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玉秀很忙很忙,不過也好在啊。他家住在半山的位置，人煙稀少。
    平日里覺得孤單落寞，但是這個時候就覺得簡直太好了,相比于在村里時時刻刻都有人盯著你的一舉一動,現在可不是好多了，想干什么都沒人曉得的。
    戚玉秀深深感慨，正是因為住在這里,才讓他們有機會做自己的小生意,而不至于被人發現。
    當然，沒人關注他們的另外一個原因就是大家都忙著準備過冬呢，你忙我忙大家忙。
    誰家都不例外。
    戚玉秀忙著掙錢,可是也曉得自己也得準備過冬的東西,賣了幾天烤地瓜之后,戚玉秀也摸清了規律，曉得早上不用特別早,正是因此,每天早上她醒來的第一件事兒就是上山撿柴火。
    這個冬天太用得上了。
    然后才會帶著家里三個小孩子去山下做小生意。
    不得不說，相比于這頭兒人多,戚玉秀有時候也會在山那頭兒挖些野菜，這才下山。
    總之,每天都累得沾炕就睡。
    按理說,戚玉秀不該帶著小孩兒出門,她也不是沒想過法子，她可以讓小寶珠領她過去，然后她自己下山干活兒,商定好了時間,小寶珠再在那邊等她,這樣也不是不能的。
    但是說到底，戚玉秀還是有些忐忑的。
    這樣超乎常理的事情，戚玉秀根本不敢跟三個孩子分開。她不是怕自己怎樣，而是怕自己回不去，三個孩子沒了依靠。但是如果他們在一起，即便是真的有個什么差池，也有她在。
    這是當媽最淳樸的想法。
    不過隨著這段日子漸漸的習慣，戚玉秀膽子倒是越發的大了一些，已經在琢磨讓孩子留在家里了。她是不舍得和孩子分開，但是三個孩子每天跟她翻山越嶺，戚玉秀也是心疼的。
    畢竟，天氣是越來越冷了。
    而且，他家小三兒寶樂身子骨兒也弱，他能堅持這么久，已經很詫異了。
    但其實啊，幾個小孩兒是很喜歡跟媽媽一起出來的，好像每天都能見識到新的東西，這些日子給小孩兒的沖擊，那可是很大很大的。雖然走路很累，但是他們原來也要每天在山里挖菜的，所以要說這樣格外累嗎？
    那肯定也是沒有的呀。
    現在不挖菜，每天只是跟著媽媽，所以其實還輕松了呢。
    三個小娃娃每天都跟在戚玉秀的身后，小孩兒響呱呱的討喜，倒是生生讓戚玉秀多了不少的生意。
    “戚姐，這邊生意這么樣？”
    戚玉秀一側頭，看到來人是姜朗。
    小寶山和小寶珠脆生生的：“姜哥哥。”
    小寶樂不怎么認識姜朗，但是哥哥姐姐都叫人了，小跟屁蟲也趕緊叫了人。
    姜朗笑著摸了摸小娃娃的腦殼兒，說：“還好吧？”
    戚玉秀趕緊說：“還好的，我這邊每天生意都不錯的。你不是在市里上學？”
    姜朗：“周末放假，我不放心過來看看。對了，我給你們帶了午飯。”
    他說：“我在市里買的梅菜烤餅，味道很不錯的。”
    雖然和戚玉秀接觸不多，但是姜朗可是見識了她的食量的，他這次索性買了三十張餅，反正……吃不完還能留下回家做宵夜，所以姜朗不覺得有什么。
    “你們還沒吃午飯吧。”
    “還沒呢。”戚玉秀總是受人家恩惠，有點不好意思。
    不過姜朗倒是爽快，讓他們別多想。
    雖然是中午，但是也是人來人往的，姜朗：“你這邊地瓜不多了吧？”
    戚玉秀點頭：“可不是嗎？我家里也沒有多少了，我在這邊找了找，只看到超市有賣，可是超市也很少，而且價錢似乎也不怎么便宜。”
    姜朗：“超市里肯定有存貨的，擺出來的不是全部。”
    戚玉秀：“啊。”
    她對這些都不是很懂，全靠自己摸索。
    姜朗：“不過你如果賣烤地瓜，肯定不能去超市買地瓜啊，你還是得進貨。村里應該有人種地的吧？你可以找他們買一點。”
    戚玉秀：“啊，還能這樣。”
    姜朗笑：“那自然是可以的。”
    他并沒有嘲笑戚玉秀住在山里沒見過世面，用一個人的出身嘲笑人見識淺薄是最無知的，姜朗可做不出來這個事兒。他說：“其實我對村里的事兒不太熟悉，不過可以打聽一下的。古奶奶呢？”
    戚玉秀笑著說：“這幾天天冷，她去城里閨女家住了，不過她給院子鑰匙給了我，我可以把東西放在他家院子。”
    姜朗哦了一聲，說：“沒聽許婷說起來。”
    小寶珠這時插嘴，脆生生的問：“姜哥哥，姜姐姐和許姐姐去外地工作怎么樣了呀？”
    姜朗笑了，說：“挺好的，他們工作可沒有你們辛苦。”
    小寶珠趕緊說：“我們也不辛苦。”
    她的小臉兒凍得有點紅撲撲，不過卻還是展示了自己的小腳丫，說：“你看，這是姜姐姐送我的鞋，可暖和了。”
    姜朗笑：“這雪地棉，你穿是不是大啊？”
    小寶珠：“我有墊鞋墊兒。”
    她比了比，說：“我墊了兩個。”
    姜朗笑：“嗯，你看起來很萌。”
    小寶珠顯然是比戚玉秀話多的，她又呱呱：“我媽媽說，要帶我們去買新衣服，哥哥，你知道哪里的新衣服便宜嗎？”
    姜朗遲疑：“這個啊，我不太知道啊。”
    不過他很快說：“沒關系，你等我給你問一問。”
    小寶珠小辮子晃了晃。
    姜朗笑：“一般村里都有農村大集的，肯定有便宜的東西賣，你等我問許婷。”
    他很快的撥通了電話，沒一會兒的功夫，樂顛顛的宣布：“村里每個周天都有村集市，不過不在這邊，在村里的另一頭兒，你們如果想圖便宜，就去周天的時候早點收攤過去看一看。”
    小寶珠雙眸亮晶晶：“今天，今天就是周天呀。”
    姜朗：“哎對啊！”
    他笑著說：“我都忘記了，過糊涂了。”
    小寶珠熱切的看向了媽媽。戚玉秀眼看這個時候人不算多，有點不舍得賣東西，姜朗：“要不，我幫你們看攤子，你們過去？”
    戚玉秀趕緊搖頭，說：“不用不用的。”
    姜朗：“你就讓我幫忙吧，我也學一學做生意。”
    他笑著問：“戚姐，你不相信我啊。”
    戚玉秀正色：“那肯定沒有的。”
    姜朗：“那交給我吧。”
    不過他也叮囑：“一般集市人多，你帶著三個孩子，還是要把孩子拉緊了。不管啥時候都有人販子的。”
    幾個小孩兒都瞪起了圓溜溜兒的眼睛。
    戚玉秀：“我知道了。那，這邊麻煩你了。”
    戚玉秀還是想去看看的。
    姜朗笑著說：“去吧。”
    戚玉秀都不用問集市在哪里，就看自家小閨女跑到另一側奶聲奶氣的打聽：“姨姨，你知道集市怎么走嗎？”
    這是他們家最常買的面館兒。
    小寶珠很快去而復返，揮舞小爪爪，說：“跟我走。”
    戚玉秀將兒子背在身上，一手牽一個，說：“你們跟著媽媽。”
    既然姜朗提醒了，戚玉秀自然就記在心里了。
    幾個人走了二十多分鐘就到了集市，集市是似乎只有上午最熱鬧，現在已經有點接近尾聲了，人不算特別多，好多攤子也在收拾東西。
    戚玉秀一眼就看到最靠近外圍的攤子是賣布料的，她趕緊湊上去，問：“這個怎么賣？”
    雖然已經在這邊混了十多天，也能鎮定的做買賣了，但是賣東西和買東西，又不一樣，她第一次來這樣的地方，還挺緊張的。
    這可是集市啊，她都多少年沒見過這樣的地方了。
    “這個嗎？這是一米八的床單，你要拿十八。”
    戚玉秀抿著嘴：“……”
    今天，又是因為物價而迷茫的一天。
    這水靈靈的藍白格子，看起來多好的東西啊。
    竟然才比一包怪里怪氣的糖貴一點而已。
    戚玉秀安靜下來，攤主察言觀色，以為她覺得貴了，再一看，這女同志領著幾個孩子還真是都是一副窮酸的樣子。他說：“你要是成心拿，我給你個最低價，十六。你也看了，我這要收攤了，才賣這么便宜的。”
    戚玉秀看向旁邊的，說：“那這個……”
    “這個被罩，一米八的是四十，一米五的是三十五。”攤主看著戚玉秀問來問去，終于說：“你要不要？不要我得收攤了。”
    戚玉秀趕緊：“我要。”
    “這，這個能便宜點嗎？”
    戚玉秀指向了大花被罩。
    “多大的？”
    “一米八。”
    “你要是成心拿，三十八。”
    戚玉秀深吸一口氣，說：“我要四個，那個床單，我要八個。”
    攤主：“噗！”
    他看著戚玉秀，說：“你要多少？”
    戚玉秀：“都要一米八的，被罩要四個，床單要八個。”
    攤主：“行行行。”
    小寶山：“叔叔，你給我們便宜點好不好？”
    他仰著頭，可可愛愛：“我們買好多，便宜點嘛。”
    小寶珠趕緊也露出甜甜的笑容，說：“叔叔，你是一個大好人。”
    攤主笑的更樂呵，他說：“大嫂，你家孩子真可愛啊。”
    他說：“便宜是不能便宜了，最低價了，饒你們一對兒枕巾吧。”
    他先頭兒貪便宜進的枕巾，想著拿到這種鄉下地方也是能賣出去的，可萬萬沒想到，滑鐵盧了。
    品質太差，便宜都沒人要。
    這搞得他沒法子，都當贈品送出去了。
    他笑著說：“好幾個花樣，讓你們挑。”
    戚玉秀：“行！”
    小寶珠和小寶山都高興起來，他們幫助媽媽講價，所以多了一對兒枕巾，這讓兩個小孩子興奮的小尾巴都要翹起來了。戚玉秀選了一對兒牡丹花，心里感慨這么好的東西竟然就送了。
    果然集市十分不錯。
    戚玉秀交了錢，問：“大哥，你知道哪兒有賣棉花嗎？”
    “這里沒有吧，現在單獨買棉花的地兒可少。你往前走走看看吧。”
    戚玉秀哎了一聲，牽住了兩個孩子。
    這是一個，你叫我“大姐”，我叫你“大哥”的友好集市。
    戚玉秀沒找到賣棉花的，甚至連賣布料的都沒有，不過戚玉秀倒是看到賣手表的。
    在這種地方，賣手表。
    戚玉秀猶豫了一下，上前問：“這個怎么賣啊？”
    “哪種？這個嗎？這個六十。”
    戚玉秀：“………………”
    又是因為價錢而迷茫的一天。
    她深深的看了手表一眼，搖搖頭往前走。
    “大姐，五十、四十……你還個價啊！三十……”
    戚玉秀：“……”
    這她娘的，你也太不實在了吧。
    戚玉秀回頭看著小販，小販絲毫沒有不好意思，說：“三十，大姐你看我這東西不錯吧……”
    戚玉秀：“還是太貴了。”
    其實，她也不知道貴不貴，但是眼看著從六十到三十，那肯定是能講價的吧？
    她從來沒有感受過這種樂趣，但是卻一下子就愛上了。
    “這價格……”
    “大姐，我這個三十就很合適了，要不你看看我這種老式的？這種老式的一樣能用的，上弦的，二十。不講究款式，這個也不錯。”
    戚玉秀：“……”
    我可真是見識太多了。
    小寶珠和小寶山看著媽媽跟賣表叔叔一來一往，她湊到小哥哥的耳邊，小小聲的說：“大人都好不實在呀。”
    小寶山點頭，也學著小寶珠的樣子，說：“都很雞賊。”
    小寶樂不曉得那么許多，其實他已經是很懂事兒的小孩兒了，但是這些日子還真是太沖擊他了，別說是他，就連大人都是一樣，更不要說這樣的小孩兒了。
    小孩兒想跟哥哥姐姐湊在一起，想豎著耳朵聽哥哥姐姐說什么。
    但是他被媽媽背在背上，根本下不來。
    真是，好急哦。
    哥哥姐姐說什么呀。
    他們說悄悄話，為什么不帶寶樂啊。
    寶樂很精明，不會說出去噠。
    小孩兒伸出自己的爪爪，叫：“哥哥。”
    哥哥比姐姐好說話。
    小寶山踮起腳尖兒握住他的小手手，說：“你乖，我們買完東西就回去了。”
    戚玉秀此時已經買好了東西，小孩兒還沒反應過來呢。
    小寶珠抬頭：“媽媽，你買什么了呀？”
    戚玉秀笑著說：“回家再說，咱們再往前看一看。”
    “媽媽，你說要買暖瓶。”
    戚玉秀笑：“暖瓶這里沒有的。”
    她往前走，看到賣內衣的攤子，瞬間想到自家小孩兒破破爛爛都是小洞洞的小褲褲，停下了腳步，問：“有小孩兒的嗎？”
    “有的，這邊都是小孩兒的，你看，都是純棉的，孩子穿肯定舒服。”
    戚玉秀低頭問：“你們喜歡什么圖案？”
    她看每一個都好，不想撒手。
    小寶珠抿抿小嘴兒，踮起腳尖兒，抬高了下巴張望：“這個！”
    她一眼就看中了小花小褲褲，說：“這個好看。”
    戚玉秀：“小寶山呢？”
    小寶山遲疑：“我、我不……”
    戚玉秀還不知道這小孩兒想說啥？
    她說：“男子漢就干脆點。”
    小寶山也惦著腳尖看，他指向小竹子圖案的小褲褲，說：“這個。”
    戚玉秀：“再選一個，一人買兩條。”
    總是要換洗的，她說：“媽自己都要買的，你們也選。”
    戚玉秀買了六條大人的，又給孩子一人買了兩條。倒不是她格外珍視自己，而是她是大人，那就不可能再長了。穿兩條換洗，另外四條留著以后穿。
    畢竟兩條換洗不能穿一輩子的。
    這種能存住的東西，戚玉秀是毫不遲疑的。
    多存四條，說不定她這一輩子就不用再買內褲了！同時她又多買兩個老派背心。
    她也看出來了，買的多，可以講價。
    戚玉秀想好了，又買了幾雙踩小人紅襪子。
    她可真是沒見過這種襪子，但是戚玉秀覺得這種東西，那是很有必要多買點的。
    一家子第一次來現代的集市，即便是沒有特別好的東西，但是在他們看來，已經是十分難得的好東西了。戚玉秀覺得，自己都要收不住自己買買買的心了。
    不過到底，這人還有一點點理智，買了個差不多，這才領著孩子回去。
    姜朗看著戚玉秀的大包小卷，心中默默感慨，果然女同志是很能購物的。
    他笑著說：“你們收獲不錯啊！”
    戚玉秀可不是：“你看這個床單，十六塊，是不是很合適？”
    姜朗一愣，點頭：“那確實很合適，這邊賣東西也太便宜了吧？”
    這樣的床單，他在宜家買，普普通通也要百十來塊了。
    所以農村大集，果然是勤儉節約居家必備。
    “你們這些東西，往回拿……”
    戚玉秀輕松，她說：“你看，我力氣很大的。”
    姜朗：“那倒……確實。”
    他買了三十個梅菜餅，戚姐竟然給吃光了。
    吃光了……
    這是什么大胃王。
    “戚姐，你真的不考慮搞吃播嗎？大胃王那種。”
    戚玉秀不懂，不過還是果斷搖頭：“俺們山里人，搞不來那個，我就這樣掙點錢過日子，就很好了。”
    自個兒是啥樣人，可不敢胡來。
    “小姜，你姐那邊咋樣？你再說說？”戚玉秀趕緊說。
    雖然小寶珠似乎問過了，但是不妨礙戚玉秀轉移話題。
    姜朗：“應該挺好的吧，她那邊我聯系的也不算多。她錄制的時候都不會開機的。不過我聽她說，那邊還是不錯的，人還算好相處。這工作就是這樣，人相處的來，工作累一點也是無所謂的。就怕遇見矯情的。”
    這話戚玉秀深以為然，她使勁兒點頭，贊同的很。
    她多干活兒不要緊，但是要是讓她跟田二媳婦兒田三媳婦兒一起干活兒，她就鬧心了。
    多干也不想跟他們一起。
    煩都要煩死了。
    “對了，戚姐，這個錢給你，剛才賣出去的。”
    戚玉秀：“謝謝你。”
    姜朗笑：“都是一點小事兒，我做得來的。我姐那邊不在，我這邊最近學校事兒也多，恐怕也不能總過來。如果你有事兒不懂不曉得就給我打電話。我把電話留給你。”
    戚玉秀：“行，要是沒有你們，我這還真是干不起來……“
    姜朗含笑：“這跟我們有什么關系，你本身就是有魄力的。”
    戚玉秀：“我也是沒辦法，家里太窮。”
    再說，她也是不多考慮，有些事兒就是這樣，越想反而越慫，但是不多想就沖，反而是做的不錯。戚玉秀摸了摸自己手邊兒的袋子，眼神兒閃了閃。
    她說：“我們家會好起來的。”
    姜朗點頭：“會的。”
    他低頭摸摸兩個小孩子的頭，說：“戚姐，你在這兒做生意，其實可以把他們送到托兒所的，也提前學點東西。”
    姜朗是個學霸，正是因為他是學霸，反而是很重視學習的事情。
    戚玉秀：“我這邊生意不能一直做，等天冷了肯定要收攤的，他們如果在這邊上學，恐怕不太方便。我可不敢讓他們自己來這邊。”
    這件事兒，戚玉秀還真是想過的。
    姜朗想了想，說：“那倒也是，是我考慮的不周到。確實是，他們還小，現在壞人這么多，讓他們自己走山路下來也不安全的。”
    這不是姜朗第一次提到安全問題，戚玉秀也都記在了心里。
    不過雙方倒是沒聊天很久，姜朗也是要回市里的，他過來，看到戚玉秀一家子都適應了，心里也就放心下來。姜朗不能總是過來，但是不妨礙他的好心，戚玉秀都深深感慨：雖然可能真的有心地不好的惡人，但是好人也是很多的。
    像是姜家姐弟，還有許婷還有她姥，都是很好的人。
    如果是她，都未必敢把自己的院子借給別人。
    所以，她們真的幸運。
    “戚大姐。”
    戚玉秀這邊地瓜賣完了，就看糧油店的小老板也過來了，因為這段日子戚玉秀在他們家店里買了很多東西，導致他跟戚玉秀都熟悉起來了。
    “上次你問我的蠟燭，我拿回來了。你看看你要多少。”
    戚玉秀：“多少我都要。”
    糧油店小老板兒：“……”
    他說：“行吧，你跟我來吧，你還是看看再說。”
    其實他的店鋪是不賣這種東西的，但是戚玉秀過去問了兩次，他想著戚玉秀也算是他這邊的“大客戶”了，正好去城里買東西，索性就在批發市場倒騰了兩箱回來。
    反正賣完了也可以偶爾停電的時候用一下。
    再說，有些人家辦白事兒也用得上。
    他說：“我進了兩種，一種粗一點的，一種細一點的。”
    戚玉秀：“我都要了。”
    小老板兒：“……你還真是不說假的啊，行吧，我也不爭你的錢，一箱子多加五塊，當我油錢了。你看成不？”
    戚玉秀：“行的行的。”
    她在這邊買東西，真的超級合適的。
    戚玉秀曉得人家這邊用的是“電”，趕上哪天走得晚，天黑了，這邊還亮燈呢。
    別說是煤油燈，就連蠟燭都用的極少極少了。
    所以戚玉秀也知道人家真是沒胡說，真是幫她帶的。戚玉秀再三道了謝，這才提著大包小卷，領著娃娃回家，這一路上，她盤算這一趟的收獲，心里真是格外的歡喜。
    小寶珠：“媽媽，我們買了好多東西哦。”
    戚玉秀點頭：“是啊，不過這些都是用得上的。”
    她今天花了挺多錢，不過別看花錢，戚玉秀也覺得高興，花錢都是值得的。一家人頂著傍晚風往家走，戚玉秀說：“明早我們不在出工了。”
    小寶山急切的問：“為什么啊？”
    他著急了。
    戚玉秀笑：“明天媽要去一趟公社，咱們家的雞蛋得賣一賣了。再一個，媽媽想給大舅寄點東西。另外回來媽想找村里人幫忙整修一下房子，不管怎么著，咱們冬天不能外面下雪屋里下雨，冷颼颼。你看，這不少事兒呢。咱們可不能因為要掙錢，把這些事兒都不管了。”
    每年春秋，幾乎家家戶戶都要修整兩次房子，戚玉秀家自然也不例外。
    如果貪圖省事兒，那么冬天可就要遭罪了。
    小寶山和小寶珠齊刷刷點頭，覺得媽媽說的有道理。
    戚玉秀笑了出來，一家子出了山洞往回走，此時天已經黑了，戚玉秀領著孩子走在山里，遠遠的，就看到自家門口有人影，她一頓，沒動，給孩子們比了一個手勢。
    她們站在小路的邊兒，眼看著他家門口那人跺了跺腳，終于走了。
    小寶珠噘噘嘴，說：“是二叔。”
    戚玉秀蹙眉：“他怎么來了？”
    小寶山：“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戚玉秀偷偷翻個白眼，沒在孩子們面前表現，反而是輕描淡寫：“走吧，回家。”
    不過因著差點撞到田二，戚玉秀一進門趕緊把東西倒騰進了密室。
    這可真是一點都不能放在外面，不然誰知道遇得什么阿貓阿狗。
    戚玉秀：“晚上吃包子好不好？”
    小寶珠詫異的很，說：“媽媽，我們晚上也吃的這么好啊？”
    戚玉秀捏著她，說：“你不想吃嗎？”
    小寶珠大大方方：“想吃！”
    戚玉秀笑了起來，昨天她閨女就盯著人家別人吃的包子看，如果不是今天姜朗帶了梅菜餅來，中午他們就會買包子的。既然中午沒吃到，戚玉秀晚上倒是動起手來。
    反正，明早熱一熱吃也方便。
    戚玉秀燒起火來，小寶珠蹙著小眉毛坐在小板凳上，憂愁：“二叔會不會再來呀？”
    戚玉秀：“不會，我一個寡婦，他好意思晚上登門？”
    她低頭認真和面，說：“不用管他，你們如果沒事兒就去溫泉提點水回來洗漱，媽媽就不格外燒水了。”
    小寶山立刻起來，說：“我這就去。”
    寶珠：“我陪你一起。”
    寶樂也想去，他跟著往門口走，被按住了。
    小朋友沒有權利跟著，小寶樂說：“那我陪著媽媽。”
    戚玉秀笑：“好。”
    她點點小兒子，說：“他們打水回來給你洗澡澡。”
    小寶樂搖頭：“寶樂不想洗澡。”
    這個小孩兒，是個不怎么愛洗澡的臟小孩兒。
    戚玉秀：“你要是臟臟的，就沒有新衣服。”
    小寶樂立刻：“那我要干凈。”
    這個小孩兒偷偷的拉開自己的小棉褲，看著自己破了好多個洞的小內內，堅定的抬頭，說：“洗澡，要新的。”
    戚玉秀失笑……
    而此時小寶珠和小寶山兩個小壞蛋提水還不安分呢，兩個人脫了鞋襪，將小腳丫泡在溫泉里，小寶珠晃蕩小腳丫，一臉的大滿足，說：“泡腳好舒服哦。”
    小寶山驕傲：“爸爸發現這里的，爸爸是最厲害的。”
    小寶珠趕緊點頭，重重的嗯，說：“爸爸最厲害。”
    她輕輕的靠在小哥哥的肩膀，說：“爸爸如果知道我們現在吃得飽過得好，一定很開心。”
    小寶山認真：“說不定，是爸爸在天上保佑我們的啊！”
    小寶珠的眼睛一下子睜的大大的，小辮子都塌啦了，可是還是緊緊的盯著小寶山哥哥。
    寶山：“你想想，是不是？”
    他像是一個小大人：“爸爸一定是怕我們過得更辛苦，才幫我們的。”
    小寶珠恍然大悟，深深的哦，她說：“一定是這樣。”
    寶山握住寶珠的小手手，說：“你的手好冰涼哦。”
    他也很聰明的：“把手放在水里就好了。”
    兩個人明明泡著腳，卻又彎腰，將兩只小手兒也放在了水里，溫熱的氣息讓人舒服極了。小寶珠咯咯咯的笑，說：“真暖。”
    寶山點頭：“天冷的時候泡手泡腳最舒服了。”
    兩個小家伙兒在這里偷偷玩耍，突然間，小寶珠抬頭，囁嚅一下嘴角，小辮子更塌了幾分，她小心翼翼的問：“哥哥哦，我們的腳丫都濕了，怎么穿鞋？”
    小寶山：“……”
    男子漢，也沒辦法。
    小寶珠小嘴兒微微耷拉：“你是不是也不知道啊。”
    小寶山趕緊挺胸，他比妹妹大，怎么能什么都不知道？
    他不能這么笨。
    小寶山使勁兒開動腦筋想了想，說：“我們可以用襪子擦一擦腳丫，然后光腳穿鞋子回去。”
    小寶珠：“那……腳丫不是白洗了？”
    寶山一本正經：“可是我們今天是一定會洗澡的啊，因為今天要換新的小內。”
    小寶珠：“那倒是也對哦。”
    小姑娘超開心的，她說：“我要有新衣衣了。”
    寶山：“是啊，媽媽買了好多東西。”
    他有點點擔心：“花光了怎么辦？”
    小寶珠立刻舉手手，這一題，她會。
    小寶珠小小聲：“媽媽怕我們再也去不成，那么錢就變成紙啦。”
    小寶山點頭，說：“好像是這樣。”
    寶珠翹眉毛：“就是這樣。”
    寶山立刻：“好，就是這樣。”
    他覺得他們跑出來也很久啦，立刻說：“來，我幫妹妹擦腳。”
    小寶珠的小腳丫立刻就抬了起來，小懶散：“謝謝哥哥，哥哥最好了。”
    兩人擦干凈了小腳丫，這才一人抬著一邊兒，提著一桶溫泉水回家，一進門，就看到小寶樂坐在堂屋，小爪爪撐著大腦袋，一見到哥哥姐姐，就嘰嘰呱呱：“哥哥姐姐去了好久，你們都不帶寶樂。”
    小寶珠：“你還干啥都想跟著。”
    小寶樂嘿嘿嘿。
    “媽媽呢？”
    此時戚玉秀已經從屋里出來了，她說：“我剛才去整理了一下東西。”
    戚玉秀點燃一根新的蠟燭，說：“這個蠟燭真的不錯。”
    三個小孩兒點頭附和。
    戚玉秀眼看還沒開鍋，索性將水倒在了桶里，讓兩個孩子看著鍋，自己又去提了一桶水，小寶樂就被丟在了水里。
    等小家伙兒洗完了，包子也好了。
    小寶珠在鍋臺邊兒團團轉，小鼻子一吸一吸，低聲：“好香啊，我聞到味道了。”
    戚玉秀：“放肉了。”
    他們這次沒在堂屋吃，反而是直接端到了炕上，四個人圍成一小圈兒吃肉包。肉包子這種東西，真是吃多少都不會膩歪，香噴噴的一口咬下去，都能感覺到油汁充斥口腔，緊跟著五臟六腑都感覺到這股子的只有肉肉才會有點膩。
    可是，這種膩，是讓人不喜歡的嗎？
    那肯定不是啊。
    是那種讓人流連忘返的膩。
    好吃，一千個一萬個好吃。
    戚玉秀看著家里三個孩子，一個個都吃的滿嘴油，她笑著說：“慢慢吃，還有的，肯定是夠你們吃的。”
    自從他家多了這個“秘密”，別的不說，吃飽肯定是都要做到的。戚玉秀對自己都舍得了。
    糧食吃完了，她就立刻添置，那辛辛苦苦干啥，還不是為了能吃飽飯？
    “沒人跟你們搶。”
    小寶珠抬頭笑：“如果可以一直過這樣的日子就好了。”
    戚玉秀認真又慎重：“那媽媽會努力的。”
    小寶珠：“媽媽最棒了。”
    小寶山歪頭：“你之前還說是我最棒。”
    小寶樂也插話兒：“姐姐也說我最棒。”
    軟糯糯的小黃毛丫頭軟噠噠的撒嬌：“你們都好。”
    戚玉秀笑了起來。
    小寶珠滿足的看著肉包子，大眼睛黏在拿出來的被罩上，她好奇的問：“媽媽，這個為什么要拿出來啊？”
    戚玉秀：“我打算給拆了。”
    小寶珠小寶山小寶樂：“？？？？？？”
    他們小孩子，都很不懂。
    戚玉秀：“誰家用的了一米八的被罩啊，這也太大了，我是看買大的合算才買這個的。我都想好了，買了就拆掉，能拆出兩塊一米八乘兩米的大料子，還能拆出來一個拉鎖呢。這個夏天做個褂子多好看啊。雖然沒有買到布，但是這個也很好啊。那些現成的衣服雖然很好，但是大部分都不怎么適合咱們穿，太奇怪也不好的。這種料子自己做，就好多了。”
    小寶珠眼睛晶晶亮：“媽媽好精明。”
    戚玉秀得意洋洋：“那是當然。”
    她是那種做事兒沒有套路的人嗎？
    她都想好了，明天去大姐家，就說自己套到了兩只兔子，跟人換了這些。想到這里，戚玉秀更得意的笑了笑。
    這么多年，一直都是他們幫助她，這一次，她也希望自己能做一點事情。
    至于這個大秘密，戚玉秀是沒打算告訴任何人的。
    她再相信大哥大姐也不會說，他們也都結婚了，戚玉秀不能不為家里孩子著想的。但是在自家可以回報的時候趕緊回報一點，也是好的。
    再說了，她假借“交換”的名義，也不是買賣。
    嘿嘿。
    戚玉秀這人不懂的什么大道理，但是卻也曉得，別人對她好，她就對人家好。但是對她不好，也別想她以德報怨。她不是那種金魚腦。
    反正，休想占到她的便宜的。
    戚玉秀：“明天上午我要出門，不管誰來，你們都別開門，你二叔也一樣，他們家人都跟那啥進村似的。就知道占便宜。”
    寶珠：“我知道噠！”
    她興致勃勃：“二叔要是敢亂來，媽媽揍他。”
    這小黃毛丫頭，看熱鬧不怕事兒大啊！
    戚玉秀笑：“嗯好，反正你們不用開門就是了，媽媽中午肯定能趕回來的。你們也不用著急做午飯。”
    戚玉秀又盤算了一下明天的事情，腦子里推演了一遍，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雖然，她是跟三個小孩兒說自己是要去做這些。
    但其實，她還有自己的打算。
    戚玉秀緊張的心砰砰跳，但是仍舊覺得自己一定不可以慫，難得有這樣的機會，她如果這次把握住，手里有點底子，就算以后沒有寶珠的機遇，他們日子也不會很差。
    雖然危險，但是她不能不拼這一次。
    而且，她不敢給自己機會想，就怕自己越想越怕，就徹底不能干了！
    戚玉秀又吸了一口氣，大口咬住包子，她的視線落在柜子上。
    誰都不知道，她的柜子里，藏著三十塊手表。
    是的，手表。
    她，戚玉秀，打算投機倒把了。
    一次，就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