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對戚玉秀一家來說是十分十分具有意義的一天。
    在這一天，他們見識了自己活了這么大第一次見識的東西。也同時，很果斷的就決定抓住這個難得的機(jī)會。
    如果是一般還成的人家,就比如說戚大姐家，如果是他們家得到這樣的機(jī)會，即便是真的知道這是五十多年的差距，他們恐怕也不會做出跟戚玉秀一樣的決定。
    因?yàn)樗麄冞^得還不錯。
    如果是村里人，恐怕有的人也不會,因?yàn)檫^得還成。
    只有戚玉秀家這樣真的過得困難的人家,反而能夠破釜沉舟的極快下定決心。
    這是小寶珠的造化，戚玉秀不知道這種造化會有多久,所以他們盡快的抓住。最起碼,她也得給孩子攢出點(diǎn)東西來。要不然,就靠她拉拔三個孩子,孩子越來越大，吃飽都會越來越難。
    要說給他們攢下來三瓜倆棗，那就更不可能了。
    她只能抓住眼前的機(jī)會。
    這一宿，戚玉秀激動的沒有睡著,她翻來覆去，而她身邊的兩個孩子也是如此。
    小寶珠翻身了好多次之后,終于說：“媽媽,我們能賺很多錢嗎？”
    戚玉秀輕聲：“我不知道的啊。”
    雖然她是做媽媽的，但是心里一樣忐忑的緊,可是還是堅(jiān)定的說：“就算不怎么掙錢,肯定也比現(xiàn)在的日子好。”
    小寶珠重重的哦了一聲,說：“那,兩邊的錢不一樣。”
    戚玉秀：“那邊掙的錢,肯定是要換成物資帶回來的。”
    這時小寶山也忍不住插話兒了：“我們可以再挖一個大地窖。”
    小寶珠：“對對對，挖大地窖，存多多的東西，每天都吃的飽飽的。”
    戚玉秀笑了起來：“地窖的事情不是那么容易的，咱們自己做不來。那咱們初步定，賣烤地瓜，你們看怎么樣？”
    她覺得煮玉米沒有烤地瓜賣得好，而且，在戚玉秀的心里，玉米總是比烤地瓜高檔多了的。明明高檔多了，一根地瓜就至少三塊錢，一根玉米才兩塊錢。
    戚玉秀覺得這個賬沒得算。
    她說：“咱家今年地瓜也不少，大隊(duì)分了二百四十斤，咱自留地也將近四百斤了，咱們要是都給賣掉，可真是能換不少的細(xì)糧回來了。”
    其實(shí)地瓜也不難吃，但是再好吃的東西，他們上頓吃下頓吃整天吃，也要反感的。
    而且，這東西吃多了還會燒心，講真，戚玉秀真是沒那么愛吃地瓜。
    她的幾個孩子也一樣，吃的多了，就沒那么愛了。
    “咱們的準(zhǔn)備一個他們用的那種大鐵桶。”戚玉秀又說。
    小寶山憂愁的說：“可是咱們家沒有大鐵桶啊，出去也找不到吧？”
    現(xiàn)在鐵可是很金貴的東西的。
    小寶珠趕緊說：“去那邊啊，他們肯定不是很金貴的東西。”
    小家伙兒可是直觀的感受到了兩邊的戛然不同。
    戚玉秀點(diǎn)頭，她說：“姜粵姑娘就跟我說，如果我想自己做小生意，打一個那種鐵桶，可以找人打一個。”
    戚玉秀只不過如果做生意，那寶珠就得跟著媽媽了，你如果不去，媽媽自己沒法兒過去。
    小寶珠趕緊說：“我可以的。”
    她高興：“我愿意陪著媽媽一起做生意。”
    小寶山趕緊的：“我也要去，我也能幫忙。”
    只有小寶樂，此時睡得跟個小豬一樣，已經(jīng)完全不能回答了。
    戚玉秀想了想，低聲說：“如果我真的要做生意，是打斷把你們都帶著的。”
    不管如何，有個什么，她也希望孩子都在自己身邊，不然一旦有點(diǎn)什么意外耽擱，小寶樂自己在家，戚玉秀簡直不敢多想。
    這可不是在村里上工，而是去了幾十年后啊。
    不管如何，還是得一家在一起。
    “啊，如果真要是做買賣，那可得趕緊了，再過一段日子，天冷了，還不一定能不能成。”
    他們還不知道山路情況呢。
    小寶珠：“明天，我們盡快啊！”
    戚玉秀點(diǎn)頭：“成。”
    小寶山猛然間想到他們今天被人當(dāng)做小要飯給十塊錢，趕緊拍起來摸給媽媽，說：“媽媽，這是十塊錢。”
    戚玉秀：“哎你咋有……”
    小孩兒又嘰喳起來。
    不過，這樣的話茬兒很快過去，他們很快的陷入了即將做生意的急切里。
    一家人又商量了一會兒，這個時候戚玉秀是真的覺得，身邊就算是只有幾個孩子，有個人商量也是好的。她輕輕的舒了一口氣，說：“這仔細(xì)想來，要計算的還真是蠻多的。”
    好在啊，這一家子都不是那種優(yōu)柔寡斷的性格，第二天一大早，戚玉秀就收拾好了東西，領(lǐng)著小孩兒一起下山。
    不知道是不是姜粵有先見之明，他們昨天就商量好了在村里再見。在山下見面，果然是比在山上輕松多了。許婷雖然對這邊不熟悉，但是總歸也是本地人，以她為主，領(lǐng)著戚玉秀定了烤地瓜的爐子，又買了需要用的炭和稱。
    這一次，他們倒是沒有搶著付錢。
    戚玉秀自己花了一千左右，心疼的都要抽筋了。
    她又買了一沓塑料袋，很快的，就在第二天開張了。
    其實(shí)要是真的操持，并沒有這么快的，但是架不住現(xiàn)在很多東西都是現(xiàn)成的。像是這個烤地瓜的爐子，根本不用等的，基本上是訂貨可取的。
    戚玉秀的東西就一同放在許婷她姥家，老太太聽說了戚玉秀是住在遠(yuǎn)處的山里，一個人拉拔三個孩子，倒是絲毫沒有遲疑的就答應(yīng)了。
    是的，大家都知道戚玉秀是一個人拉扯三個孩子。
    雖然從來沒有人主動問起，但是只要看她就曉得了。
    有些話，也是不用問出口的。
    戚玉秀的攤子很快的操持起來，姜粵姐弟還有許婷倒是都不能在這邊幫忙，姜粵眼看著就要去參加節(jié)目，要準(zhǔn)備和惡補(bǔ)的東西也很多。而作為她的助理，許婷自然是要跟著的。
    至于姜朗，他還要上學(xué)的。
    不過許婷她姥的古老太倒是跟著，也算是給戚玉秀撐個膽子。
    開張第一天，戚玉秀一大早就扛著地瓜下山，她的攤位在鳳凰山的腳下，其實(shí)在停車場附近的繁華地帶更好一些，但是戚玉秀初來找到，總歸不好這樣實(shí)打?qū)嵉母藫屔猓迷S婷她姥家就在鳳凰山下頭不遠(yuǎn)，所以戚玉秀將攤子擺在了這邊。
    這邊人一樣很多的。
    戚玉秀一早就撐起了生意，第一次做買賣，雖然知道這個時候不犯法，但是“投機(jī)倒把”四個字是深入內(nèi)心的，難免緊張的不得了。
    她開得早，一大早的，大家都吃過飯了，一茬茬兒人上山，倒是也不太買。
    戚玉秀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小寶珠坐在媽媽的身邊，這是古奶奶搬出來的小板凳，小寶珠看著媽媽憂心的樣子，打氣：“媽媽加油，我們能賺到錢的，我們的地瓜這么好吃，一定能賣出去的。”
    戚玉秀露出一個十分勉強(qiáng)的笑容。
    小寶山突然大聲叫：“走一走看一看，好吃的地瓜，熱乎乎的烤地瓜……”
    他自然不是無師自通，而是這兩天下山看人家做生意，學(xué)到的。
    他喊了出來，小臉兒卻已經(jīng)通紅，不過仍舊是梗著脖子叫：“熱乎乎的烤地瓜……”
    他希望媽媽掙錢。
    小寶珠一聽，也趕緊叫：“烤地瓜啦……”
    小朋友脆生生中透著奶呼呼的小奶音果然是引來了一個年輕人，“多少錢？給我稱兩根吧。”
    戚玉秀趕緊的：“好好好。”
    她說：“六塊五。”
    年輕人掃來掃去，疑惑：“你這里不能掃碼？”
    戚玉秀：“掃碼？那是啥？”
    她恍然想到原來是那個叫做“手機(jī)”的東西，不好意思：“對不起啊，我這里不能掃碼。”
    年輕人微微蹙眉，小寶山生怕他不買了，趕緊說：“哥哥，我們這邊能找開的。”
    年輕人笑了，說：“行吧。”
    他掏了錢，戚玉秀先頭兒已經(jīng)破了一些零錢兒備用，正好可以找的開。
    年輕人感慨：“小孩兒倒是挺可愛。”
    小寶山露出靦腆的笑容。
    “哎，你這地瓜挺甜的。”
    這話一出，一家子都笑了起來。
    “這是自家山地種的。”
    “怪不得味道不錯。”
    做生意就是這樣，一直不開張，就覺得好緊張的，但是開張了，好像是壓力一下子就小了呢。戚玉秀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覺得自己可以做得來。
    “大姐，給我們稱三根烤地瓜。”
    戚玉秀：“哎，好嘞。要大一點(diǎn)的還是小一點(diǎn)的。”
    “大的大的。”
    戚玉秀趕緊的動作，“十三塊錢。”
    幾個人果然也是感慨了一下不能掃碼。
    但是好在，大家來這種山里旅游，也沒指望全能掃碼，所以基本都帶了現(xiàn)金的。
    倒是戚玉秀不太懂，好奇的問起了古老太：“大娘，掃碼，那是咋回事兒啊？”
    老太太一聽，呦吼一聲笑了出來，說：“你這小年輕還不如我知道的多啊。就是把錢……”
    老太太自己不搞，他們老年人不咋相信這個，但是多少都聽家里人講過，如今倒是當(dāng)做自己時髦的證據(jù)，講給戚玉秀聽了，戚玉秀聽到一知半解。
    但是她也知曉，自己是辦不出什么卡的。
    至于手機(jī)，更是不用買了。
    他們都不是這里的人啊。
    至于說有沒有想過留在這邊更好的幾十年后，戚玉秀更是從來都沒有想過，他們要是在這邊，就是黑戶了！
    那可咋辦啊！
    再說，她覺得自己不是這個時代的人，能來這里掙錢已經(jīng)是老天爺給的運(yùn)氣了，可不敢太貪心，好運(yùn)是要被收回去的。他們都是仗著他閨女的好運(yùn)道，那是萬萬不能胡來。
    戚玉秀搞清楚了手機(jī)的事情，再來人買東西，都告訴人家自家小生意是不能掃碼的。
    不過倒是沒想到，也沒耽誤賣東西。
    雖然掃碼真的方便，但是倒是也不至于不掃碼付款就徹底不買東西。
    “就這，剛才我上山的時候就在這邊買的，他家說是山地地瓜，特別甜……”早上買過烤地瓜的小伙子中午就領(lǐng)了六七個人過來。大家你三根我兩根的，買的不亦樂乎。
    戚玉秀笑的合不攏嘴，一旁的小寶山和小寶珠都在旁邊幫忙，乖乖的。
    她激動的很，小聲的跟兒子和閨女感慨：“這賣的真好。”
    寶珠使勁兒點(diǎn)頭，一旁的寶山更是高興，說：“媽媽，我們再賣幾天，就能回本了。”
    你看哦，才這么大半天，小孩兒連回本這種詞兒都曉得了。
    戚玉秀：“這樣真好。”
    古老太出來倒水，聽到他們說話，笑著說：“今天是周六啊！一般周末人多，平日里就差了不老少了。”
    雖然聽說平時能差一點(diǎn)，戚玉秀還是很高興的，畢竟是開門大吉嘛！
    “那也很好了。”
    戚玉秀做了一天的生意，竟然賣掉了所有的地瓜，要知道，她可是拎了五十多斤地瓜下山的啊！
    戚玉秀陷入了深深的迷茫，不過緊跟著，就是狂喜。
    這一天收工，一家子往家走，都興奮的不行。
    而跟在她身邊的幾個小孩兒還不是一樣，各個兒都滿臉歡喜。其實(shí)戚玉秀也知道寶樂太小，還不適合帶他出門的，但是也真是沒有辦法。
    反正，只能勤快的管著孩子了。
    不過，這多了見識，小寶樂倒是整個娃都是神采飛揚(yáng)。
    相比于整天在家里被困在木框子那一畝三分地，在這里真是太好了，中午的時候，他們還買了熱乎乎的湯面……
    那可是很好吃的白面面條呀。
    戚玉秀一路走一路還在算：他們一斤烤地瓜是六塊錢，今天賣了五十來斤，戚玉秀廢了9牛二虎之力，眼看都要走到家門口了，這才終于算清。
    五十來斤的烤地瓜，烤出來差不多是三十七八斤。
    到手差不多就是二百二十來塊錢。
    她一天要交二十的衛(wèi)生費(fèi)，估摸著手里還有二百來塊錢。
    再算上碳的成本，差不多十幾塊不到二十塊。
    地瓜是自家的，不算錢，他們前期的投資，差不多五天就能回來，而且啊，前提的投資還包括了炭呢。
    如果算的更詳細(xì)的那種，戚玉秀是真的不太會，她一個農(nóng)村婦女，只上過掃盲班那種，能暫且算個大概已經(jīng)很不容易了。像是人家那樣算個清清楚楚，太難了。
    但是戚玉秀雖然算不清楚具體的詳細(xì)數(shù)額，但是只簡單的算一下掙錢，戚玉秀就覺得這活兒干得！
    就算是不賺，能把地瓜倒騰成大米，她就覺得這是天底下難得的好事兒了。
    只不過啊，沒想到，他家地瓜不是很夠的樣子。
    他們家現(xiàn)在的地瓜，估計能賣半個月？
    戚玉秀開了門，說：“你們喂雞，媽做飯。”
    寶山：“我來。”
    他連忙像是一個小陀螺一樣忙碌起來。
    寶珠和寶樂坐在小板凳上，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累不累呢。
    還是挺累的。
    戚玉秀先是點(diǎn)燃了煤油燈，緊跟著就開始蒸米飯。她將自己前天買的肉拿出來切了一些肉丁，又切了蘑菇丁，蘿卜丁。待到米飯做好了，往鍋里倒油翻炒，爆炒出香氣，再加米飯重新炒。
    等小寶珠領(lǐng)著弟弟洗了手，炒飯也出鍋了。
    戚玉秀說：“開動！”
    幾個小孩兒立刻埋入碗中。
    明明已經(jīng)重新分糧了，但是戚玉秀一點(diǎn)也沒省著。最早的時候，她還想著細(xì)糧要慢慢吃的，但是現(xiàn)在又不這么想了，在難得有這樣的好機(jī)會面前，戚玉秀是打算給孩子們好好補(bǔ)一補(bǔ)的。
    也許以后就沒有這個機(jī)會了，不如趁著現(xiàn)在多吃一點(diǎn)。
    稍后糧食吃完了，他們還可以再添置一些回來。
    小孩兒的時候打好身子的底子，總比苛待自己存著錢強(qiáng)。
    畢竟，說知道明天和意外哪個先到呢？
    像是她男人，哪里過過一天好日子？
    一個意外，人就沒了。
    戚玉秀：“寶山和寶珠一直都知道咱家的情況，你們也曉得，這事兒要是傳出去，咱們非讓人當(dāng)成妖怪燒死不可。你們也再也吃不到什么好東西了，媽知道，你們都是精明的孩子，心里有數(shù)兒，不會出去胡說。但是小寶樂……”
    戚玉秀摸摸小兒子的頭，說：“你還小，家里的事兒，不能出去說，懂嗎？在外面，更不能說家里吃了什么。”
    小寶樂眨巴眼。
    戚玉秀：“不管誰問，都是吃地瓜。曉得嗎？”
    小寶樂哦了一聲，低頭繼續(xù)吃炒飯。
    戚玉秀：“家里吃什么？”
    寶樂：“地瓜。”
    戚玉秀眼看小兒子聽見去了，點(diǎn)了點(diǎn)頭。
    雖然小小的時候就教孩子撒謊不是一件好事兒，但是戚玉秀也是沒有辦法。
    她不可能不帶著孩子，也不可能虧待孩子，只能盡量的哄著瞞著了。
    她說：“你們都聽話，我明早給你們煮雞蛋吃。”
    寶珠：“唔！”
    她開心：“我愛吃雞蛋。”
    戚玉秀：“媽今天看到那邊賣雞蛋是四塊五，一斤能稱六七個。我覺得還是挺合適的。”
    戚玉秀不懂那么許多，反正她不管算什么，都用地瓜做對比，一斤地瓜六塊錢，也能買十來個雞蛋了。
    如果問她是要吃兩個不大的地瓜還是吃十個雞蛋，反正戚玉秀是要選擇后者的。
    地瓜有啥可吃的啊。
    雖然前路未知，但是戚玉秀現(xiàn)在可是有著十足的精神頭。眼看幾個小孩子跟著去做買賣累的軟噠噠的，她給孩子燒了熱水洗漱，這才打發(fā)他們?nèi)ニX。
    雖然小朋友睡覺去了。
    戚玉秀卻并沒有，這大人的活兒啊，多的像山一樣。
    戚玉秀數(shù)錢，之后記賬。
    實(shí)際收入的錢數(shù)比她月末的二百二十多了一些。
    她今天賺了二百四十塊錢。
    扣除今天交了二十的衛(wèi)生費(fèi)，中午買了四碗素面，還有二百整的。
    戚玉秀把賬本藏好，又將明早要帶走的地瓜裝好，明天是周天，人應(yīng)該更多的。戚玉秀都聽說了，等到他們大雪封山更冷的時候，旅游的人也沒有了的。
    那個時候也沒什么人做買賣了。
    所以她的趕緊攢錢。
    不光是在那頭賺錢，他們這頭，也不能松懈的。
    畢竟，那頭兒買的東西這頭兒能用，但是錢確實(shí)不能花的。
    一旦有一天不能過去了，這錢就是廢紙，所以該攢錢還是要攢一點(diǎn)的。
    戚玉秀琢磨開來，她沒有什么大智慧，首先想到的就是雞蛋。他家寶樂夏天的時候病了一場，雞蛋吃了一些補(bǔ)身子。后來趕上秋收，戚玉秀也沒虧待娃娃們，一家吃的也不少。
    所以算起來，他家也至少兩個半月沒賣雞蛋了。
    或者，她可以光明正大的賣一次雞蛋？
    從那邊買回來，從這邊賣掉。
    雖說，價錢差的天壤之別，看來是虧了。
    但是戚玉秀卻又覺得，這也未嘗不是一個好辦法。
    她倒是可以帶著細(xì)糧去黑市兒，然而她并不太敢，她要是出事兒，家里娃娃怎么辦呢。但是去收購站賣雞蛋是家家戶戶都會做的，所以戚玉秀覺得，這個可行。
    最起碼是光明正大存錢的一個法子。
    收購站收雞蛋，大的是三分五，小的是三分。
    她可以買大的。
    將近一百五十個蛋，能賣五塊錢。
    她在那邊買這些，要一百塊錢出頭……
    戚玉秀幾乎手腳并用，額頭冒汗才算清楚，這一算個大概，真是覺得不合適。
    畢竟，一袋面也一百多。
    可是一袋面可不止賣五塊錢。
    富強(qiáng)粉是一毛七，要是算起來……咦？也是七八塊？
    戚玉秀覺得腦子亂亂的，嗡嗡的，這個時候，她十分堅(jiān)定的想，今年冬天在家，無論如何，她也要學(xué)習(xí)了。不然這個腦子，跟石頭蛋子有什么區(qū)別？
    不僅他要學(xué)，孩子也要學(xué)。
    姜粵說得對，人真是不能不學(xué)習(xí)啊！
    像是現(xiàn)在，她就覺得自己腦子十分的不給力。
    這一宿，戚玉秀真是睡得不怎么樣，滿腦子都是一加一，五加八，四加三的……算術(shù)在腦子里轉(zhuǎn)悠的厲害，她一早上起來，覺得自己頭發(fā)都要豎起來了。
    清晨起床的一句話就是：“寶山寶珠寶樂啊，你們還是要讀書啊。”
    幾個小孩兒相當(dāng)迷茫。
    不過沒關(guān)系，當(dāng)媽媽的已經(jīng)不解釋的去做飯了。
    小寶珠湊在哥哥的身邊，小聲說：“我覺得，媽媽肯定是算不清楚賬了……”
    小寶山深以為然。
    要不是算不清楚，怎么一大早就不開心呢。
    小家伙兒很為媽媽操心，但是，今早是大米粥和煮雞蛋啊！
    小孩子們最喜歡的早飯，就是這個了。
    這可是過年都吃不到的好東西。雖然很想跟媽媽一起憂愁，但是吃的這么好，一點(diǎn)也做不到憂愁的呀。
    只要能吃飯，就很開心。
    這，一點(diǎn)也不憂愁啊！
    昨天地瓜賣的不錯，今天戚玉秀就多抗了一些，也真是虧得她力氣大，要是一般人，真是扛不住呢。
    不過說來兩個半小時不到三個小時的山路，倒是并不為難的。
    今天的天氣有點(diǎn)冷，烤地瓜賣的很好，倒是提前收攤了。
    戚玉秀知道自己不是這個時代的人，因此也不與這個時代的人寒暄的太多，收了攤子就趕緊領(lǐng)著兒女去了糧油店，雖說是糧油店，雞蛋這邊也有賣的。
    戚玉秀買了四十斤雞蛋。
    這邊還是第一次遇見這樣散客買這么多，搞得這邊以為戚玉秀要賣茶葉蛋了，索性給便宜了三毛。戚玉秀四塊二拿下，沒想到還有這種好事兒。
    其實(shí)她自己也不知道這樣倒買倒賣合不合適，但是過日子還能有什么其他法子呢。
    以前沒錢，現(xiàn)在有了點(diǎn)錢，倒是覺得自己家里真是啥都缺。
    其實(shí)戚玉秀不是一個很有安全感的人，這輩子最能給她安全感的男人都離開了她。她能指望的只有自己，所以雖然每天按時去賣烤地瓜，但是也每天都花錢的。
    她家的密室，都要讓她填滿了。
    這個時候戚玉秀真是要感謝他男人的爺奶，這老頭老太太比較能干，在孩子小的時候就帶著一家子搬下山了。后來兒子兒媳不太孝順，老太太偶爾要在這邊老房子的密室藏點(diǎn)東西，所以就一直沒有說這里有個密室。
    還是老太太臨終的時候偷偷告訴了田大。
    她也看出來了，她最喜歡的這個大孫子，在兒子兒媳那里不太當(dāng)意，這老太太就把自己的地方告訴了田大。她倒不覺得他能有什么，但是也想著，這樣最起碼在山里找到點(diǎn)啥，不用拿回家均攤。
    沒想到，這真是真真正正的讓戚玉秀他們娘幾個得了實(shí)惠。
    畢竟，想要搞一個密室多難啊。
    戚玉秀在密室里藏了十來袋米與十來袋面，雖然她知道這個東西這么大量的買不行，但是戚玉秀也沒有辦法，她也怕有一天過不去。再加上，總歸一天比一天冷了。
    除了囤積了米面，她又多吞了一些鹽和糖，這兩種都是常用的。
    反正都要花錢，戚玉秀是覺得花“那邊”的錢，總歸比花這邊的更好一些。
    不過這幾天賣下來，雖然平日里確實(shí)不如周末賣的多，但是十多天下來，眼看著家里的地瓜也真是不多了。戚玉秀不擔(dān)心的，直接光明正大的來到村里條件比較好的車家。
    車家有個小子在城里做工人，這條件就比一般人強(qiáng)太多了。
    他家跟戚玉秀倒是沒有什么來往，平日里打個招呼的關(guān)系。車?yán)咸豢雌萦裥氵^來，還滿詫異的：“田大媳婦兒，你咋來了？”
    戚玉秀笑著說：“嬸子，是這樣的，我過來是想問問你家換糧不？”
    車?yán)咸劬σ环瑏砹它c(diǎn)興致：“咋換？”
    戚玉秀說：“您曉得俺們家，幾乎每年都要跟大隊(duì)借糧食的，但是今年大隊(duì)先借給知青了，俺們也不能不多考慮。這不管啥時候，俺們能不給大隊(duì)添麻煩，肯定是不想大隊(duì)為難的。這不是眼看著天冷了，我琢磨來琢磨去，就想著自家換點(diǎn)糧食。俺們也不用吃的多精細(xì)，能吃飽就行。所以就想換點(diǎn)地瓜。”
    要說換地瓜這個事兒，村里還是不少的。
    地瓜不如糧食，所以大隊(duì)分的時候都是四比一。
    可是就這樣，那窮人家還是愿意要地瓜，為啥？多啊！最起碼能飽肚兒。
    而同樣的，條件不錯的人家，那肯定就是更想要糧食了，地瓜再中吃，也不如糧食啊。
    所以每一年，村里條件好的和條件不好的。
    多少都能互相倒換一些。
    “你家用小米換？”
    戚玉秀搖頭：“大米，八換一，我有十來斤大米。”
    車?yán)咸攘艘宦暎粤艘惑@，驚訝的看著戚玉秀。
    他們大隊(duì)，今年都沒分大米的啊。
    “你莫不是蒙我？”
    戚玉秀趕緊搖頭：“沒的，我都來找您了，自然不能。這是城里的大米，東西且好呢。”
    車?yán)咸氲酱謇锏囊恍┝餮裕挥枚嗾f，估摸著就是戚玉秀那個大姐又幫襯她了。
    “有大米自然是好的，但是這一換八，太多了吧？”車?yán)咸€價開來，今年他們大隊(duì)沒分大米，她還是很想要一點(diǎn)的。最起碼，過年吃啊。
    戚玉秀：“玉米和地瓜，都是一比四的，大米可比玉米好很多的。”
    “那也太多了。”車?yán)咸骸耙槐绕摺！?br/>     戚玉秀倒吸一口氣，說：“這差的太多了。”
    她說：“這只多七十來斤，我這真的不夠的，您曉得我力氣大，吃的也多。這多一點(diǎn)，我真的不夠……”
    車?yán)咸珘旱吐曇簦拷f：“我聽說你姐夫是供銷社的，我家大孫子今年不是說親了。親家那邊想要一個暖瓶，做不過供銷社這段日子一直沒來，不知道你能不能幫我問問，我聽說他們供銷社都是有辦法的……”
    戚玉秀：“啊？”
    車?yán)咸骸安话鬃屇忝睿阋菐臀屹I了，我多給你五斤地瓜。”
    戚玉秀：“……”
    她搖頭：“我哪里管得了這些啊，大娘，您要是換就換，不換就算了，我問問別人家。”
    戚玉秀也知道什么事兒該摻和，什么事兒不該摻和的。
    車大娘：“哎呀你看你。”
    她一把拉住戚玉秀：“那這……”
    戚玉秀：“一比七個半，七是肯定不成的。”
    車?yán)咸骸澳俏业每纯创竺住！?br/>     戚玉秀深吸一口氣：“你不換就算了，我……”
    車大娘：“換！”
    她本來想要拿住戚玉秀的，但是眼看她堅(jiān)定的很，她也終于答應(yīng)了。不過這老太太還挺會偷懶，說：“那你給拿下來吧，我給你裝袋子，我這老胳膊老腿兒，也不能把地瓜給你送上去。”
    戚玉秀：“……好。”
    戚玉秀回家稱了十斤米，一點(diǎn)不多一點(diǎn)不少，拿下了山。
    一下來，就看車大娘已經(jīng)等在這里了，她急的很呢。
    別看她講價，但其實(shí)啊，心里很想要的。
    果然，一看到戚玉秀拿下來白花花的大米，笑的眼睛都看不見了：“這好，這個是真的好。”
    戚玉秀：“要不然也不能拿出來換啊。”
    戚玉秀這地瓜，其實(shí)還遠(yuǎn)遠(yuǎn)的不夠，不過她也只能換這么一次。如果多，也不安全的。
    這個時候戚玉秀倒是感慨那些能做黑市生意的，那可真是膽子大，她做這么點(diǎn)事兒都心驚膽戰(zhàn)，那些人膽子倒是大得很。
    她換了地瓜回家，想一想這地瓜在幾十年后買的價錢，覺得自己真是賺大了。
    而同樣的，車?yán)咸粗@十斤大米的品質(zhì)，也感慨真是賺大了。
    雙方都心滿意足。
    戚玉秀扛著地瓜往回走，不經(jīng)意的想到暖壺，天冷了之后，似乎暖壺都很好賣了。當(dāng)然，也因?yàn)槟甑捉Y(jié)婚辦喜事兒的人多。說起來，其實(shí)他家也缺一個的。
    “媽媽！”
    小寶珠看她媽媽回來，趕緊迎上去，嘟嘟小嘴兒，說：“不多。”
    戚玉秀笑：“當(dāng)然不多，換多了也不安全的，我拿出十斤細(xì)糧。人家還能覺得是你大姨偷偷給我的，但是如果我拿出去更多。我上哪兒說去？”
    小寶珠點(diǎn)頭，小小聲的感慨：“如果能花錢買就好了。”
    戚玉秀立刻嚴(yán)肅起來，叮囑閨女：“不許這么說。”
    她認(rèn)真：“現(xiàn)在可不允許這個，你萬萬不能這么說，說順口兒了脫口而出，惹來麻煩怎么辦呢？”
    小寶珠趕緊點(diǎn)頭：“我知道了。”
    戚玉秀深吸一口氣，說：“你懂的就好。”
    戚玉秀進(jìn)了門，看到寶山正在燒火，她說道：“先換這些把，我看著，似乎也賣不了幾天了。現(xiàn)在人都一天比一天少了，如果沒有游客，指望村里人買，那根本不現(xiàn)實(shí)。”
    那邊兒可不止她一個賣烤地瓜的。
    現(xiàn)在游客多，競爭的就小，如果游客漸漸少了，她這活兒也干不下去的。
    小寶珠不是很懂，但是又好像有點(diǎn)懂。
    “那……”
    戚玉秀突然打斷了她的話，說：“寶珠，你別動。”
    小寶珠：“哎？”
    她老實(shí)的站住，迷茫的看著媽媽。
    戚玉秀站在她身邊，說：“你的褲子短了啊。”
    小寶珠點(diǎn)頭一看，哦豁，真的短了哦。
    這都露出腳踝了呀。
    戚玉秀立刻說：“寶山，你站起來，我看一下。”
    寶山抹了一把鼻子，說：“我沒短。”
    戚玉秀：“你站起來我看看。”
    小寶山扭扭捏捏的站起來，說：“我這個還能穿……”
    兩個小孩兒的棉褲，都短了。
    要說起來，他們還真不是幾天長起來的。
    夏天的時候穿的是單褲，這樣的棉褲，是這段日子天冷才拿出來穿的，去年就正好，今年穿可不是短？
    再加上，從寶珠開始換東西到現(xiàn)在，也一個半月多了。
    就說他們做買賣都十來天了，這段日子一直都吃得好，小孩子肉眼可見的長肉了，似乎個子也漲了點(diǎn)？
    戚玉秀低頭比劃了一下，說：“這分明就是小了。”
    小寶山和小寶珠都小聲重申：“還能穿。”
    戚玉秀搖頭：“能穿什么？這棉褲你們也都穿過三個年頭了，這都第四個年頭了。”
    她算著手里的錢，說：“我給你們買新的吧。”
    兩個小孩兒都睜大了眼睛，戚玉秀笑著說：“眼睛睜的這么大干什么嗎？牛眼嗎？”
    小寶珠：“可是錢……”
    戚玉秀：“媽有錢，反正咱們手里也不必留那么多錢，正好買點(diǎn)棉花。”
    小寶珠：“可是我們穿新衣服，別人問呢？”
    雖然很小，但是小孩兒也知道，太招眼不好的。
    “沒關(guān)系，總不能為了別人的話不穿衣服了，這褲子短一截，多冷啊。你們啊！”戚玉秀因?yàn)楹⒆拥馁N心而覺得心暖，可是又心疼。她說：“你們放心，一切有媽媽的。我來想辦法。”
    小寶珠歪歪頭，小辮子塌下來。
    戚玉秀笑了，說：“我們可以用舊布，但是用新棉花，新棉花暖和。”
    小寶珠睜大眼。
    戚玉秀：“給你們一人做兩件一模一樣的棉衣棉褲，這樣別人就會以為是一件。”
    小寶珠眼睛更大。
    她第一次發(fā)現(xiàn)哦，媽媽原來心眼好多哦。
    小寶珠：“這樣啊……”
    小寶山急切：“把舊的改一改，我能穿！”
    戚玉秀看著這個孩子，這個孩子就是太懂事了，她笑著說：“那不行，咱們?nèi)叶即┬碌模秃停挪簧　＿@是省錢呢。”她意味深長的告訴孩子：“那邊的錢，咱們不能留很多，一旦有一天我們過不去呢。錢不是就變成廢紙了？所以啊，咱們該買東西的。”
    此言一出，兩個小孩兒恍然大悟。
    他們其實(shí)都沒想過，有一天不能去。
    但是媽媽這樣說，好像很有道理呀。
    小寶山和小寶珠對視一眼，點(diǎn)頭說：“那，多買糧食。”
    戚玉秀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說：“這我知道啦，你們啊，吃永遠(yuǎn)是第一位。”
    兩個小孩兒都很嚴(yán)肅，堅(jiān)定點(diǎn)頭。
    不餓最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