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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偷親

    陸臻幾乎要被簡瑤說服了, 他一個人在陽臺上吹了兩個小時的冷風,想了很久。
    終于,他邁著沉重的步子上了樓, 去看看陸嫣睡沒睡。
    賭一把,如果此刻她沒睡,他就把全部真相告訴她;如果睡了, 這一切,他這輩子都不會再提了。
    如果此時不說,或許陸臻這輩子都不會有勇氣再說了。
    陸嫣的房間門沒有關, 柔和暗淡的夜燈從門縫里透出來。
    陸臻正要抬手敲門, 忽然聽到小丫頭的抽氣聲, 還有細細碎碎的齟齬——
    “原來...只是因為像啊?!?br/>     “陸嫣, 你真是個大傻蛋。”
    “笨死了!”
    她有時候會精分對著鏡子講話, 從小到大都是這樣,門口的陸臻也聽不出來,她究竟是不是哭了。
    但他準備要敲門的手, 終究還是放了下來...
    作為父親的理智終究讓他戰勝了情感。
    是,很多年前, 他的確說過, 不做那種“我是為你好”的父親, 但那個時候,他自己都是個不成熟的小屁孩。
    簡瑤說他越來越像自己的父母,其實不是,他只是在這些年里、在學著真正做父親的過程里, 慢慢地理解自己的父母了而已。
    小孩子總是覺得自己是對的,父母和全世界都錯了。
    事實上,直到現在他才真正地理解陸簡,他不是不愛他,他只是在用自己的方式愛著他,而陸臻也承認,自己年少輕狂那幾年,確實混賬。
    至于陸嫣,若她能夠想起一切,他絕不會干擾她的任何決定,如若她想不起來,他絕不會把這些沉甸甸的記憶強加給她。
    他寧愿她像正常的女孩那樣去生活、去戀愛。
    清早,沈括騎著自行車出現在了校門口。
    然他還沒來得及進去,便撞見了在門口等候多時的陸臻。
    “嘶”的一聲剎車,他單腿點地,迎著陽光,瞇眼望向陸臻。
    陸臻也揚了揚手,跟他打招呼——
    “嗨?!?br/>     見他這難看至極的笑容,沈括不用想也能猜到他的來意。
    “哇,很少看你騎自行車啊,怎么,司機今天休假?”
    沈括淡淡道:“鍛煉身體?!?br/>     “那不錯啊,還來校園里鍛煉啊?!?br/>     “我來找陸嫣?!鄙蚶ㄌ固故幨幱纤麘岩傻哪抗猓骸白蛱焱砩纤o我打過電話,我沒接到,再回撥過去,她關機了,有點擔心?!?br/>     “這樣...”
    陸臻揉揉后腦勺:“她昨晚在家里睡,沒什么事,一早就回學校了,好像有早課?!?br/>     “嗯。”
    兩人詭異地沉默了十多秒,終于,沈括率先開口——
    “陸臻,有話直說。”
    陸臻也知道,這么多年的交情,沒必要遮遮掩掩,索性說道:“沈括,我們家小嫣最近和你走得很近。”
    “嗯?!?br/>     “她還叫你沈括哥?”
    沈括嘴角揚了揚,抿出柔和的弧度:“對?!?br/>     陸臻無奈地說:“這不是亂輩分嗎?”
    “你不是早就讓我叫過‘爸’嗎。”
    “……”
    陸臻無語:“那不是年輕不懂事嗎?!?br/>     “所以,到底想說什么。”
    陸臻清了清嗓子,開門見山道:“陸嫣沒有想起過去的事情,所以她現在是我的女兒,是你的侄女。”
    沈括沒有回應他。
    “她不是那個陸嫣??!”
    陸臻有些急了:“她只是個什么都不知道的小丫頭,不是那個曾經和你共患難的陸嫣!那個陸嫣已經走了!可能再也不會回來了?!?br/>     “不要再說了?!?br/>     沈括打斷了他,感覺胸腔仿佛被割裂了一般,嚯嚯地漏著風。
    他又何嘗不知道,不記得一切的小陸嫣,不是他的陸嫣。
    他深愛的那個女孩,是那個曾經將他救出泥沼、讓他重新開始喜歡這個世界的女孩,是曾經與他患難與共,在他最落魄的時候也不曾離去的愛人。
    小陸嫣不是。
    陸臻繼續說:“你條件一直很好,沈括,不是我奉承你,以你眼下的情況,站在那里什么都不做,那丫頭就會輕而易舉愛上你,她心思很單純,而且也是很容易喜歡上別人的年紀。”
    的確,沈括看得出來,陸嫣已經喜歡他了,發自內心地喜歡,看見他,眼睛都會有星星。
    “但是,你自己知道,這不合適。”
    陸臻懇切地說:“算我求你了,沈括,你放過她行不行。”
    “放過她。”
    沈括忽然笑了,像秋天頹敗的枯葉,他后退兩步,漆黑的眸子望著陸臻:“苦等這十多年,等一個可能永遠不會回來的女人,誰放過我?”
    “這十多年,你從來沒有打擾過小嫣,我謝謝你,我這一輩子都謝謝你...”
    但不打擾,能不能就永遠不打擾。
    這句話,陸臻哽在喉嚨里,說不出口了。
    他不能欺負他。
    這是陸嫣曾經對他說過的話——陸臻,你永遠不能欺負沈括,這是我們家欠他的。
    在陸臻恍惚之際,沈括已經轉身,推著自行車離開了。
    陸臻看著他挺拔而孤獨的背影消失在春日晨曦的白霧中。
    他知道,沈括不會再來了。
    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人比沈括更希望她好。
    那段時間,陸嫣發現沈括和她疏遠了,明明說好會經常來學校找她玩的,但再也沒來過了。
    這樣也好,陸嫣也沒有辦法放下心底的那件事。
    自己和沈括喜歡的人長得很像。
    難怪沈括會對她那么好,難怪沈括會說,她是他的小妹妹。
    一切讓她目眩神離的戀愛的感覺,那些美好的粉紅泡泡,原來都是虛假的泡沫。
    她只是他逝世愛人的代替品罷了。
    陸嫣是有氣性的女孩,從小到大被她的總裁爸和明星媽寵愛著長大的,哪里甘心成為別人的代替。
    有時候想起來,都會忍不住委屈地抹眼淚呢。
    她決定再也不理沈括了。
    周末早上,陸嫣在家里睡懶覺,不過很快就讓簡瑤給叫了起來,簡瑤煲了湯,讓陸嫣帶到公司,給陸臻送過去。
    陸嫣打著呵欠,睡眼惺忪地看著簡瑤在廚房里手忙腳亂做羹湯。
    她這個誓死不占陽春水的媽,竟然在做湯???
    陸嫣斜倚在廚房門邊,看著簡瑤拿鏟的生硬姿勢,深深感覺她媽還是更適合當模特凹造型,廚房不適合她。
    簡瑤忙了一早上,一鍋色香味并不是那么俱全的蹄花湯,裝進了保溫箱里——
    “給你爸送公司去?!?br/>     “干嘛要特意給他送湯啊,公司又不是沒有食堂?!?br/>     簡瑤兜過陸嫣:“讓你去就去,哪那么多廢話。”
    “我...不想去?!?br/>     陸嫣背過身,低聲支吾:“不想去他們公司?!?br/>     不想見到那個人。
    簡瑤漫不經心地撥著指甲:“好可惜哦,前陣子某人看中了潘多拉的新款手鏈,國內還沒上市,我本來想讓你爸下次出差給你帶回來,可是某人連湯都不想給他送,我看手鏈...”
    “去去去!”
    陸嫣抓起飯盒出了門,推著自行車朝著星辰公司的方向飛馳而去。
    公司里的人都已經認識陸嫣了,她剛邁入大門,前臺小姐立刻迎上來:“陸小姐,您來找沈總吧。”
    “不是,我來找我...”
    “爸”字還沒說完,前臺小姐說:“沈總病了,這兩天都沒來上班。”
    “病了?”
    “嗯,前天好像是喝多了,奇怪,沈總從來不喝酒,可能是陪客戶多喝了幾杯吧,他本來酒量也不好的。”
    前臺小姐是個很有眼風的,一邊說一邊觀察陸嫣的神情:“秦助理去他家里看過,說是發燒了,這兩天一直沒來公司。”
    “哦...”
    陸嫣拎著保溫盒的手緊了緊,這時候,陸臻和幾個西裝革履的男人從電梯里出來,看樣子正要去吃飯。
    望見看到陸嫣站在前臺,陸臻立刻走過來,問道:“你來這里做什么?”
    想必簡瑤還沒有知會她。
    “我來給你送湯,媽做的?!?br/>     陸臻的神色稍解,本來以為她又是來找沈括的呢。
    陸嫣將保溫盒塞給陸臻,什么話也不說,轉身朝外走,不過走了兩步,她又硬著頭皮折返回來。
    陸臻正和同事炫耀:“這是我老婆給我煲的愛心湯?!?br/>     結果陸嫣不由分說將湯奪了回來,轉身就跑。
    “哎,你這丫頭,你干嘛!”
    “爸,媽做的黑暗料理你也敢吃啊!吃壞了肚子今天下午就沒法工作了,我...我幫你處理掉,回頭還跟媽說你吃了,一口沒剩下!”
    陸臻追出來,小丫頭騎上自行車,背影消失在了梧桐車道盡頭。
    “臭丫頭,晚上回家跟你算賬!”
    陸嫣騎著車,轉過幾條街道,來到沈括所在的小區。
    她抱著保溫盒站在門口,踟躕了很久,手好幾次落到門邊,都沒有勇氣敲下去。
    煩死了!
    明明知道不應該過來,不應該再搭理他了,可......
    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控制不住地想他是不是病得很嚴重,家里又沒人照顧,一個人肯定好可憐。
    就在這時,電梯“?!钡囊宦曧懥耍髻\心虛的陸嫣趕緊跑到樓梯間躲起來。
    電梯里走出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穿著高跟長筒靴,穿著一字裙職業套裝,卷發垂肩,很有氣質。
    陸嫣認得她,她是星辰公司市場部的主管歐陽月,也是他們星辰公司公認的最漂亮最有味道的女人。
    雖然她年齡比新進公司的小姑娘大很多,但她這一身成熟知性的氣質,將公司里一眾剛畢業的年輕女孩都給比了下去。
    也是因為自己條件好,眼光也很高,當然,她掙錢也多,所以至今仍舊單身。
    陸嫣認得她,是因為工作上的事情她來家里找過陸臻,那個時候,她得體的言談舉止,給陸嫣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她走到沈括門前,深呼吸,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設,終于鼓起勇氣敲門了。
    陸嫣心里“咯噔”一下——
    被人捷足先登了。
    陸嫣不傻,看得出歐陽月的這些小動作都是出于...緊張。
    女人只有面對自己在乎的人,才會表現出緊張的情緒。
    歐陽月暗戀沈括的意思很明顯了。
    很快,房間門打開了。
    歐陽月那張漂亮精致的臉上立刻掛上了春風和煦的微笑:“沈總,聽說您病了,我來看看,能進去嗎?”
    陸嫣躲在安全通道口,這個角度只能看見歐陽月的側影,看不見沈括,不過她能聽到沈括的聲音——
    “工作的事一律找陸臻,這兩天我休假?!?br/>     他嗓音聽著沉悶了許多,帶著濃濃的鼻音。
    歐陽月晃了晃手里的塑料袋,笑著說:“猜錯啦,我是來探病的?!?br/>     她年紀雖然不大,但學著小姑娘賣萌的調子,還是有一點違和的,反正在陸嫣這個十八線情敵看來,就是裝可愛!
    她都不會這樣說話了!
    沈括平靜地說:“謝謝你的好意,但是家里很亂,不方便讓你進來了?!?br/>     歐陽月知道會碰壁,但她還不想放棄:“沈總,您的臉色看著不太好,我很擔心。”
    “小感冒,沒那么嚴重。”
    “您還沒吃飯吧,生病了可不能吃外賣,我買了鴨子,想給你燉一鍋老鴨湯。”
    陸嫣有些不高興了,沈括拒絕的意思都這么明顯,她還聽不出來么。
    不,顯然她不是聽不懂,而是假裝聽不懂...
    沈括這樣的鉆石級單身男人,別說歐陽月了,公司里哪個單身女人不曾肖想他。
    陸嫣撇撇嘴,不聽話的jio順勢踢了踢墻壁,卻沒想到,腳下一個易拉罐沒注意居然讓她踢飛了出去。
    “哐”的一聲,易拉罐滾出了安全通道,撞在墻壁上又反彈回來,正好落到了歐陽月和沈括面前。
    陸嫣:……
    她從來沒有任何時候,比現在更覺得自己是個傻逼。
    歐陽月皺眉望向安全通道:“誰在那里?”
    陸嫣躲在門口面,后背緊緊貼著墻壁,緊閉著眼睛,裝死。
    媽呀,不要過來!不要過來!不要過來!
    要是讓歐陽月發現她,回去跟陸臻一告狀,她就完蛋了。
    不過這還是其次,最主要...她不想在情敵面前露怯。
    沈括漆黑的眸子掃了安全通道一眼,似乎猜到了什么,對正要過去查探情況的歐陽月說:“你該回去了?!?br/>     “可是沈總...”
    “你是翹班過來的吧?打卡了嗎?”
    “……”
    陸嫣心里默默給沈括豎了個大拇指,人家好心來探視你,你質問人家是不是上班溜號。
    “快回去,探視我不計入工作時間,照樣扣工資?!?br/>     歐陽月整張臉都脹紅了,她何嘗聽不出沈括話里明明白白的拒絕。
    “難、難道公司傳言都是真的么?”
    歐陽月情緒有些繃不住了:“我...我進公司都快十年了,您知道這么多年我一直對您...”
    “歐陽,該說的話,幾年前我就已經說過了?!?br/>     “可...我知道您一直有喜歡的人,也知道那個人去世了,活著的人永遠比不過死去的人...”
    “歐陽,你錯了,不管是活著的人還是死去的人,都比不過她在我心目中的位置?!?br/>     歐陽月的肩胛骨顫抖著,嗓音也帶了哭腔:“我不和她比,真的,我愿意等,我...我真的喜歡您???..您現在卻喜歡了別人?!?br/>     沈括未置一詞。
    “是...是因為她比我年輕么?”
    沈括搖了搖頭:“我并沒有喜歡上別人,我的愛人...從始至終只有她。”
    他曾經答應過陸嫣——她是唯一,此生的唯一。
    歐陽月那水光點點的眼中漸漸有了希望:“所以,公司的傳言都...都是假的,您不喜歡陸總家里的小女兒,對嗎?”
    陸嫣背靠著墻壁,漆黑的眸子已經漸漸黯淡了,手揪緊了衣角,手背泛起了淡青色的筋脈。
    兩個女人都在等一個沈括的回答。
    樓梯口,陸嫣揪緊了自己的衣角,眼睛都紅了。
    沈括淡啞的嗓音傳來:“歐陽,不要等我?!?br/>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話!”歐陽月已經完全不要形象了,哭得像個剛剛失戀的小姑娘似的:“你說啊,你不喜歡陸家的那個小姑娘!”
    “我一直相信,總有一天她會回來,這是我活下去的唯一信念。”
    沈括的聲音很苦、很澀。
    “你不要自欺欺人了?!睔W陽月抱著膝蓋蹲了下去,埋頭哭泣:“死去的人,死去的人怎么可能再回來,她再也不會回來了?!?br/>     “會回來?!鄙蚶ㄏ駛€孩子一樣堅持:“她會回來?!?br/>     “那如果她不回來,你要怎么辦,你真的要保守殘缺...就這樣過一輩子么?”
    沈括垂眸睨著崩潰大哭的女人,晦澀的眸子全然黯淡無光——
    “如果她永遠不回來,那我就去死。”
    陸嫣聞言,如遭雷擊。
    這句話他說得那樣平靜,那樣的...
    理所當然。
    若是換任何一個人說這樣的話,都會覺得可笑,這都二十一世紀了,為了愛去死這種話,怎么聽都很矯情。
    可是沈括說出這樣的話,不矯情,因為...
    他是認真的。
    一個與孤獨為伴、枯等二十年的男人,他會說出這樣的話,毫不意外。
    終于,歐陽月不哭了。
    沈括這句話,讓她終于意識到,自己永遠不可能取代他心里的那個人,即便她可能永遠回不來了。
    沈括不是虛偽的男人,那種心里裝著白月光,卻還是結婚成家的男人。
    盡管歐陽月想過,甚至希望過他能成為那樣的男人,這樣...自己總算還有點希望。
    可他不是。
    沈括很多年前就已經拒絕過她,只是她不信邪,她想要試試,想要感動他...
    事到如今,她是錯了,錯得離譜。
    “沈總,這么多年,打擾了?!睔W陽月向他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轉身跑回了電梯里。
    陸嫣站在安全通道門后面,捂著嘴,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她能夠真真切切感受到歐陽月的悲傷。
    愛別離、求不得...人生至苦。
    天知道,陸嫣才認識他幾個月啊。
    為什么會這樣難受。
    她的心疼得都快抽搐了...以前不是沒有談過戀愛,可是從來沒有這樣刻骨銘心的情緒,就好像心臟被剜了一刀,
    沉甸甸的腳步聲拖沓地走過來,陸嫣心里一慌,奪路而逃,結果被一雙大掌用力地拎了回來。
    她的后背整個撞進了沈括硬邦邦的懷中,她腦子都被撞昏了。
    “你躲在這里干什么?”
    陸嫣埋著臉,死命搖頭:“路、路過,我這就走!”
    她想跑,但是沈括沒松手,還拎著她的后衣領:“路過我家六樓的安全通道?”
    陸嫣還在掙扎:“你...你先松開我?!?br/>     沈括松開了陸嫣,手卻又落到她的下頜,輕輕一抬,將她緋紅的臉蛋抬了起來。
    細密的睫毛上還綴著淚花星子,眼角泛著紅,盡管她努力抑制著,但還是忍不住地抽抽氣,可憐極了。
    沈括眉心蹙了起來,放開了她——“哭了?”
    陸嫣固執又倔強地別開了臉,用衣袖揉揉眼睛:“才沒有,被風吹的?!?br/>     沈括沒有說話,漆黑的眸子凝望著她,望得她心里毛毛的,仿佛自己心里想的都逃不過他的眼睛,他一眼就能把她給看透了。
    “為什么哭。”
    “才...才不告訴你呢。”
    沈括忽然握住她的肩膀:“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想起什么?想起你言而無信都不來找我了嗎?!?br/>     她這話說得有些小怨懟,委屈巴巴的。
    沈括眼底的光芒散了,她沒有想起來。
    他語滯了,不知道該如何承接。
    陸嫣也恨不得掐死自己,真沒出息,明明是自己不要理他的,怎么返過來倒像是他對不起她了。
    “對不起小嫣...”
    “我知道,你忙,沈總是大忙人。”
    陸嫣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語氣里這種拈酸的調子簡直不要太明顯了啊。
    沈括的情緒舒緩了很多,只要一看到她,他是忍不住就要高興,哪怕這個時候的她什么都不記得。
    “我們要一直站在安全通道講話到晚上嗎?”他問。
    “我...就要走了?!?br/>     她話還沒說完,就被沈括給拉進了屋里。
    “哎,你這人,怎么這樣...”
    “我生病了?!鄙蚶ɡ硭斎坏卣f:“我很餓,沒力氣做飯,你想辦法。”
    陸嫣感受著他緊攥自己的手,這特么還叫沒力氣?
    “剛剛明明有人上趕子要給你做飯的?!标戞陶驹陂T邊咕噥說:“為什么不讓她進屋啊?!?br/>     “因為我讓她進屋,某人就只能站在外面哭了?!?br/>     陸嫣知道他在諷刺她,跺跺腳:“誰要哭了!你別看不起人,我才不會呢!”
    她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才不會為了男人傷心落淚,把自己搞得狼狽不堪。
    沈括往沙發上一躺,軟綿綿地抱著靠枕:“小嫣,我真的好累,一整天都沒吃東西了。”
    陸嫣打量著沈括,他穿著一件類似黑毛衣的居家常服,看上去渾身上下都很日常,和他平日里在公司西裝革履的形象完全是兩樣。
    這時候的沈括,更有生活氣息,相對來說也更柔和,尤其...
    他說話的調子,跟撒嬌死的,一下子就把陸嫣的心給軟化了。
    有時候,陸嫣真覺得,沈括是她的克星,遇到他,自己被養了十幾年的驕縱脾性,全沒了。
    她開始卑微、開始小心翼翼,甚至開始逃避,都不敢談及一星半點關于他過去的戀人...
    生怕,像歐陽月一樣被他拒絕,連當朋友的機會都沒有了。
    喜歡一個人,本就是卑微到骨子里的一件事啊。
    陸嫣嘆了一聲,走過去,伸手探了探他的額頭,滾燙。
    “都燒成這樣了!”她驚呼:“你吃退燒藥了沒?”
    沈括指了指桌上的一堆處方藥:“那兒,看不清字了,你幫我看看?!?br/>     陸嫣:……
    醫生開的退燒處方藥,他甚至都還沒有開封,陸嫣趕緊按照醫囑,給他喂了藥,又打開了保溫飯盒的蓋子。
    熱氣騰騰黃豆蹄花湯面泛著亮晶晶的油星子,香味撲鼻而來。
    陸嫣用小勺子蘸著湯嘗了嘗,發現沒有想象的那么難吃,自家老媽的廚藝總算有進步啊。
    沈括嗅到了香味,睜開眼,做起身來:“你果然是來看我的。”
    陸嫣立刻辯解:“才不是呢!我是給老爸送飯的,路…路過你這里罷了?!?br/>     這話說得也沒底氣。
    沈括不為難她,只是淺淺地笑,問道:“你做的?”
    “才不是,我媽的手藝?!?br/>     “你想毒死我?”
    “喂!”
    陸嫣笑著打了他一下:“嘴巴不要這么賤?!?br/>     “我記得幾年前陸臻腸炎進過醫院,就因為吃了你媽做的便當?!?br/>     “那次是意外?!标戞虒⑸鬃舆f給他:“我嘗過,沒問題的?!?br/>     沈括沒有接勺子,說道:“沒力氣?!?br/>     “吃飯的力氣都沒有???”
    “嗯?!彼裘纪骸皼]力氣。”
    “沒力氣就別吃了?!?br/>     沈括立刻拉住她,說道:“一般這種情況,女孩子不應該軟軟地說‘那我喂你哦’。”
    “你想的美哦!”
    沈括笑了笑,盤腿坐過來,拿起勺子喝了一小口,皺眉道:“難吃?!?br/>     “有你吃的就不錯了,還嫌棄?!?br/>     真難伺候。
    沈括看著的確是餓了,把湯喝得干干凈凈,陸嫣照顧他重新躺回到沙發上。
    這會兒吃了飯,藥效上來,沈括腦子昏昏沉沉,眼睛也快要睜不開了。
    陸嫣走到窗邊,將遮光窗簾全部拉上,屋子頓時陷入暗沉的暖色光調里,很適合入眠。
    沈括身上搭著一條小毯子,遮住了腹部,他眼睛半睜半闔,問陸嫣:“你要走了?”
    “嗯,你好好休息吧,希望醒過來燒就能退了?!?br/>     “如果退不了,怎么辦?!?br/>     “那你就繼續吃藥??!”
    生病的沈括似乎又變回了小孩子似的,任性地對陸嫣說:“可能會弄錯?!?br/>     陸嫣坐在茶幾邊的地毯上,將小藥包一顆一顆區分好,說道:“你每次就吃這一包就好了,不會弄錯?!?br/>     “那也可能會忘掉?!?br/>     陸嫣皺眉望向他:“故意找茬是吧。”
    沈括后腦勺枕著沙發靠枕,瞇著狹長的眼睛,疏懶地睨著她:“嗯?!?br/>     “快睡覺。”
    “不睡。”
    陸嫣走過去,用手指掰著他的眼皮,逼他閉上眼睛:“快睡!”
    “不!”
    他倒真是鬧起了脾氣:“老子睡著你就走了?!?br/>     “我總是要走的啊,我又不可能一直留在你家里?!?br/>     沈括的心像是被尖刺戳中了似的,那一瞬間,排山倒海的悲傷一齊匯聚在他的胸腔里。
    他攥她的手驀然間松開了。
    總要走的...
    她就是在他睡著之后,離開了他。
    而從那天起的整整半年時間,沈括失去了睡眠,每晚睜著眼睛到天明。
    后來依靠藥物才勉強可以小睡一會兒,這樣的失眠癥整整鬧了好幾年。
    陸嫣見他臉色不對勁,問道:“你怎么了?”
    沈括再度攥住了她的手,沉聲說:“不準走?!?br/>     “啊?”
    “我不準你走?!?br/>     “你這...”
    好霸道啊。
    “陸嫣,留在我身邊?!彼箘艃何罩w細的手腕,很用力很用力,捏得她皮膚都泛白了。
    陸嫣覺得沈括多半讓發燒給燒壞腦子了,不過看著他這般沒有安全感的模樣,她縱使心里還有介意,此刻也舍不得放開他了。
    喜歡一個人就是這樣啊,明明知道他心里有別人,可還是會忍不住想要對他好,看見他都還是會歡欣喜悅,看見他傷心,自己也會想要掉眼淚;看見他笑起來,滿天的繁星都會閃爍。
    真沒出息。
    陸嫣軟軟地說:“沈括哥,你放心睡吧,我一定不會離開?!?br/>     我一定不會像她一樣離開你。
    沈括終于放心地閉上了眼睛,但還是沒有松開握著她的手。
    陸嫣便任由他握著。
    她知道只是因為自己和他喜歡的人長得像,他才會對自己格外不同,陸嫣感到心碎,但也為此慶幸。
    如果不是因為如此,恐怕自己也會和歐陽月姐姐一樣,被他趕走吧。
    不知過了多久,他的呼吸漸漸變得深長,似乎睡熟了。
    陸嫣看著他英俊的臉龐,硬挺的五官,一顆心也變得如棉布般柔軟。
    她湊近了他的臉,看著那鋒薄如刃的唇,舔了舔自己的唇。
    以前她背著老爸談戀愛的時候,對男朋友從來沒有想要親吻的沖動,簡瑤說你那根本不是真的談情說愛,頂多就是想找個男孩陪你玩兒罷了。
    喜歡一個人啊,就是時時刻刻想要碰他,親他,甚至想要......他。
    陸嫣現在就好想要吻他,她慢慢地將臉湊過去,像是偷吃禁果似的,在他唇上停駐了片刻。
    心臟跳得“哐哐”的,她終究還是不敢吻唇,于是這個吻落在嘴側的皮膚上。
    可是她并不知道,長年的失眠讓沈括神經變得很脆弱,她一碰到他的肌膚,他就立刻驚醒,睜開了眼睛。
    他眸光下斂,看到陸嫣緊閉著眼睛,貼著他的臉,專注地吻他。
    沈括的手順勢按住了她的后腦勺,腦袋微移,然后用力一壓——
    陸嫣猝不及防,已經被他敲開了純。
    “?。?!”
    沈括的口勿無比熟練,熟練地打開,熟練地糾纏......
    “菜鳥嫣”那里受過這種深度的訓練,整個腦子“轟”的一聲,炸了。
    沈括的手落到了她的月要間,陸嫣的神志終于清醒,一把推開了沈括,因為慣性緣故,自己也跌坐在了地毯上。
    “你...你下流!”她用手背捂著嘴,怨念地看著沈括,又生氣又委屈:“流氓!”
    沈括深深地凝望著她,一把又將她抓了過來,這次直接按在沙發上。
    陸嫣這次是真的害怕了:“你做什么呀,你要做什么!”
    沈括捧著她的臉,癡迷地凝望著她,一聲聲喚著她的名字:“小嫣,你終于回來了...”
    陸嫣使勁兒掙扎,大喊道:“你看清楚,我是陸嫣,我...我不是你等的那個人!”
    沈括抓著她的手,摸到自己的側頸,這時候陸嫣才發現,他的側頸有一處不太明顯的紋身,雖然墨水已經淡化了,但是隱約能看出來,是一朵玫瑰的形狀。
    “你也有,這是證據?!?br/>     “什么證據啊?”
    “你愛我的證據。”
    他說完這話,“嘩”的一聲,撤開了她的令頁。
    “喂,你...”
    陸嫣伸手去遮,沈括也不再有進一步的動作,他只是死死盯著她白皙的鎖骨。
    鎖骨之下,薄薄的一層白皙肌膚,一無所有。
    沈括看著她的鎖骨,臉上露出了困惑的神情:“怎么會沒有...”
    陸嫣的眼淚滲了出來,順著眼角落入頭發里:“我本來就不是她,你...欺負人。”
    他欺負她了。
    沈括如遭雷擊,立刻從她身上起來,從來未曾這般心慌意亂,他燒糊涂了。
    陸嫣委屈極了,不是因為被他欺負,而是喜歡一個人卻被辜負的委屈,小聲的啜泣變成了大口的哭泣。
    “我要回家。”
    她哭著胡亂系上紐扣,轉身朝門邊跑去。
    沈括立刻追上來,從后面抱住了她:“對不起,對不起陸嫣,對不起...”
    他心慌意亂,一連說了十多個“對不起”。
    “不要離開?!彼麑⒛樎襁M她后頸項發絲間,深呼吸:“小嫣,不要離開我?!?br/>     陸嫣感受著他的顫抖,睜大了眼睛:“沈括,我不是歐陽月,我眼里不揉沙子,你要是給不了我完完整整的愛,我是不會...”
    “我給你?!?br/>     陸嫣以為自己聽錯了,全身僵硬。
    他附在她的耳畔,認真的說:“我會忘了過去?!?br/>     如果你忘了,那我也會忘記......
    “我們重新開始。”
    作者有話要說:  沒有虐了,后面一點都沒有了??!
    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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