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短暫地交談之后,你們決定接下來同行。瓦尼塔斯面帶嫌棄地把你裝進了外套的口袋,黑色的布料柔軟絲滑,你不自覺把自己埋地更深了點。
瓦尼塔斯的氣味。
或許是隔著一層布料的原因,瓦尼塔斯的聲音顯得有些失真:“這一路上給我安靜一點,別給我添麻煩。”
你偷偷把口袋扒開一條縫,鉆出來向他點點頭,瓦尼塔斯看到這樣的你不自覺地別過臉去。手指毫不留情地把你腦袋向后推,導致你整個人都摔在口袋里。
“你太過分了瓦尼塔斯,哪有你這么對病患的!”
“那你就去找別的醫生。”
瓦尼塔斯慢條斯理地戴上手套,然后徹底吹滅了因為談話再度燃起的燭臺。冰冷的月光無情地照耀進來,微弱的白色纏繞著旅館內的設施,應許是在考慮接下來的事情,瓦尼塔斯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
然而等門被打開時,不知何時起就蹲守在門口的吸血鬼“啪”地一下合上了手上的書。那身白色的正裝和這聲音在寂靜的夜晚顯得尤為嚇人。你們都被結結實實嚇了一下,隨著他的出現,瓦尼塔斯臉上的表情也褪去了那種沉重。
“真慢啊瓦尼塔斯,再晚一會我都要把這本書讀完了。”
“什——”
“啊!不用擔心,我不知道你要去哪”,諾對著瓦尼塔斯露出純真的笑容,補充道:“我已經小憩了一會了。”
“那種事怎么樣都好啦!!”
樓梯和大廳的路程并不久,但瓦尼塔斯已經開始露出了不耐煩的神色,因為他預感到接下來會有一場拉鋸戰誕生,這種感覺太熟悉了。
“你是去調查失蹤事件對吧?”
“這和你無關。”
“你認為兇手真的是獵人嗎?”
“別跟過來!”
諾上前一步,與瓦尼塔斯并排走,像是不服輸一般拋出自己的宣言。
“我沒打算‘跟著你’,我是打算‘和你一起去’。”
瓦尼塔斯露出厭煩與嫌棄混雜的神情,在良久的沉默中但最終還是他后退一步。
“…………隨便你。”
“好,那我就隨便來了。”
你把嘴死死地捂住,但這段談話實在是在你的笑點上跳芭蕾。你不由得躬起身,人生第一次體會笑到肚子疼是什么感覺,連帶著口袋都輕微顫抖。
瓦尼塔斯不動聲色地把手伸進口袋里,捏了一把你的腦袋你才勉強冷靜下來。諾好像是想起什么事,側頭詢問道。
“說起來瓦尼塔斯,你之前是在房間里跟誰說話?”
“……我自己。”
你聽著瓦尼塔斯那從牙縫里擠出來的話,不由得再次笑得躬起身。
*
“!這里是……”
“——巴黎圣母院?”
婦孺皆知的建筑靜靜地矗立在那里,夜晚從她身上靜靜迤然而過。復雜的構造訴說著獨屬哥特的美學,瓦尼塔斯并不理會諾的驚詫,徑直走向某一扇門。他撥弄著鎖孔,在夜晚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
巡邏者聞聲尋來:“喂!你們在那做什么!”
“正好。”
他壞笑著對兩位巡邏者進行打擊,迅速地奪取了他們的衣服。瓦尼塔斯把圍腰系上來遮擋裝了瓦尼塔斯之書的雜物包,末了還騷包地打了個蝴蝶結。
然而或許是下手不夠重的原因,守衛的臨暈反撲弄壞了煤油燈。雖說二人的夜視能力都遠超常人,但在如此黑暗的環境下還是不太方便。瓦尼塔斯思索著燈都放在哪里,于是沒能及時阻止口袋的蠕動。
你從瓦尼塔斯的口袋里跳了出來,趴在星碧石燈上散發出微弱的光,還對他輕快地wink了一下。
瓦尼塔斯的額角泛起青筋:“你這——”
諾把你趴著的煤油燈提起來:“瓦尼塔斯,這是……”
你率先搶答:“我是巴黎圣母院的精靈哦。”
根據這熟悉的聲音,諾又仔細端詳了一番你的臉,然后發出了疑惑的聲音:“阿佩倫斯?”
你被瓦尼塔斯的死亡視線看得冷汗直冒。話說你本來以為諾只是個淳樸的鄉下人啊,沒想到意外的思維敏銳。
把額角不斷浮現的青筋按了下去,瓦尼塔斯最終開口為你挽尊,你跟著乖巧地點頭:“不,這只是她留下的術式,她改寫式的產物。”
“這樣啊。不過在這里用不要緊嗎?”
“……不要緊。”
諾轉過頭去,似乎是不再糾結這個問題了,你也跟著松了口氣。瓦尼塔斯四處張望著,然后聽從記憶打開了暗道的入口。
“這個洞是通往哪里的?”
“地下墓穴。”
如同月光般冷白的光在黑暗中亮起。
“這和白天我們去的地方不一樣。雖然通往地下迷宮的入口遍布巴黎,但我們現在前往的地下墓穴是被設計成只有知道的人才能到達的類型,這里是獵人的巢穴。”
諾跟著步伐毫不迷茫的瓦尼塔斯前進,思緒萬千。
那為什么瓦尼塔斯會知道這條道路,就好像以前待在這里過一樣……
諾下定決心開口詢問:“瓦尼塔斯!請告訴我,你已經知道了吧?把吸血鬼接連擄走的犯人究竟是誰。”
沉默在可怖的黑暗中彌漫了一瞬,你情不自禁地抱著瓦尼塔斯的指尖。那覆蓋著蒼藍瞳眸的睫毛微微顫動,他開口回答諾的問題。
“…是獵人,但準確來說又不是獵人。”
“這是什么意思?”
“聽好了,諾,”瓦尼塔斯停下腳步,以余光掃向對方,“如果你遇到了獵人,并與他們進行戰斗的話,那些家伙肯定會最先毀掉你的‘眼睛’。”
在假面舞會時,瓦尼塔斯條件反射刺向被詛咒眼球的手。
有什么想法在諾的腦海中一閃而過。
瓦尼塔斯重新以毫不迷茫的步伐前進,但并未收回余光。
“——如果太小看人類對手的話,會死的。”
黑暗重新回歸沉默。
*
地下的空氣潮濕而寒冷,三人來到了整齊地排列著頭骨的房間。每個頭骨下都標注著資料,仿佛規規矩矩的畫廊,整齊排列的地磚讓人頭暈目眩。
諾好奇地張望著:“跟地下墓穴那邊的氛圍完全不同,這里排列的是某些特別人士的遺骨嗎?”
“這些都是吸血鬼的骨頭,”你趴在燈上解釋道,“是被獵人們攻占地下迷宮時殺掉的吸血鬼的亡骸,也就是所謂……戰利品。”
諾明顯露出了不適的表情,在短暫地調節好自己的心情后諾回憶起這熟悉的解說腔調,那雙干凈的紫色瞳眸看著你。
“阿佩倫斯會變成貓嗎?”
你被二人的視線看的都要抬手擦汗了:“哈哈,為什么這么問呢?”
“因為之前在地下墓穴遇到了聲音和你很像的貓,所以——”
“不會,”你斬釘截鐵地回答,“當然不會,就算有會說話的貓和我聲音像,那也只是巧合吧。”
“哎喲怎么這么說呢,”瓦尼塔斯露出了扭曲的笑容,“我們巴黎最棒的街頭藝人怎么可能和一只貓撞音色呢,諾,你說是吧?”
突然被提到的諾:“啊?嗯…也不是不可能。”
你小聲附和:“就是就是。”
瓦尼塔斯以一種很恐怖的目光看向你,于是你乖巧地捂住了嘴巴。他收回了目光:“走吧,走另外一條路。”
巴不得早點離開的諾:“嗯。”
瓦尼塔斯提起煤油燈,然而二人卻和某人狹路相逢,你瞬間把自己的光給熄了。
穿著獵人裝束的男人有著卷曲的金色短發,綠色的眼睛好奇地向門里張望:“你們在這里干什么?”
瓦尼塔斯露出懵懂的神色:“那個…您是?”
“嗯,問我嗎?”男人面帶爽朗笑容地致意,“我的名字是羅蘭·福蒂斯,被賦予‘碧玉’稱號的第六位圣騎士。”
“圣騎士…!那不就是管理獵人的十二名隊長中的一人嗎!”
羅蘭害羞地抓抓腦袋:“哎呀,真不好意思,我直到前陣子才被人稱作隊長的。來到這邊上任也才是前不久的事,為了把地圖牢牢地記在腦袋里,現在正在到處巡邏順便散散步呢!”
瓦尼塔斯對于如此話癆的自來熟非常不適應:“哈啊…”
羅蘭笑著看著他們:“那么該回答我的問題了,你們是誰?看你們的打扮你們的工作應該在地上而不是在地下吧,這種時間在這里做什么呢?”
那雙綠色的眼睛瞥向靜靜趴在手提燈上的你。
“工作時間又為什么會帶著這么精巧的自動人偶呢?”
瓦尼塔斯以自己爐火純青的演技扮演了一名老實靦腆的教會巡邏員,給他來了個九十度鞠躬:“非常抱歉!!那個人偶是白天禱告者拜托保管的,因為他的母親并不允許這種女孩子氣的愛好。因為價格昂貴比較擔心,于是就帶在身邊了。”
“我叫文森他叫吉爾貝爾,我們在教會內發現了未記錄過的密道,雖然理應馬上向獵人報告,但是為了確認這條密道通向何處,于是貿然前來此地。結果變成現在這樣,迷路了數個小時——”
“唉,你們迷路了嗎?”羅蘭露出了發自內心的笑容,“那和我一樣呢!”
“——羅蘭大人也迷路了嗎?”
“嗯嗯,迷路了,找不到回去的路真讓人頭疼呢。”
男人抓著胸前的十字架,露出一種由衷的感動與虔誠。
“但這也都是神的指引吧,正因迷路了才能在這里遇到你們二位!來吧,跟緊我。放心好了,我那些能干的部下們很快就能找到我的!”
你不動聲色地將星碧石燈調整完畢,使它重新發光,瓦尼塔斯順手把你揣進兜里。二人綴在羅蘭身后,小聲交談。
“如果繼續跟下去被帶到了獵人的集聚地可就麻煩了,有什么辦法能讓那男人別管我們嗎?”
“——沒辦法,完全找不到任何破綻。”
雙方皆露出了沉重的表情。時間在沉默中流逝,諾的注意力也不由得在這種環境下發散到四處,也沒能注意到羅蘭以余光觀察著他。
地下竟然有這么寬敞的地方啊……
“哦呀,”羅蘭好像是被某件事物吸引了注意力,走向另一邊的墻前,“文森君文森君,可以來這邊一下嗎?”
雖然不想過去,但是以假身份的立場似乎沒有拒絕的理由,于是瓦尼塔斯走了過去。
“那邊的墻上寫有什么文字呢。”
“文字?”
羅蘭突然站起了身,將瓦尼塔斯推進地牢里,迅速操縱機關關上了欄桿。瓦尼塔斯護住口袋,結結實實地跌落在地上,堅固的欄桿無情地隔絕了他和外圍。
“糟了!”
小小的圓柱形匣子被獵人拋向空中。
“唉?”
“快閉上眼睛!諾!!”
剎那間,白色的光吞噬了一切。諾捂住自己的腹部,企圖以此來支撐住自己搖搖晃晃的步伐。
發生了什么…視線…變得…
“啊啊果真如此,你是吸血鬼吧,”笑容從臉上消失不見,羅蘭面無表情地看著支撐不住跪在地上的諾,“很痛苦嗎?剛才的光可是有著讓你們的‘眼睛’變得無法使用的效果哦。”
“你們身上的衣服可不是你們的東西吧,把衣服都主人……殺掉了嗎?”
術式與現實的視線混雜起來,讓諾變得幾乎無法思考,但聽到對方的質問還是拼命地擠出答案:“哈…哈……沒…有——”
然而獵人只是居高臨下地審視著他。
“雖然不知道你們有何目的,但潛入這里的吸血鬼不管是誰都別想活著出去。”
蘊藏著特殊效果的藥物被男人注射進了脖頸。
“——吾為獵人,赤紅之眼的異端者啊,歪曲神所創造的世界真理之人啊,吾將化作利刃將其狩獵殆盡……”
那是遠比吸血鬼的赤紅之眼更可怕的,飽含種族與種族之間不可化解的仇恨,審判異端的眼睛。
“此言非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