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一起去吃晚飯嗎,瓦尼塔斯?我知道一家很棒的餐廳。”
“真遺憾,我早就吃過了。”
“那瓦尼塔斯就在旁邊看著我吃吧。”
“我可沒有看野貓吃飯的興趣。”
表演結束之后,你向著周圍鞠躬。
被音樂短暫吸引的人群很快就散開了,繼續回去做原本該做的事。
你在原來的位置上收拾樂器,拋給正欲悄悄離開的瓦尼塔斯一個wink。
瓦尼塔斯鬼使神差地頓住了身,不去看你。他僵硬地假裝自己沒有接收到那個wink,只是沉默站在臺階上。
不過瓦尼塔斯現在已經有些后悔等你了。
“你說這種話可是會被但丁評價成人渣的。”
你刻意放緩了腳步,想要盡量延長這段獨處時光。瓦尼塔斯和你并肩走著,本來目不斜視,聞言卻發出了短暫的嗤笑。
“是嗎,看來你還真是相當了解那禿子呢,祝兩位百年好合。”
“你吃醋了?”
“哈?自說自話也要有個度吧,誰會吃你這混蛋歌女的醋啊。”
“將追求藝術的偉大行為概括為‘歌女’,這點上你也很人渣,好的,人渣七分。”
你神態自若地對瓦尼塔斯的行為進行人渣評分,指尖點著下巴,好似在苦惱這個分數是否合乎情理。
黑色的發絲垂在腦后,你注意到他驟然加快了腳步。
對方突然在前方停了下來,你的步伐也僵了一瞬。那雙藍的近乎逼人的眸子伴隨著笑容向你移過來。
“和我這個人七分人渣走在一起真是委屈你了呢,一百分混蛋。”
好像有無形的風暴在你們之間醞釀,一旦觸及就會脫骨碎肉。
然而你卻并未在意,自然地拉住了他被風吹起的衣袖。
“滿分是十分啊,小瓦尼。”
熟悉而親昵的口吻或許讓他有過瞬間的失神,但對方任由被風卷起的外套與發絲遮住了自己的表情。
你收回來視線,沒有繼續探究,因為看見對方的反應你就知道,你贏了。
或許是不甘心這回合是你的勝利,瓦尼塔斯再度開口。
“我的規則和你的規則可不互通。”
“那我就把滿分改成一百分吧,這樣就和瓦尼塔斯一樣了。”
衣角從你手中滑落,青年重新與你并肩而行。
評分的話題告一段落,你們周圍的全都融進那輪寧靜的月亮,你抬頭仰望。
老實說你不太喜歡夜晚。
繁星灑落的夜空固然十分美麗。但你覺得那顆顆繁星連接在一起的景色和術式有異曲同工之妙,以至于你每次抬頭仰望,總有種自己在加班的錯覺。
“不過和瓦尼塔斯一起散步也不錯,就算是夜晚。”
你的眸子似乎還映著那天的夜晚,甜蜜的氣息從神態之中溢出來,險些把對面的但丁齁得吃不下飯。
他感嘆早知道就不應該問那句“你和瓦尼塔斯怎么樣了”。但丁頓時感覺盤子里的燉牛肉不是牛肉,而是無數馬卡龍疊在一起的糖分樂園。
他真的很想說“我對你們的感情生活不感興趣”,但迫于做人的底線和慫,但丁還是沒有開口。
“可是統管整個巴黎的情報商連‘傳說中的瓦尼塔斯醫生’的感情八卦都不知道怎么行呢,你說是吧,但丁。”
“我剛剛不小心把心里話說出來了?”
“是的。”
“那還真是抱歉,瓦尼塔斯夫人。”
但丁從善如流地拍起了你的馬屁,毫不留情地把和瓦尼塔斯之間的塑料兄弟情買了個干凈。
你雖然面上不顯,但其實十分受用。
畢竟即便你比起這個時代的大多女性已經開放了很多,也敢于動手動腳,但這等狂言還是羞于在心上人面前說出口的。
“想要知道更多一點嗎?”
“饒了我吧,阿佩倫斯大人。”
“情報販子的職業素養呢?他的患者或許會很想知道這些呢。”
“……這點上你還真是和瓦尼塔斯如出一轍,就像你自己之前說的那樣,外行人請不要隨意指手畫腳。”
刀叉輕快地分割面包,一如那潺潺流動的塞納河,將巴黎一分為二。
你和情報販子坐在十八區的高級餐館里,位置靠窗,可以看見藍天白云、還算整齊的攤位、混亂的人群。
由倫敦白石打造的潔白教堂你固然樂意觀賞,但這并不代表你對這塊夜生活的核心場所感什么興趣。
你慢慢地咀嚼著午餐,這道法國人最愛的珍饈之一——阿爾薩斯搭上當地新鮮的生蠔與鵝肝,確實很是美味。
“我想請你幫我辦一件事。”
伶俐的侍者很有眼色地退下,你矜持地擦擦嘴角。
“什么事,有話直說吧。”
“幫我調查一下近幾年十八區的失蹤人口吧——算了,”你刻意將眸色轉變為紅,才在空中劃拉了幾下,隔絕了他人的偷聽,“最近四十年在人類世界失蹤和死亡的吸血鬼,給我列出一份名單。”
你又貼心地縮小范圍:“法國境內就好了,先從巴黎開始查起吧。”
但丁卻完全沒有感受到你的貼心,他看著盤子里的紅酒燉牛肉,深覺著場請客從一開始就是個陰謀,這根本就是斷頭飯啊!
“那還真是感謝您的貼心。”
“不用謝。”
見你一副認真的樣子,他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不不不,雖然我自詡為巴黎第一情報商,但這個工作量可是會死混血的。再加上之前【熱沃當的獸】——你不會是在瓦尼塔斯那邊受了氣故意來折騰我吧?”
“怎么可能,唯獨瓦尼塔斯我是不會生他的氣的。”
雖然你更加一臉不可置信地表示否定,但結合你之前的言行,但丁越來越覺得自己抓住了真相。于是他只能無奈地說:“是是是,您永遠不會生他的氣。”
你有點委屈,因為你真的沒有生瓦尼塔斯的氣,更沒有遷怒但丁的意思。
之前稍微學了一下瓦尼塔斯的口吻,是因為你無處揮灑自己內心洋溢的愛戀而刻意模仿的。畢竟他這樣別扭說話的樣子你非常喜歡。
瓦尼塔斯別扭的言語簡直就像是刻意買通了丘比特,一詞一句都在融化你的胸膛,讓你陷入更深層次的愛戀中。
不過事實證明人與人之間的審美并不能一概而論。
你有些憤恨地喝了口咖啡。
對方沒能感受到話語中蘊含的可愛能量讓你非常失望,但你大人有大量,不和下睫毛精妖精計較。
“我沒有玩笑,”你在對方再次開口前說道,“價格好說。”
但丁也意識到這件事并不是什么玩笑話,點然后吸咄起了雪茄:“為什么你想調查這個。”
你自然不覺得冒犯,情報商這么問并不意味著要你全盤托出。
非自然死亡也分他殺自殺,他需要你給一個深挖的方向。
“被詛咒者越來越多了,我想應該有人想做一些糟糕的事。”
“是嗎,或許只是歷史必然趨勢,過了這段時間被詛咒者的數量就恢復正常了。”
“或許吧,不過你應該也注意到了,被奪取真名的吸血鬼有點太多了。這種狀況大概從十幾年前開始,而且最近幾年禍名撒播越來越囂張了,世界這塊寶石都要被這群東西鉆出窟窿來了。”
“我明白了,那你看調查方向主要為‘被迫失蹤或死亡的吸血鬼’怎么樣,還有突然失蹤的‘人類’。”
如今的年代,不管是吸血鬼還是教會獵人,對于社會和人民來說都是【貌似存在的東西】。
在獲得和平后,吸血鬼被禁止吸取人類的血液,大部分都被趕到了【境界】的對面處,在那里生活。
但還是有不少吸血鬼繼續混雜在人類世界繼續生活。這些生活在人類世界的吸血鬼通常會被某個位高的吸血鬼監視,以來維持兩個種族之間搖搖欲墜的平衡,例如巴黎的那位異界領主帕克斯·歐洛克伯爵。
這些生活在人類世界的吸血鬼一般會作為人類度過一生。在平靜的表面下,像但丁一樣的混血的數量也在緩慢增加。
可被詛咒者都會被立刻殺死,這是吸血鬼一直以來的規則。
在人類世界,暴走的吸血鬼一般由教會獵人或伯爵解決,看到相關事物的人會被封口,而這些吸血鬼的死亡表面上會用意外或失蹤糊弄過去。
世界各地劇增的被詛咒者疑似從【境界】開始擴散,然后才在人類世界有些影子。
但如今這些影子已經快被拱到陽光下了,你需要在災厄徹底發酵前把它連根拔起,那位【獵紅之狼】或許會是條線索。
“還有一點,”你敲敲桌子,“那些非詛咒者卻在死或失蹤前有非正常舉動的吸血鬼也要注意。從長相名字到出身結局和疑點,給你半個月的時間把巴黎的資料整理好,事成之后給你4000法郎。”
“4000法郎?”
“是巴黎4000不是法蘭西4000,我還沒那么吝嗇,”你把手提箱提到桌子上,沉甸甸的法郎發出了略有重量的聲響,“這是定金。”
“非常抱歉,請相信我由衷地感謝慷慨的阿佩倫斯大人。”
赤色褪去,你的眸子又恢復了正常的色彩,矯正了周圍的術式讓其回歸正常。
但丁起身與侍者講話,你有些好奇地看著打量著他,好像是不能理解他為什么要和侍者說法。
“你還要點一些嗎,但丁?”
“不,”長相略憨厚的情報商撓了撓頭發,“我是讓侍者把我的那份套餐裝起了,畢竟4000法郎可不等人。”
“你這話說得我都有些后悔了,要不改成2000法郎?畢竟這事要是詳細調查出來,這可是關乎吸血鬼存亡乃至整個世界的大事啊。”
“得了吧,”但丁翻了個白眼來應對你的玩笑話,“吸血鬼的事情可和我們混血可沒有什么關系,但這4000法郎可是混血命關天啊大小姐,我就指望它讓我過一個奢侈的圣誕節呢。”
你被他的話語逗笑了:“看來你還真是熱愛工作,我都想把我的工作推給你了。”
“還有人能使喚您?”
“那當然,畢竟我只是一個可悲的歌女。”
但丁顯然不信你的鬼話,但也不介意順著你說,幾番打趣與套話之后,侍者過來提醒但丁菜已經裝好了。
你與他道別,拒絕服務員不想努力了的暗示后繼續愉快地享用午餐。
當然不可能只找這么一位情報商,不然等調查好法國都要等到猴年馬月了。
于是接下來幾天你奔波在各個還算信得過的情報商之間。
“就是這樣,瓦尼塔斯,不打算夸夸我嗎?”
“夸什么?”
“我這么累了,你就夸夸我嘛。”
“是嗎,那我們阿佩倫斯大人真是太厲害了,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想競選總凵統,特意在城區各個做民意調查呢。”
你詳裝生氣地踹他一腳,對方很輕松地躲過了。你們就像一對普通的情侶,如果現在不是在夜晚的紅凵燈區的話。
街道上的氣味香到刺鼻,還混雜著不知名的藥物。濃到近乎媚俗的粉在整片區域無可救藥地擴散開來,托得那些女郎更加誘人。
小巷中里有尸骨、墮落的神職者與巡邏員,他們毫不反抗地拜倒在了夜晚的石榴裙下。
艷羨的目光向你們投來,一部分是針對瓦尼塔斯,慕他有這么一位美人相伴,另一部分是針對你的,妒你竟然釣到了這么一位帥氣的公子哥。
很可惜這對“佳人”貌合神離,都在各自尋找著線索。瓦尼塔斯尋找著那位受害者小姐晚上打工的地方,你尋找著【獵紅之狼】留下的痕跡。
確認完四周沒什么線索后你收回了心,你敏銳注意到了周圍那些或善或惡的目光。
你們對那些目光當然是毫不在意。可惜你此刻惡趣味上頭,刻意和瓦尼塔斯貼得更緊了些,手相當不安分地襲向他的腰間。
瓦尼塔斯瞬間反應了過來,略施力道反抓住了你的手,強硬地把你推向了墻邊。
你們的發絲糾纏在一起,他側過你的臉頰,大腿抵進了你的腿間。
你似乎有些乏力地滑落,他一手抱住了你的腰間,而你就像一條柔軟的蛇,纏上他的胸膛。
或許在他人看來,你們就像周圍那些存在一樣,是對普通的一夜凵情同伴。
睫毛在離你很近的地方蒲扇著,瓦尼塔斯略長的指甲抵在咽喉處,似乎是在追尋你的氣息,你閉上眼睛,感受著他心臟跳動的頻率。
蒼藍的月亮中倒映著濃艷的色彩,簡直要把你勾得無法自持,但他的言語就沒有那么浪漫了。
“不要做多余的事。”
他的臉略遠離了你,你敲到好處地睜開了眼睛。
你感覺你們已經好久沒這么緊貼了。在這昏暗的燈光下恍然,你似乎回到了很久不見的修道院,甚至聞到了一股水泡麥片的味道。
你愉快地笑了出來,重新挽住了他的胳膊,在他耳邊輕輕抱怨:“那就多看我一點吧,親愛的。”
“當然了,”你看見自己完整地倒映在瓦尼塔斯的眼睛里,而他下一秒就露出了與這時的場景十分相稱的笑容,“我當然會看著你,畢竟我可是花了一百法郎買了你一個晚上。”
“為什么是一百法郎?”
“因為你就是個一百分混蛋啊。”
瓦尼塔斯挑眉看你,試圖用拱火的語言撩撥起你的憤怒。
他的頭發被非常騷包的繡花蝴蝶結扎起來,袖子被挽起,襯衫上大半扣子都沒扣上,露出了點潔白的胸膛。
他的神態抓的很好,嘴上說著傷人的話。活脫脫一個還沒收心的富家少爺,渾身上下寫滿了聲色犬馬。
你想你得想辦法治治這個七分人渣。
于是你踮起腳尖,勾住了他的脖頸,把他抵在了冰冷的墻壁上,將領子扯得更開些。
“是嗎,那我就更混蛋一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