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問:“不會是克里斯汀吧?”
克里斯汀是賭場的頭兒,兼任凰璽的總監,是個很有氣質,說話很溫和、保養得當的女人。
她很少出現,凰璽的事基本上也不管,都丟給徐亞瑟,她本人只偶爾在部門小考頒獎儀式上出現。
唐川因為老是拿第一,從她手里接過獎狀和獎金。
她很偶爾還會來突擊檢查凰璽的服務質量,如果大家干得不錯,她就會變戲法似的變出很多購物券或電影票來。
總之,對普通員工來說,她出現就代表著有福利,所以大家第一個猜是她。
“克里斯汀這個點早就睡美容覺去了,”有人道,“才不會跟我們這幫夜貓子出來喝酒。”
眾人大笑,鬧哄哄地點完餐便熱烈地聊起了天,中班的疲憊仿佛一掃而空。
唐川酒量不是太好,點了一杯雞尾酒。
馮宇聰跟Ray以及其他幾個同事關系不錯,都愛喝中國啤酒,一瓶接一瓶地跟他們拼雪花純生。
過了一會兒,馮宇聰要去洗手間,起身的時候有點晃,唐川怕他摔倒,便和他一塊去了。
洗手間人有點多,唐川洗了把臉就出去站在外面等。
這時,一個挺著大肚子的大個子白人胖子晃晃悠悠地走了過來,看見唐川站在那兒,突然指著他問:“你多大了?你怎么在這兒,快回去,孩子?!?br />
東方人皮膚很細,相比西方人在外貌上更晚熟,也就是不顯老。
唐川皮白臉嫩,發質柔軟,五官也生得溫和,眼神清澈,眼睛下面還有飽滿的臥蠶,看上去比實際年齡要小,在很多白人眼里確實跟高中生似的。
他不僅被徐亞瑟調侃過,還時不時就被客人誤會。
這個胖子手里拎著一個啤酒瓶,滿臉通紅,顯然是已經喝醉,把唐川看成未成年了。
“我在等朋友,”唐川讓旁邊讓了一步道,“您請吧。”
“這兒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孩子,聽我說…嗝…快回去……”胖子根本聽不進去唐川的話,踉蹌著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
喝醉的人下手沒個輕重,這胖子起碼有兩百多斤,唐川個子比他小很多,人又瘦,一時不察被他推著往后倒了兩步。
腳跟碰到一個硬硬的東西,低頭一看,他踩到了誰的帆布鞋。
一雙大手扶住唐川往后仰的肩膀,有個低沉冷峻的聲音從上方傳來:“他是跟我一起來的,有什么問題嗎?”
唐川錯愕地扭頭,看到徐亞瑟正一臉嚴肅地看著那個胖子。
他反戴著黑色的棒球帽,穿著黑色短袖T恤,胸前掛了一個銀質項鏈,袖子往上卷了一小截,露出健美的肱二頭肌,下身是深藍的牛仔褲,和平時給人的感覺大相徑庭。
徐亞瑟生得太英俊,好像無論他怎么打扮,和唐川這種不相干的人關系變得多壞,都不會影響出現時那驚鴻一瞥。
唐川現在不當值,只穿了一件短袖T恤,徐亞瑟的手還搭在他肩上,手上的溫度透過薄薄的布料不斷地傳來。
燙得他雙肩炙熱,心臟發疼 。
他不自然地動了動肩膀,徐亞瑟卻根本沒有要放開他的意思。
胖子又打了個酒嗝,看著跟他差不多高的徐亞瑟,說了句:“看好你們家的青少年,別讓他亂跑。”
然后連廁所都忘記上,又晃晃悠悠地走了。
“可以放開我了嗎?”唐川垂眸低聲問。
“Don,你好嗎?”徐亞瑟放開他,問,“怎么不回桌子那兒去?”
“我走了?!碧拼觳阶叩较词珠g門口推門進去,把總算方便完的馮宇聰拖了出來。
“亞瑟?!”路過的時候,馮宇聰眼睛一亮道,“你怎么來了?”
“我來替你們買單,”徐亞瑟彎了彎唇角,說,“一會兒再聊?!?br />
“臥槽亞瑟居然會請我們喝酒?他不是連公司活動都不參加嗎,”馮宇聰一路叨叨著,“今天怎么跑來了?”
“不清楚,走吧?!碧拼☉械萌ゲ略?。
反正跟他無關。
徐亞瑟出現后,大家一片歡呼,紛紛招呼他喝酒,現場氣氛又推向一個高潮。
Ray拉了把椅子讓徐亞瑟坐在他旁邊,指了指長桌上數不清的酒瓶子,笑道:“難得跟你喝次酒,說吧,想喝什么?”
徐亞瑟的目光在桌上掃了一圈,看著唐川手里的雞尾酒問:“Don喝的是螺絲刀?我也要一樣的?!?br />
“不是吧,”有人起哄道,“那就是一大杯橙汁加上一丁點伏特加,只適合小Don這樣的乖孩子,凱撒大帝你怎么也得來一大杯威士忌先!”
“我可真是惡名在外,”徐亞瑟笑了笑,用下巴指了指馮宇聰問,“是不是你這個前夜班成員把我外號往外講的?”
“我可不敢,”馮宇聰大笑道,“是Ray!”
“好啦我自罰一杯,”Ray一口干了一杯啤酒,打了個響指喊來服務生替徐亞瑟點了單,拍了拍他的肩道,“平時根本約不到你,怎么今天舍得出來?”
徐亞瑟微不可查地蹙了下眉,抬手撣了撣被拍過的地方,靠在椅背上道:“你別再摸我,我就說。”
“操,誰摸你?”Ray笑著罵了句臟話,舉起雙手道,“行行行,不碰你這個潔癖狂,說吧。”
大家又是一陣哄笑,都看著徐亞瑟,等他開口。
唐川目不斜視,剝了幾個下酒的堅果放進馮宇聰的盤子,又拿了一根很細的吸管插進自己的杯子里,把雞尾酒當飲料喝。
而后他聽到徐亞瑟說:“這兒有我想見又見不到的人,所以我來了?!?br />
“誰???”Ray架著下巴想了想,指著唐川道,“小Don?”
有人說:“是哦,Don轉到我們中班來了,亞瑟一定寂寞死了?!?br />
“我可是忍痛割愛才答應把他調來中班幫忙,”徐亞瑟對Ray說,“你怎么天天讓人家做送餐員?這才一周,我們家Don都瘦了一圈了。”
“喂,不是我干的啊,”Ray無辜道,“是Don自己申請的,我哪舍得折磨這么個小可愛,我又不是你?!?br />
徐亞瑟于是看向唐川,眼神好像在問為什么。
唐川立刻假裝沒看見,專心吸飲料,眼皮都沒有再抬。
“送餐員是最累的,可是Don真的很棒啊,”旁邊一個女同事道,“他送餐這一周,一個單都沒遲到、也沒出過錯漏?!?br />
“那是,”馮宇聰自豪地攬了攬唐川的肩膀,“我兄弟就是人狠話不多,悶頭干活的類型,誰跟他搭檔都說好!”
眾人七嘴八舌夸了他一會兒,又各自聊開了。
唐川感覺有一道目光一直往他這邊看,抬頭一看,是亞瑟。
他正一邊和Ray閑聊,一邊時不時地瞅他一眼,他們聲音太小,聽不到說的什么。
徐亞瑟側臉對著唐川,他的額頭被帽檐遮擋,鼻梁高挺,嘴唇因沾了酒變得亮晶晶的,下頜角很清晰,脖子修長,喉結凸起。
這張臉無論看多少次都能讓唐川心跳加速,他的臉不爭氣地熱起來,連忙避開他的視線。
但徐亞瑟的視線讓他無所遁形,他如坐針氈地呆了一會兒,丟掉細吸管拿著杯子站起來,走到Ray那兒跟他碰了一下杯,說:“我有點累了,明天還有事,先回去了?!?br />
“去吧,好好休息,”Ray拍拍他的手臂,“下周我不會再讓你做送餐員了?!?br />
“沒事,”唐川笑了笑,也拍拍他的手,說,“你要相信我啊,我可以的。”
Ray哈哈大笑,突然拍了一下唐川的屁股道:“這才是我們中班的男人!”
他也許并不是故意的,但他坐著唐川站著,一抬手就打到了。唐川冷不丁被人襲擊敏感部位,驚得不知如何反應,臉上一陣火辣辣的。
“別對我的人亂來,”徐亞瑟站起來將他拉到身后,揪住已經微醺的Ray的領口,似笑非笑地說,“下不為例,不然你就死定了。”
“吃醋了?我最愛的還是你啦,”Ray故意伸手去摸他的臉,笑道,“可是小Don好像很喜歡我哎,我一跟他說話他就臉紅?!?br />
唐川:“……”
你不打我屁股我臉紅個毛啊喂!
徐亞瑟面無表情地打開Ray的手:“說了別摸我。”
“哈哈,小氣鬼,”Ray端起徐亞瑟的酒杯遞給他,“喝酒喝酒。”
“你們接著喝,”唐川小聲道,“我先走了。”
“大家玩得開心點,”他笑著跟其他同事告別,把杯子放在桌上對馮宇聰說,“你跟他們再玩一會兒,我撤了。”
“從這兒打車回家多貴啊,”馮宇聰道,“你晚點跟我一塊唄,跟他們拼個車?!?br />
新加坡的士確實貴,現在已經凌晨兩點多,車價更是高到離譜,從公司打車回烏蘭要一百多新幣。
這種時候一般都是幾個住得近的人拼一個的士,然后分攤車費。
唐川平時也是舍不得的,就算晚上加了兩個小時的班也要等公司下一趟班車送。
然而徐亞瑟此時就像一株瘋狂散發著有毒卻讓人上癮的信息素的罌/粟花,他并非有意誘惑,唐川卻像聞到花粉香味的蜜蜂一樣躁動不安,一刻都待不下去了。
“我累了,得馬上回家睡覺去。”他裝作犯困,伸了個懶腰。
T恤下擺隨著他的動作往上走,露出一截很白的細腰。
徐亞瑟正好瞥到,耳朵上騰起紅霧,又不動聲色地掃了一圈周圍的人。
大家喝得正開心,三三兩兩地聊著天,沒人注意這種細節,連馮宇聰的視線都沒往唐川腰上瞥。
只有Ray似笑非笑地看著。
徐亞瑟走過去,圈住唐川兩個手腕把他的手拿下來,問:“不再待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