓦尼塔斯就用法郎把想長期發展的小孩打發走了,他開始托著下巴思考這件事。
那位受害者其實并不是吸血鬼,那是因為自己雖然是吸血鬼醫生但能夠接受來歷不明的人類為己治療的吸血鬼少之又少,于是便誕生了副業——偶爾會為普通人類看病。
這個已經死去的切利亞女士細細說起來其實和吸血鬼還是有些關系的。她小時候差點被吸血鬼殺死,不過好運的是及時被救了,但疑似被打下了所有印。
前陣子這位女士經常做噩夢并伴隨著低燒,或許是迷信心態作祟,切利亞找到了【傳說中的瓦尼塔斯醫生】。
她為什么會來到貧民窟?被迫還是自愿?被詛咒者是誰?
這些都需要時間來調查,瓦尼塔斯一邊在內心規劃時間表。
踏進紅房時,他感覺到了一陣違和感。
紅房子外表上和周圍房屋無二的破舊,但里面卻很干凈,還有一股香味。桌子上明晃晃地擺著一個紙袋,黑色的顏料在上面張狂地涂了“Gift to Vanitas”這么幾串單詞。
瓦尼塔斯打開紙袋后,他才想起來在哪里聞到過這股味道。
可可、牛奶與巧克力的甜膩,還有一股清冽的麥香,紙袋上還印著只活潑的兔子。
瓦尼塔斯認出來這是自己以前常去的面包店,當然談不上多喜歡,只是離那時的住所比較近而已。
這只兔子隨著他打開紙袋的動作活了過來,擺出了一副嚴肅的表情,三瓣嘴蠕動著,發出瓦尼塔斯昨天聽了大半個晚上的聲音。
“瓦尼塔斯,我猜你一定沒吃早飯就過來調查了。”
被說中的瓦尼塔斯感到一陣心虛,但嘴上還反駁了“那你真是猜得錯過頭了,我早就吃了”,最終還是只在心里嘀咕了句“不吃早飯又不會這么樣”。
雖然這句嘀咕醫生的素養也讓他說不出口。
顯然你并不相信這男人的話,術式叮囑完一定要按時吃飯后,兔子又變回了死板的印花。
瓦尼塔斯撇了撇嘴,還是懷里抱著紙袋,不羈地坐在了桌子上吃了起來。
香甜的蛋乳餡纏住舌尖,這棟房子仿佛隔絕了貧民窟的一切骯臟,偶爾能聽見鳥類婉轉的啼鳴。
地面上無論哪里,這種小生靈的叫聲總是有的。
瓦尼塔斯安靜地享受著遲來的早餐。
應付性吃完一塊小茅屋面包后他就拍拍衣服打算走人了,奈何兔子印花不肯放他走,信誓旦旦地說“你是不是只吃了一塊,肯定沒吃飽,你又想逃餐!”
心思被戳中,瓦尼塔斯只好繼續吃面包,紙袋里還貼心地放了瓶牛乳。他注意到牛皮紙袋里裝的東西已經超出了它原本所能容納的。
瓦尼塔斯猜測你肯定動了手腳,可偏偏你又十分了解他的食量。在吃完最后一塊塑型失誤中帶著絲抽象的榛果巧克力面包,他的肚子也落了個九分飽。
紙袋底還有張印花卡片,瓦尼塔斯頗為嫌棄地拿起了那張已經充分吸收了烘焙氣味的卡片。
因為擁擠的住宅,地勢較低的地方很難照到陽光,但此刻中午的陽光卻不合常理地照了進來,暖洋洋的,算半個陽光正好。
卡片上畫了一個羞羞噠噠的兔子,他瞇著眼睛打量。
“拐彎抹角。”
卡片從指尖落下,瓦尼塔斯戴回了手套。
*
衣角在空中滑過一個好看的幅度,但你的心情并不怎么好,音樂也治愈不了你的小貓批臉。
不,小貓批臉都比你有生氣,此刻你的臉色活像個扇形統計圖。兩分假笑一分偽裝、還有七分不想裝了。
一曲唱畢,自來熟的路人面色擔憂地問你:“阿佩倫斯,你被病痛的惡魔纏上了嗎?”
“當然沒有,只是心情欠佳,謝謝羅蘭老爺。”
這位老爺身上的衣服和言行無一不顯明了他神職人員的身份。此外你賭五法郎他是個教會獵人,應該還身居高位,不然做不到偶爾來地面上瞎晃悠。
你在大約一個月前在這附近街頭演唱時遇到羅蘭,于是后來有緣遇見時他會來聽你演奏,算是散步中的消遣。
所以你們現在也只是互知名字的關系,算是能說上幾句話,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對方不回也不會尷尬。
雖然心思早就不在這里了,但由于職業素養你還是打算把今天的歌唱完。
奈何對方不經意的一句“難道是因為看的人少嗎”讓你直接破防,你心里想其實也不是這個原因,主要是希望來的人沒來。
但你越想越委屈巴巴,像是突然漏氣一般停下了轉動琴柄。音符像是緩慢轉動的齒輪般吐出,一曲《君似驕陽》被你整成了《君似冰雹》,連偶然路過的小姐都忍不住皺了眉頭。
“啊,已經這個時間了。”
羅蘭老爺原本想要走上臺階,但還是和你打了個招呼。
青年露出一副爽朗的笑容,黃昏的色彩傾斜下來涂滿臺階。你懨懨地抬頭仰望,和獵人的背影客套了句明天見。
臺階上黑夜與黃昏接踵擦肩,剎那間,你看見紫云鋪滿天空。那縹緲的景色如同霧氣將人牢牢裹住,你內心產生了止不住的歡愉。
第一段小調響起,昭示著輕快演奏的開始。
血的味道。
突然響起的樂聲讓羅蘭驟然轉身,獵人的習慣讓他不動聲色地環顧身旁周遭。
黑發的男青年與他擦肩而過,淡淡的血腥味縈繞在空氣中。
他筆直地向前走去,漆黑的袍角上滑過一絲暗紅。青年就像偶爾會回頭打量行人的旅客那樣,短暫地用余光瞥了羅蘭一眼。
這位教會獵人看著不遠處喜悅幾乎要溢出來的你,露出了思索了表情。
既然不存在威脅,他也沒有過多的探究欲,那就沒什么好說的了。于是片刻后消失在了遠處的街角。
細膩的歌曲奏起,手搖風琴所發出的每一個音符仿佛都飽含了沉重的歷史。
但你為它注入了別樣的活力,顯出了一種另類的純真,如同生命綻放,唯獨此刻贊美驕陽。
四周是時尚的店鋪,漂亮的花體字隨著太陽的下墜蒙上暗色,你看見瓦尼塔斯從階梯上走下來。他踩在最后一階臺階上,蒼藍的眸子看向你。
或許你們之間的行人馬車無數,但正如海洋永遠倒映著天空,你像往常一樣能清楚地看見自己模糊的色彩混雜在那抹藍里。
你不禁笑嘻嘻地向他挑了挑眉,只有你們二人能看見的術式在空中變幻出。印花兔子扯了扯自己的領結,緊緊抓著自己的小號。
接著是薔薇、絲綢、鮮花、貓咪。
童話滿溢。
冷色與暖色交織的天空下,你仿佛來到了充斥著美酒與惡龍的虛構之地。酒吧里放著爵士小調,而你靠在年代久遠的木質吧臺旁彈唱演奏。
此刻你會像個吟游詩人那樣歌誦些真實或夸大的故事,輔以美妙的琴聲。
酒館里吵吵鬧鬧的,醉鬼們叫囂著再來一曲,而你喜歡的人安靜地坐在被月光籠罩的角落,好像離你很遠,但他終究還是被你打動了,直勾勾地看向你。
可他依舊只是在遠處看著,沒有加入到醉鬼的行列里。甚至好像沒有為你喝彩,但別樣矜持的這點你也很喜歡。
被改得更加輕快上口的歌詞從你口中蹦出,你沉浸于鮮花與掌聲,但也不忘向那束月光靠近。
吟游詩人走到了最高的臺階上,微微鞠躬,宛如迎接愛麗絲的紳士。你有節奏地踢踏著,腳下的石磚發出輕快的聲響。
美麗的白月半遮而起,發絲垂下,更顯你那雙眸子流光溢彩。
你悄悄地對你的愛麗絲說——
“Gift to Vanita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