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昵稱的改變雖然讓莫聽云覺得奇怪,但并未多想,原本想收了錢就刪好友,但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
再等一周,等他女朋友來復查之后再刪好了。
事情就此過去,莫聽云累了一天,早早就回房休息,客廳只留下一盞很小的夜燈,到處都很安靜。
這里是她成年之后家里給她置辦的房產,位于濕地公園附近,環境很好,買下來的時候,廣南村還沒有拆遷,甚至濕地公園都還沒開始建設,也沒有通地鐵。
可是眨眼這么多年過去,周圍越來越繁華,濕地公園開放之后沒多久就通了地鐵,更巧的是,這里離青浦分院只有不到半個小時的車程。
什么都好,就是一個人住太安靜了,有時候覺得有點害怕。
莫聽云把自己縮在夏被里,腦海里閃過以前看的那些鬼故事,什么背靠背啦,紅鞋子新娘啦,把自己嚇夠嗆,睡意全無。
干脆就打開手機玩起來,剛要上游戲,就看見科室教學群里不斷地提示新信息。
打開一看,原來是個之前在他們科現在去發熱門診的規培生在說話,說白天遇到一個高熱寒戰黃疸的病人,懷疑是瘧疾,“結果人家死都不說去過別的地方,愣說就在容城待著,不可能是瘧疾。”
徐秋白問了句后來呢?
“后來就抽血,開了個涂片,找到瘧原蟲了,上報疾控,剛才七點多的時候疾控來人了,這才承認去過非洲。”
徐秋白:“為什么要隱瞞去過非洲,見不得人嗎?”
這誰知道呢,大家也沒有很在意,接著討論起其他的八卦來。
產科組的張珍說了一件事:“肝膽外科的xxx離婚了,你們知道嗎?”
那必然是不知道的,誰特么一天到晚沒事干的去盯著同事的婚姻狀況啊!
但也有人知道一點事的,比如莫聽云,“不是說準備明年等他老婆生完孩子就擺酒嗎?”
那位同事是莫聽云的同班同學,知道他和妻子高中就在一起,今年過了年扯證,還沒來得及辦婚禮,妻子就懷孕了,上上個月過來建檔,還是莫聽云給辦的。
按理說感情應該很好才對,“怎么會突然就離婚?”
張珍回復道:“他工作忙嘛,就接了丈母娘過來陪她老婆,結果丈母娘不是什么好人,騎他頭上就不說了,還吃了他的狗。”
“他那狗都養四五年了,平時寶貝得不行,當兒子養的,結果就這么沒了。最近我家婆病了要找他幫忙,老盧請他吃飯,問起什么時候辦婚禮,他才說了這事。老盧說他看起來還挺正常的,結果喝了兩杯酒就開始哭。”
大家看了她的信息都有些震驚:“怎么回事啊,丈母娘把女婿的寵物狗吃了?這么狠?”
“那也不是她的狗,說吃就吃,怎么回事?”
張珍:“起先是說懷孕了不能養狗,讓他們把狗送走,xxx不同意,他丈母娘就想著生米煮成熟飯,總不能狗沒了你跟丈母娘急眼吧,又覺得扔了太虧,干脆就殺了吃肉。”
張珍:“他丈母娘家是桂城的,有吃狗肉的習俗,沒什么好說的,關鍵是,這是人家的寵物狗,當兒子養的,你給吃了就很過分,是吧?”
隔著屏幕莫聽云都能感覺到張珍的無語和憤怒,問道:“他老婆沒阻止自己媽媽做這種事嗎?”
張珍:“誰知道呢,可能是沒攔住吧。”
做兒女的有時候就是攔不住強勢的父母,又或許也心存僥幸,盼著他能看在自己和孩子的份上放過這件事,畢竟狗只是狗,而他們是家人。
但明顯這件事過不去。
莫聽云又問:“他們離婚了,孩子怎么辦,不要了?”
張珍:“都離婚了,還要什么孩子,生下來也是拖累受罪,趁月份還不是很大就做了手術。”
這是一個邁不過去的坎,也是生活里的一根刺,只要看見對方,就會一個永遠記得是你媽把我的狗吃了,欺我至此,另一個又永遠心存愧疚,日后還會生出埋怨,不就一只狗嗎,有這么重要嗎。
與其終究成為怨偶,不如早分早好。
畢竟人性永遠多變。
莫聽云想到這里,嘆了口氣,覺得人長大真是太難了,怎么這么多煩惱。
但是煩惱又沒能阻礙她睡覺,后來還是睡著了,就是一直做夢,夢見自己跟一個人打架,醒來后覺得腿有點不舒服,動了動,才發現是一直屈著腿,麻了。
一附院青浦區分院的占地面積比總院要大很多,從區域規劃分布上就能看出。
總院為了盡可能利用有限空間,每個區域幾乎都要用連廊連接起來,各個科室最多占一層,門診和住院部連接極為緊密,而分院則不然。
分院有著明顯的分區,門診樓,急診,住院部幾棟樓,基本上做到內外婦兒每個系統都有各自的地盤。
莫聽云停好車之后,直接就往婦科樓的方向走去,路上遇到外科的熟人,寒暄兩句后各自進了不同的門。
婦產科樓上下八層,一樓是大廳,還有大示教室和會議室,二樓和三樓是產科組,四樓到七樓是婦科組,八樓是特需病房,每層樓放什么病人,是常規的病人,還是某方面疾病的患者,都各有規定。
莫聽云搭電梯上到四樓的辦公室,進門就聽見大家在閑聊,同事孟丹妮的嗓門老響亮了,“我有個外甥,明年高考,說以后想讀醫,家里不同意,想讓他讀金融,問我怎么說服父母。”
“我說我給你講講怎么勸人學醫吧。第一,醫學是個上位學科,從醫學轉其他專業容易,從其他專業轉醫學基本想也不要想,壁太厚了。第二,讀醫以后你的同學會成為為你家庭保駕護航的重要力量,上到父母重病,下到小孩拉稀,不出微信即可完成遠程會診,多好!第三,輕易不會失業,上可努力攀爬爭取成為金字塔頂尖名利雙收,下可躺平當個萬年主治。”
她剛說完,還扶著椅背沒坐下的莫聽云就忍不住接了句:“這不就是我當年說服我媽的理由嗎?”
辦公室里的大家都笑起來,徐秋白問她:“那你現在是打算力爭上游,還是繼續躺平?”
“躺平不好嗎?”她撇了一下嘴角,坐下來,伸手揉了揉臉,“我不想努力了。”
話音剛落,鄧主任和蘇護長就進來了,這就開始交班。
值班護士跟醫生輪流交班完畢,鄧主任說了些醫保報銷方面的事,話音一轉,說起周末有學術講座。
“京醫大的周越武教授他們過來,講座的主要內容包括了瘢痕子宮再次妊娠和子宮腺肌癥的診療等幾個常見主題,大家要記得去聽,特別是年輕醫生和本科的規培生。”
說著眼睛往人群里掃了一圈,停在莫聽云身上,“這樣,小莫你負責考一下勤,有事情不能去的醫生要記得請假。”
莫聽云愣了一下,然后抿著唇啊了聲,有點不情愿似的,“這就……不用了吧,大家自愿參與唄?”
鄧主任擺擺手,沒采納她的意見,“年輕人,該多學習學習,不然你休息日做什么去?”
休息日當然是休息啊!你不談戀愛別人不談嗎!你不睡懶覺別人也不睡嗎!
莫聽云在心里吐槽了一句,然后無奈地點了一下頭,“……行吧。”
忙了一早上,到一點多才下手術,吃完飯就去門診,坐下沒多久,來了個熟人。
這個熟人說起來,跟宋唐是有親戚關系的,他母親那邊出了五服的遠房表哥,當時認識他,因為他的妻子要在一附院生產,孕期情況不是很好,輾轉找到周文秀,托莫聽云介紹醫生。
那時候莫聽云才剛實習,后來她讀研究生的最后一年,就聽說孩子生病夭折,妻子也因為抑郁癥自殺了,他也沒再婚,一直就一個人。
可是這次來,卻帶著一個陌生的女人,三十左右,圓臉,脾氣看起來很溫和。
“坐,你們這是過來……”她頓了頓,沒有說下去。
男人笑著應道:“我們來檢查,準備要個孩子,我一會兒就去隔壁。”
莫聽云哦了聲,有點明白過來,“你結婚啦?”
他點點頭,手扶著妻子的肩膀,“我現在覺得,我可以走出來了。”
遇到一個很好的人,想要開始新的生活,不再沉溺于緬懷過去,莫聽云笑了一下,說了聲恭喜。
后來看完檢查結果要走的時候,男人對莫聽云說了句:“宋唐回來了,我記得你跟他是好朋友,有時間一起上家來玩啊。”
莫聽云眨了一下眼,沒說自己還沒見過宋唐,點了點頭,隨意地應了聲好。
因為周末要去參加學術講座,莫聽云就不打算回去了,給家里打電話的時候,周文秀抱怨道:“我朋友家殺羊,以為你會回來,特地要了半只羊留著給你吃,結果你倒好……那我給你送去啊?”
“不了不了,我懶得開火。”莫聽云拒絕道,“而且我周日還得值班呢。”
社畜根本不配過周末。
她不肯要,周文秀說煮熟了給她送去,也不想吃,只能作罷。
可是肉多了,家里頭吃不完怎么辦,周文秀想起了宋唐。
剛好要回村里辦點事,她便給宋唐送了些羊肉過去,又和他說起莫聽云,“本來想等阿云周末回來,請你來吃飯的,結果她要值班,就等下個星期吧。”
又說:“回頭你加阿云微信跟她聊。”
宋唐點點頭,和她說了會兒話,一邊說一邊整理柜臺,說自己在哪里上的大學讀的什么專業,還有這店什么時候開業,但就是沒說他已經見過莫聽云了。
周文秀一直到回到家才想起來,忘了推莫聽云的微信賬號給宋唐,想了想,還是把宋唐的名片推給了莫聽云。
莫聽云點開名片,準備選擇添加好友的那一刻,愣了一下。
哎?已經是好友了嗎?
什么時候加的?
一面疑惑,一面看了眼昵稱,私信界面上的轉賬信息存在感極強,仿佛在是提醒著她……
這不就是那天那誰嗎!帶女朋友來的那個!
啊!宋唐你怎么變成這樣的渣男了?!!
不僅沒錢,還不負責任,女朋友懷孕居然讓人家打胎!!!
這么沒品的人居然是我莫聽云的朋友???
而且……
她看著“莫小云是個小傻子”這個昵稱,確定以及肯定自己被內涵了。
莫聽云:“……”宋唐你才是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