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種目光向你襲來。
經過上次的教訓,這次你沒有再穿那些有荷葉邊和長擺的裙子了。但盡管你已經向瓦尼塔斯學習很多了,也無法在著裝上改變原則。
鴨舌帽收攏了你的長發,帽檐半遮臉龐。你身著普通的襯衫和背帶褲,確實能感受到你已經盡力不引起他人注意了,如果忽略那昂貴的布料話。
老實說你并不介意被他們注視,不如說這樣會讓你高興,或許是本能?但鑒于你現在有要事,只好遺憾地隔絕了他人的探知。
“男孩,想要一點零花錢嗎?”
你叩響殘破的玻璃,男孩著實嚇了一跳。
他站在遠一點的地方,看上去對你這個突然出現在這里、疑似偷跑出來的大小姐很警惕。
“關于那天晚上的尸體我有點事情想問你,”你輕聲說,好似蠱惑夏娃的毒蛇,從衣間扯出了十字吊墜,雕刻著劍與六片翅膀的紐扣閃著寒光,“我是教會那邊的人。”
或許是被你的氣質所折服,男孩露出了然的神色,然后邀請你從正門走進來。
你松了口氣,還好這人是不被重視的笨蛋,你已經可以想象到接下來無比輕松的套話了,好耶。
“大人,還有什么事嗎?”
男孩以一種極不符他這年齡的諂媚態度開口,伸手想要幫你放外套。但即便是沒有常識的你也知道不應該麻煩小孩子,于是便輕柔地抽了回去。
“孩子,不需要麻煩你,我不是來做客的。”
為了不讓男孩誤以為你嫌棄他,所以你開口補充。在他再次開口前坐在了沙發上,并示意他也坐下。
于是他安靜地坐下了。
“一周前的尸體,你有看到什么嗎。”
“是的女士,我想這話我之前已經如實告訴過你們了。”
“現在請你再復述一遍。”
你雙手交疊撐著下巴,聽著男孩的闡述。
他應該確實看到過現場,之前教會獵人相關也來找過他封口。一般男孩可不會認為這種疑似只存在于傳說的吸血鬼獵手是真實存在的。
這男孩是的真的誤會你是獵人了啊。
看來瓦尼還是沒有那么討厭你的,不至于在這方面騙你的。
你心情愉快,盡力模仿著唯一接觸過的教會獵人,臉上的笑容幾乎要發光成圣母像:“是嗎,你做得很好。”
似乎是被你感染,男孩也安心般笑了起來。你重新站起來穿上外套,似乎欲走,但卻露出了鷹般銳利的眼神,男孩也一樣正襟危坐。
“你沒有隱瞞什么吧?”
“怎么會啊,當然沒有。”
“那你可以告訴我在場第三個人是誰嗎?”
男孩停頓了一下:“沒有第三個人啊。”
“你明明說你很害怕,現在卻這么確定地否認?”
“不,女士,天那么黑即便有其他人我也看不見啊……”
“但是你卻甚至看見了那怪物穿著男士馬甲?”
“我沒有說過——”
男孩尖哮般否認,你露出充斥著惡意的笑容。
“所以你確實看到了?”
他有點發抖,重復著:“不,女士,我沒有,我真的沒有……”
“是嗎,”在得到答案后你打開了門,卻回頭再看他,掛上了憐憫的表情,模仿著那些神職人員,“如果你這么堅持的話,即便是神也會原諒你吧。可惜我等不過踐行者,我主可原諒的說謊者,我等無法原諒。”
你輕嘆般拋下一句話。
“我主在上。”
關門的聲音在空曠的屋內響起。
男孩有些茫然地坐在沙發上,汩汩不安如同霧氣飄散,濡濕了窗外的景色。
但丁看著窗戶。
細雨覆窗,等的人還沒來。因為內外溫差,窗戶上覆了薄薄的白,但丁百般無聊地勾勒圖案。
清脆的風鈴聲。
“喲,瓦尼塔斯。”
他手胡亂地在窗戶上抹了一把,黑發的青年快步向他走來。
“但丁。”
以包廂最低限度消費套餐打發掉翻白眼的服務員后,瓦尼塔斯擺出了一副無比嚴肅的表情湊近但丁,雙手交疊在下巴下。
“什么?”
“七天內,居住在埃羅省居住的所有吸血鬼,給我一份名單。”
但丁沒忍住“噗”地一下把檸檬水噴在了瓦尼塔斯臉上,瓦尼塔斯幾乎要炸毛了,一把抹掉了臉上的檸檬水。
“突然之間說什么啊你這禿子…!”
“這是我說的話才對啊,臭庸醫!”
對峙一會后無果,但丁面無表情地抽出籃子里的法棍開始嚼吧。
“2000法郎。”
“但丁,收價超過400法郎是找不到工作的。”
“真遺憾,就是因為找我的人太多才漲價了。”
瓦尼塔斯充分發揮了“男兒膝下有黃金”的精神,滑跪到但丁的腳邊,開始假意痛哭起來:“但丁大人我是你的粉絲啊!難道你就這么忍心讓友人因為沒解決掉這個事件而信譽受損,從此找不到工作流落街頭嗎?”
“有話直說。”
“打個一折吧。”
但丁眼神死。
“到時候阿佩倫斯會接濟你的。”
瓦尼塔斯身體一僵,然而攻勢不減。但丁頗為頭痛,他覺得自己不僅要被誤會人格和經歷,還要被拉入這家餐廳的黑名單了。
看,那期間來送餐的服務員的眼神就是“這兩個窮鬼在搞什么把戲”。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但丁頗為頭疼地扶額,“就看在我們之間的交情上——”
“我愛你,但丁大人!”
他的腰幾乎被瓦尼塔斯的感激之情捅了個對穿,但他還是捏捏肌肉盡力坐好,點燃了那根雪茄:“不過你聽好了,這折可不是白打的。”
“切。”
“你切個鬼啊。咳咳,說回主題,這個是個大單子,但是我們這邊人手不夠,需要你幫忙。任務主要就是統計巴黎人口的失蹤狀況,還有疑似從事人口販賣的可疑人員。”
“警方的?還真是吃力不討好的工作。”
“雖然我不知道委托人上頭是誰,但4000法郎可是真的。”
“那是阿佩倫斯的委托?”
但丁掐滅了雪茄,望向托腮看他的瓦尼塔斯:“當然不是,你為什么會這么想?”
“——因為這人傻錢多的既視感,她總是喜歡給你零花錢。”
但丁好笑般看瓦尼塔斯:“怎么,醋還吃到我身上了?”
“不,我可不是小寶寶,”他把后面幾個字咬的很重,“可不需要別人發什么零花錢。”
“……干好了提成給你1800法郎。”
“還有這種好事!但丁大人謝謝你。”
但丁大人不屑地笑了,隨后他們確認了條件內容和合同內容。
片刻后,但丁把雪茄擱在遠處的煙灰缸上,從隨身攜帶的公文包里抽出了擬好的合同,推到他面前:“你看一下。”
瓦尼塔斯感覺自己上了賊船,但是仔細檢查了一遍,合同并沒有問題。
“禿子,你沒坑我吧。”
“我坑了你我就把所有頭發剃了。”
瓦尼塔斯輕快地吹了句口哨。
主要是面對這樣的虔誠的毒誓和他們之間的情誼他才簽合同的,瓦尼塔斯發誓,絕對不是因為1800法郎。
雖然他心知肚明這份工作就是抵消了他的砍價,抽成基本不用指望了。雖說剛才2000法郎的價格應該是在開玩笑,可但丁這家伙就這么痛快地答應打一折非常可疑——
表面上不動聲色,他的眼神犀利了起來。
可但丁接下來痛快地簽了一折的合同,這讓瓦尼塔斯愈發不安:“你的靈魂剛剛是被耶穌洗禮過嗎。”
“……你找茬么。”
“確實。”
但丁告誡自己不要生氣,生氣是成功的敵人。他的眼前又浮現出那副場景,陽光透窗撒在身上,你很驚訝地看著他“怎么會呢,唯獨瓦尼塔斯的氣我是不會生的”。
但丁悟了,原來這就是賺大錢的秘訣嗎!
他的氣質突然沉了下來:“你說的對。”
瓦尼塔斯:?
瓦尼塔斯最終還是帶著“要不要下次幫他看看腦子”的疑惑走了出去,接著剩下的情報商被服務員委婉地請了出去。
但丁的心情卻仍然保持著豁然開朗的狀態,在街角發出了會被吊死在路燈上的笑聲。
……太棒了,糊弄過去了,他簡直就是個天才。
高興完之后,但丁承受著小巷里原本在翻垃圾,卻被他嚇到呆滯的黑貓的譴責的目光。
“一起去吃晚餐嗎?”
穿著相似制服的高挑男人和清秀的女人在回去的必經之路上遇見了他,但丁痛快地答應了同伴的邀請,因為是在自己人堆里,但丁的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揚。
“你怎么了,但丁?”
“沒什么,約翰,我只是——莉切,你那是什么表情。”
女子的眼鏡在蒙蒙細雨下有些反光,嘴角和面部肌肉都扭的很矜持,但眼神露出來很多,連帶著細微的肢體動作都讓人感到不對勁了。
“呵。”
“?”
但丁很快就不去在意同僚意義不明的冷笑了,因為他有更想分享的事情。
“聽我說,這個圣誕節……”
他輕快地向前走,把胳膊夾著的公文包向上提了提。
*
【半個月內,整理一份涵蓋了巴黎的調查對象們姓名、死因、異常、家庭狀況、就業情況、簡易人際關系的名單。】
這大概就是你和但丁簽下的合同內容。
由于這個世界有著神秘的混沌,像但丁這樣有門路的人所交出來的合同當然不是什么普通合同。
或許有對于靈魂的束縛、或者違約會觸發什么糟糕的術式。
雖然在你看來這完全就是班門弄斧的不敬之行,但市民還是需要工作來維持生活的、而且反正自己肯定不會違約,這點還是隨他去了。
錢這種東西想要多少就有多少……你底氣十足地簽了合同,一如既往地豪爽。
“十八區之行過得如何?”
小小的蝙蝠收起了合同,這份工作算是到此結束了。不過但丁完全不介意陪你這個錢多要求少的大主顧聊聊。
“不怎么樣。”
“是嗎,倒也是,那里沒什么好玩的嘞。”
沉默了下來,向來擅長說俏皮話的你此時懨懨的,要是此刻手里夾著煙,你必然會往前人臉上吐。
“誰招惹到你了嗎?雖然不是我自夸,那里我還是有點人的。”
但丁不放過這個有可能讓他有錢賺的機會,打趣般說。
“說得和什么頭子似的、這個人是指線人吧?”你終于被逗笑了,接著語氣輕快地抱怨,“哎呀,算是吧,那群人可真討人厭啊。”
“除了瓦尼塔斯還真有人能叫您束手無策?”
你這次真的是發自內心地笑了出來:“不要把瓦尼和他們放在一起,我會生氣的哦。”
你放松地依靠在了椅子上,眼睛半闔,目光看向窗外,開始絮絮叨叨說些話:“還記得我上次和你說的嗎?或許有人想要做糟糕的事。”
“記得。”
“然后呢,我想我大概是找到了,”你有些含糊地說,“我過幾天要去洛澤爾省一趟,如果能抓到那條尾巴,或許謎團就能清楚一點了。”
“那還需要我繼續工作嗎?”
“需要,拜托了。”
睫毛投下的陰影,倒映出窗外的光。
故事的軸心就是在亂糟糟小旅館,一個刊登報紙或許會大受好評的情殺故事,不過大部分都是你的推測就是了。
“首先,那個吸血鬼和我的病人相遇了,”瓦尼塔斯有些惡劣地抨擊那個不知姓名的吸血鬼,“我倒是不知道吸血鬼也有逛紅凵燈區的興趣。”
當然有,不然像但丁那樣的混血就不會誕生了。
你好奇地敲打著顏色鮮艷的酒。
“吸血鬼或許在切利亞女士前暴露了真實種族,但鑒于她所信仰的宗教,女士并沒有感動恐懼。她認為那是神圣的?總之就是良好地接受了。”
“不,不可能。”
瓦尼塔斯指出了你的假說不合理的地方:“患者小時候差點被吸血鬼殺死,這不成立。”
之后便是一場漫長的辯駁。
你主張吸血鬼是切利亞女士的客人,這吸血鬼大概是個暴發戶類型,但至少吸血鬼單方面對女士有愛情。
可因為切利亞的工作他們不太可能在一起,而且因為宗教的原因,切利亞不會輕易放棄這個工作。
然后吸血鬼因愛生恨,他因此加入了一個組織、或者本來就在那個組織里,因此使用了那里的力量。
他或他們引導了一個無足輕重的吸血鬼的墮落——讓他變成被詛咒者,成為了【獵紅之狼】。
而后吸血鬼把切利亞女士約到了貧民窟,讓【獵紅之狼】殺死了他。
至于后來還在女士的住址旁監視,可能是愛人死后,反而空虛后悔了,這并不與他不認罪沖突。
“為什么這么確定是個組織做的?”
瓦尼塔斯顯然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他只是想找你茬。
“除非那個人是吸血鬼女王、路基烏斯大公、元老院的老怪物之一,”你譏諷著,“而他們不至于會蠢到豢養一個來歷不明的情人。”
是的,除了知道在來巴黎十八區前切利亞女士是住在埃羅省外,其他一概不知。雖然在醫院有她的出生記錄,但去她資料上的曾住地詢問,壓根就沒有這個人。
不過也有可能是沒有調查到位。
“那照你所說,存在這么一個組織。他會讓像你所分析的那種蠢貨加入?”
哎呀,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或許只是一把刀,或者是走后門的。”
“呵。”
瓦尼塔斯意義不明地笑了一聲,你有些不悅,鼓起了臉頰。
“反駁倒是反駁得輕巧,那你倒是講講?”
以下是瓦尼塔斯的假說。
患者應該是某人的線人,但是患者觸怒了某人。這個某人做出了一些糟糕的事。
比如說賄賂那些二五仔巡警,但這某人身上有些重要的東西會因此暴露。于是某人上頭的吸血鬼、也就是那個組織的成員出手了。
他選中【獵紅之狼】為被詛咒者,應該是因為他礙眼了、倒霉了。
而患者則警惕地察覺到了這件事,但終究沒有經歷過什么大事的她有些慌不擇路。選擇了可能只是恰好聽聞的【吸血鬼醫生】,畢竟是個線人,只是拿這個做借口逃往巴黎。
“但為什么是巴黎?”
“誰知道,”他聳聳肩,“可能是她覺得在這里有人能庇護她,這樣也解釋了為什么會去貧民窟。”
“那監視的是誰?”
“那個吸血鬼吧,注意一下患者死后會不會激起反撲的浪花。”
“但依照你前面的假說,吸血鬼應該不把這患者放在眼里才對,她的死亡只是因為那個‘某人’,事后監視,可以說是小心謹慎。但是他要是真的那么小心,就不會放過我們,不管我們在窗簾后面做什么。”
就這樣,在沒有決定性證據的情況下,你們誰也說服不了誰。討論也沒有什么結果,在經歷一番腦力活動后,你們都回正常的旅館睡覺了。
“……還有其他要你做的事,我會追加報酬的。”
從回憶中抽出身來,你坐直了身。你的氣質向來隨和,此時但丁卻久違地感到了壓迫和嚴肅感,他也情不自禁有些僵硬了。
“您請說。”
“你知道我的條件一開始是調查全法國吧?不過你們一個人肯定是做不完,所以我還找了其他蠻多人的。他們也在調查法國其他地方,我希望你可以管理、引導他們。”
“畢竟大部分人沒那么了解吸血鬼,也不曉得何樣算是異常,我希望你可以糾正這些。”
但丁苦笑起來:“我有拒絕的權利嗎。”
“可以,你拒絕我也會保證你和你家人的人生安全和未來,并且隨時有退出的權利,”你還不至于這么玩不起,但言語又嚴肅了幾分,“不過如果你拒絕了,我會消除你們一部分的記憶,并且永久送離法國。”
既然不參與,那就離開……是這個意思吧?
“那我可以知道那是為什么嗎?”
你點點頭應允了,你長久地沉默了,壓抑的氛圍不斷疊加,直到你組織好言語。但即便如此話語還是含糊不清,這并非你的本意,因為你也不知道將來究竟會發生什么。
“將來這里、法國會發生很糟糕的事。”
“先是吸血鬼,他們已經遭受了巨大的災難,此后這個災難也會一直持續下去。它會擴散,從吸血鬼到獵人、再到普通民眾。”
也包括混血。
你露出了悲哀的表情,抽離地宛如教堂的圣母像。
“我想要阻止它。”
似乎是被這莊重的凄痛影響了,良久后但丁才重新開口:“這只是你的預感嗎?”
“不是,”你看向他,“一開始只是我的預感,但是它已經開始發生了。”
“那這災難會擴散到全世界嗎?”
“我會讓它結束在法國。”
你像平常一樣輕松地笑了笑,但相應的,他沉默到了雪茄燃盡。
隨后,豁然地苦笑。
“那就沒辦法啦,如果只是吸血鬼和人類的破事還好,但既然誰都無法幸免,那我(混血)也不能完全置身事外了。”
“將我要做的工作告訴我吧。”
“嗯。”
拿出必要文件后,你在空中展開了術式,與但丁詳細地介紹工作的詳情。
黃昏西斜,早已空空如也的盤子被侍者端了下去,你又叫了點咖啡和馬卡龍。
似乎是為了從剛剛嚴肅的氣氛抽離出來,但丁以開玩笑的口吻開了口:“追加的報酬會是什么?”
“什么都可以哦,除了太過分的事,”你的眼睛里閃爍著狡黠的光,“想要小小地捉弄一下瓦尼塔斯也可以。”
“借你的手?”
“是的,借我的手。”
你們相視大笑起來,剛才的氣氛完全散去了。
但丁攪拌著咖啡:“要我想當總統也可以?”
你露出了苦惱的表情:“給你一個機會倒是可以,但總體還是要靠但丁自己啊。要不從現在開始去蒙彼利埃上學?”
“那還是算了。”
他將咖啡一飲而盡,看似豪爽,但乃是在氣氛刺激下的蠢人之行。
“咳咳咳咳咳咳咳。”
果不其然,被一鼓作氣沖進來的苦澀嗆到了。
“你沒事吧?”
“知道擔心我就不要說那種蠢話,莉切。”
但丁相當不客氣地白了一眼剛剛口出誑語的女性,狼狽地用手擦了擦嘴角的咖啡。
但他顯然忘記了自己帶著白手套,看著手套上的咖啡漬,他不知道為什么更生氣了。
“小心我把你剛才說的話轉告給約翰。”
“等……對不起,我錯了,手套我會給你洗的。”
被有些過度保護的“家長”知道自己剛在在說什么金主、包養、小白臉之類的話題,那可是不得了的事。
莉切泄了氣:“我不該說你是在當小白臉那種話的,明明你都……”
“等一下、不要再說這個話題了,路過的服務員在用奇怪的眼神看我哦?!”
但丁壓低聲音抗議,并注意著服務員。而聽到他們對話的服務員則像是完全感應到了但丁的呼喚,和他的眼神完全對上了,并對但丁豎了個大拇指。
但丁:……?
“都說了那是誤會啦,”但丁煩惱地抓亂了自己的短發,決定用最簡短的話說服對方,“她只是一個人傻錢多的雇主,但是再怎么傻,你真心覺得對方看得上我?”
莉切露出了“是哦,是這個理”的表情,雖然解決了誤會,但他的心靈受到了極大的傷害。
“你到底為什么會說這種話……”
將手套摘下來放下桌上,莉切露出了思索的表情。
“我在工作的時候看到你和對方在閑聊呢,都笑得很開心,明明是工作時間。你剛剛說有筆大單子,做完這個帶我們去倫敦度假,我就在想你是不是有什么…額—特殊渠道。”
或許他不應該和被過度保護的小女孩這么斤斤計較,畢竟她沒怎么接觸過戀愛話題,有這種聯想也挺正常的。
雖然這么說你壞話有點心虛,但是這樣是最方便的解釋法了。
“都說了她人傻錢多……只是聊得很開心而已,難道我看上去很適合當小白臉嗎?”
不,就是不適合服務員才會豎大拇指啊!
“不是你的問題啦,是那位女士,怎么說呢,”莉切斟酌著用詞,“看來就是那種——嗯,有很多情人的樣子。”
但丁差點沒笑出聲來,又是一個被皮囊蒙騙的家伙。
“真可惜,她只有一個情人。”
但丁開始毫不留情地把小白臉的位置往瓦尼塔斯身上按。
“唉,是這樣嗎?明明是看起來有錢又優雅的女性……”
“對對對,而且這個情人還老是鬧別扭呢,明明吃的是別人軟飯。”
“什么,竟然還有這種人!”
年輕氣盛的莉切加入到了指責的隊伍中,但丁不由得長嘆口氣。
——詆毀別人的感覺真是太爽了!瓦尼塔斯,我下次還敢!
“在聊什么呢?”
風鈴聲響起,約翰從街外的公共洗手間回到了位置上。
“喲,你回來了,”但丁看似正常地回答,“在聊未來的倫敦之行。”
“莉切已經決定好要去倫敦了嗎?我覺得羅馬也不錯呢。”
“我無所謂啦…”
“明明就有,你剛才還說想要去白金漢宮和王子們來場浪漫的邂逅呢。”
莉切瞪大了眼睛:“什——!”
約翰悲傷的嘆了口氣,像是賣關東煮的媽媽桑知道外甥女嫁人了一樣:“是啊,莉切也到這個年紀了。”
“就是如此,”但丁煞有其事地點點頭,“到這個年紀了呢。”
“都說了我沒有啦!”
雨已經停了。
莉切漲紅了臉,三個人在爭論談笑間迎來晚餐。小羊排被裝在盤子里,不夠精致,但是勝在分量大味道好。
配上塞納河潮濕的氣息與滿天繁星,這就是一頓完美的晚餐。
然而,承載著這樣日常的巴黎會毀滅嗎……
不知為何,在恍惚之間,他的記憶回到了那個初遇的夜晚。
也像今天一樣,潮濕的風、晃悠悠的路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