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好啊,那就泡一杯吧。你別說,我今天還沒正經(jīng)喝一口水呢。三嬸,今晚打算做什么好吃的招待你侄子啊。”
三嬸說:“你愛吃的香干炒肉和三杯雞。”這時保姆從廚房走出來,看到我木訥地笑了笑,三嬸吩咐她先給我泡杯茶,等三叔一回來就把飯菜端出來。
剛喝完一杯茶,瘦得麻桿一樣的三叔就從屋外飄了進來。說三叔是飄了進來其實一點都不夸張,他確實很瘦,身體輕得走路都沒有聲音,很多不認識他的人第一見他要么覺得他是吸毒的,要么以為他是個癆病鬼。
其實這是因為三叔小時候得過一場大病,從此怎么增肥都永遠保持著這種身材。他人雖然瘦得變形,但精力旺盛,小時候得過那一場大病之后基本沒生過什么病。
我笑著調(diào)侃說:“三叔,你走路能不能給點聲音,每次無聲無息突然就冒了出來,跟個幽靈似的,怪嚇人的。”
三叔沒好氣地說:“你這個臭小子,嘴里沒一句好話,老是跟我沒大沒小的。”
我呵呵笑了笑,三嬸突然彎下腰哈哈大笑。她一邊笑一邊說:“小羽,你這個比喻太形象了,我咋就沒想到呢。你三叔每次回來我都不知道,往身邊一摸突然摸到一把骨頭,老是把我嚇一大跳,感覺跟做了一場噩夢似的。哈哈哈……”
三叔和三嬸看起來都像是病得不輕的人,連他家雇傭的保姆看起來都木呆呆的,每次到三叔家都讓我感覺怪陰森的。三嬸這么一陣大笑,整個大廳的氣氛忽然就讓人覺得很有生氣,三叔和我都忍不住跟著笑了起來。
在三叔家吃完飯,他看了我一眼,說:“小羽,你跟我到書房來一趟,我有點事跟你談。”
三叔說完自己先起身往書房走去,我站起身對三嬸說:“三嬸,我去和三叔聊聊啊。”
三嬸微微點點頭,說:“去唄,你們叔侄倆好好嘮嘮。”
我笑著說:“怎么,你不想旁聽嗎?”
三嬸不屑地說:“你們男人不就哪點事嘛,花錢請我還沒興趣聽呢。”
我笑了笑,徑直往三叔的書房走去。進了書房,我看到三叔正在用筆記本電腦認真地寫著什么東西。
我走到他身邊,把頭靠近屏幕,笑著說:“寫啥呢你,你不會是寫《楊家筆記》吧。”
三叔推了推我,把電腦合上,把眼鏡摘下來揉了揉眼睛,說:“寫日記,把今天做過的事都記下來,明天要做的事都列出來,免得以后忘了。我們做生意的不比你們從政,是給自己打工,馬虎大意不得。”
我說:“哦,原來你還有寫日記這個習慣,你就不怕三嬸偷看啊。”
三叔不屑地說:“她連電腦用都不會用,想偷看也得能破譯我電腦的密碼才行。就算她破譯了電腦密碼,我的文件密碼她也破譯不了。”
我想了想說:“這是個好習慣,也是個壞習慣,萬一有人破譯了你的密碼,那你不就沒有秘密可言了?”
三叔淡淡地說:“幾十年的老習慣了,改不了啦。你坐啊,站著干啥。”
我說:“爺爺好像也有寫日記的習慣,我們家的老爺子好像也寫筆記,這是不是遺傳啊。”
三叔忽然嚴肅地說:“你別扯淡了,我問你,你去李家鎮(zhèn)干什么?”
三叔這句話把我嚇了一跳,這才一天時間,怎么我去李家鎮(zhèn)連三叔都知道了。媽的,到底有多少雙眼睛盯著我?
我反問道:“你怎么知道我去了李家鎮(zhèn)?”
三叔說:“是我在問你,回答我的問題。李紅被槍擊又是怎么回事?還有,老虎也住進了陸軍醫(yī)院,又是怎么回事?”
我低下頭,心里一陣愧疚,幾天之內(nèi)三叔連損兩員大將,而他們受傷都是因為我,這讓我覺得很對不起三叔。
我低聲說:“他們都是為了保護我才受的傷,三叔,我對不起你,”
三叔沒好氣地說:“你少說這種屁話,什么對不起對得起的,那些人本來就是沖著我們來的。可你也太不爭氣了,接連兩次中了別人的圈套,枉你還總覺得自己特別聰明。要我說,你就是個豬腦子,我們家的聰明勁一點沒有,狂妄自大的毛病倒都學去了。”
我低著頭心虛地說:“是,三叔你罵得對,我是豬腦子,都快被人玩殘了,你給我指條活路吧。”
三叔冷笑了一聲,說:“我哪里敢指點你,你現(xiàn)在都當黨委書記了,你指點我還差不多。”
我說:“三叔,你就別取笑我了,最近我確實感覺自己腦子不夠用,像個木偶似的被人擺布來擺布去,心里特別不爽,渾身都不得勁。”
三叔嘆了口氣,很蕭索地說:“其實話說回來,這陣子你三叔我也感覺差不多被人玩殘廢了,都有點心灰意冷,想退出江湖了。”
我驚訝地說:“不是吧,江海小諸葛也遇到對手了?”
三叔恨恨地說:“我們在明處,別人在暗處,不是放冷槍就是背后捅刀子。媽的,每天心驚膽戰(zhàn)的,這真不是人過的日子。”
我難以置信地說:“三叔,你不至于吧,我怎么感覺今晚說這些話的人不是你呢?我三叔楊天峰是何等的英雄,何等的氣魄,怎么會說出這種泄氣的話來。”
三叔苦笑了一下,突然陰陽怪氣地說:“我算什么英雄,英雄的女人都被自己的侄子搶走了,狗熊還差不多。”
三叔這句話一出口,我的臉刷的一下子紅透了,趕緊低下頭盯著自己的腳尖,很有點無地自容恨不得找條地縫鉆進去的尷尬。
三叔見我不愿意回答,轉移話題說:“老虎和李紅受傷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給我說說。”
我說:“你不是都知道了嗎?”
三叔嚴厲地說:“我只知道個大概,現(xiàn)在我想聽聽你怎么說。”
我捋了一下思路,把事情的始末給三叔講了一下。講的過程中三叔聽得非常認真,一直在聽我說,沒有一次打斷我。我說完看到三叔分明倒吸了一口涼氣,然后閉上眼睛陷入沉思。
過了許久,三叔突然認真地問:“你真的很喜歡李紅嗎?”
我又低下頭,說:“嗯,喜歡。”
三叔狐疑地說:“我很納悶,你怎么會喜歡上她這種類型的女人。”
我說:“我也不知道啊,好像突然就覺得離不開她了。”
三叔想了想,說:“李紅是個非常特別的女人,照你所說的,她也喜歡上你了,而且非常熱烈,這倒讓我覺得很意外。”
我說:“應該是吧,如果不是真正愛上一個人,沒有人會用自己的性命開玩笑的。”
三叔突然站起來,興奮地大聲說:“挺好!”
我懷疑自己的耳朵出錯了,狐疑地問:“你說什么三叔?我沒聽錯吧。”
三叔說:“你沒聽錯,我也沒說錯。如果你和李紅能在一起,她將會對你的事業(yè)會有很大的幫助。”
我奇怪地說:“李紅不是你的……”
三叔說:“一開始我是想把她收了,可后來我慢慢發(fā)現(xiàn)這個女孩子雖然智商極高,但感情世界還很純潔,不功利也不世俗,有點不忍心為了一己私欲害了她終身。所以所有的人都以為李紅是我的女朋友,包括李紅自己的都這么想,其實我一直把她當成小妹看待。”
我驚喜地站起來,瞪著三叔說:“三叔,你說得是真的嗎?不是故意安慰我吧?”
三叔冷笑了一聲,說:“你搶了老子的女人,我還要反過來安慰你,你當老子是什么人,活雷鋒嗎?”
我調(diào)侃地說:“你真的一直都是把李紅當成小妹看待啊?那我要是和她結婚了,不是成了你妹夫了,這輩分全亂套了。”
三叔當胸給了我一拳,哭笑不得地說:“你小子胡說什么呢,越說越不像話了,占老子便宜是不是。”
我忽然想起李紅這會還躺在病床上,能不能醒過來還難說,心情又變得異常沮喪,苦笑著說:“李紅是死是活現(xiàn)在還不好說,一切都要等她醒過來以后再說。何況我們和蕭家還有婚約,一旦解除婚約就等于開罪了蕭家,那也不是鬧著玩的。”
三叔沉吟片刻說:“蕭家的人現(xiàn)在的態(tài)度有點模糊,好像抱著觀望態(tài)度,立場不是特別堅決。你和蕭梅結婚當然最好,可我覺得,蕭梅的野心在生意上,她對從政似乎欠缺點天賦,能給你的幫助還沒有李紅大。”
三叔向來以心思縝密神機妙算著稱,他對事物發(fā)展方向有著驚人準確的判斷,而這次他的判斷在某種程度上與我不謀而合,那說明我的感覺也沒有錯。
我說:“我有點奇怪,老爺子以前老催著我和蕭梅結婚生孩子,可上次他見到蕭梅連提都沒提,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三叔慢條斯理地說:“他可能有別的打算吧,小羽,其實有時我也挺同情你。為了家族的利益你的婚姻也被捆綁了,必須要犧牲個人的喜好,這對你有點不公平。”
我笑了笑說:“我就是家里的一塊磚,哪里需要哪里搬唄,誰讓我生在這個家庭呢。”
三叔點點頭,拍拍我的肩膀欣慰地說:“你能這么想就好,只是委屈你了。”
正聊得投入,我的手機響了,一看短信息,是組織部人事科長柳巖發(fā)來的,問我啥時候出發(fā)去火柴天堂。我看了看時間,已經(jīng)八點多了,差點把約她去泡吧的事給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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