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牢記本站域名“”,或者在百度搜索:三聯文學網】瑞雪同龔氏八月十五去貢院逛的計劃沒能成行,因為木字號的東家請王九指做幾日的酒席。也不曉得他到底是宴請了些什么人,只知道那些個雞鴨魚肉源源不斷地往廚房送,一簍一簍的大螃蟹跟不值錢一樣。
    瑞雪被叫去同東家奶奶說話,她被東家困在屋里不許出來,只得找人同她說說話。瑞雪原以為這位東家太太會是像趙二太太那樣的貴婦,她抱著小心,亦步亦趨地跟在丫鬟的后頭,端端正正的行禮問安。
    東家奶奶一見到她這樣撲哧地笑了:“不用這些,到這里坐吧。”
    瑞雪不敢造次,她垂手站在門框邊。
    東家奶奶擺手道:“坐。陪我說說話。”
    走到近處,瑞雪才仔細地打量著這位東家奶奶。
    她二十多歲的樣子,很普通,圓圓的臉,面容有些憔悴,那雙眼睛卻顯得特別的精神,看起來很精干的樣子。她穿的很樸素。淺綠色棉綾對襟褙子,深綠色棉綾裙,在裙邊繡了水仙,簡單的發髻上只戴了一朵紅色的頭花。
    這就是能賣一兩銀子一朵頭花的東家奶奶?
    這和她想象的實在是相差太大了。那么大的螃蟹一簍簍的送進來,只為了剔蟹黃,取蟹肉,能這么做的人家要比趙家,不比趙二太太還要氣派才是。為何穿的卻是普通的棉綾?這跟趙二太太身邊的丫鬟穿的差不多啊!
    “我臉上有什么么?”
    瑞雪感覺又低下了頭。
    東家奶奶笑了:“你是瞧,我該穿成什么樣才配得上東家奶奶這身份?”
    她居然能瞧出自己的心思!好厲害!
    瑞雪的驚訝全瞧在東家奶奶的眼里,她抿口笑道:“你父親是廚子,手藝好的狠,你來嘗嘗,我們揚州的油糕。”
    東家奶奶并不在意瑞雪的唐突,叫翠云端油糕給瑞雪嘗嘗。
    所謂的油糕是菱形的,嫩黃色,層次清晰,吃在口里綿軟香甜,瑞雪還是頭一次吃到這樣好吃的糕點。
    “真好吃,軟軟的,揚州的點心真的這么好吃么?”
    東家奶奶笑道:“那是當然,你爹都沒跟你提起過?”
    瑞雪搖搖頭,手里還捏著塊油糕,她想了想道:“爹只說過蘇州的糕點糖果是最好吃的。松子糖、梅花糕、棗泥麻餅、豬油年糕之類的。可是我從沒聽爹說過揚州的點心。”
    “你小小年紀還知道這么多糕點?那你有沒有聽過翡翠燒麥?”
    一提到翡翠燒麥瑞雪當然是知道的:“我自己還做過呢!”
    東家奶奶點頭笑道:“是么!那你爹可跟你說過翡翠燒麥就是我們揚州的點心?翡翠燒麥跟油糕可是我們‘揚州雙絕’。”
    “原來翡翠燒麥是揚州的啊。若不是奶奶同我說,我真的不知道。翡翠燒麥真的很漂亮,就跟真的翡翠一樣。”
    翠云聽瑞雪說跟真的翡翠一樣,笑道:“你家不過是個擺攤子的,怎么會見過真的翡翠。”
    “我當然見過。”
    “那是哪里?”
    “在……”她在趙家是見過,可是,她不想提起那個地方,張了口的瑞雪,又閉上了嘴巴。她不想在去想那件事了。
    東家奶奶攔下翠云的不依不饒:“我聽商掌柜的說,拿上好的紗制頭花是你想出來的?”
    “不是。我只是想要頭花。”瑞雪解釋著當時因為她的好奇而說出的話,她哪里會想到商可勝在短短的幾天之類就做出了頭花來,還那么精致。
    東家奶奶招手叫翠云拿個匣子過來,打開讓瑞雪自己挑:“女孩都喜歡花,你挑一支。”
    “不用。商掌柜已經拿了四枝給我。都很好看。”不過,東家奶奶匣子里的頭花要比商可勝給自己的四枝好像還要好些。
    “喜歡就挑一朵。”
    “不是。我是見這里的跟商掌柜給我的不大一樣,更好看。”
    東家奶奶含笑贊許道:“說說有什么不一樣。”
    瑞雪小心翼翼地取了枝頭花,她指著頭花道:“這個好像能發光,金碧輝煌的。”
    東家奶奶聽她這么一說更是高興,自己挑了一朵大紅色的給瑞雪戴上:“你喜歡么?”
    “喜歡!”瑞雪抬手撫摸了下東家奶奶為自己戴上的頭花,好不猶豫地點頭道。她真的很喜歡,這真的很好看,陽光下還發光,不過……
    “我平日里做活是戴不了的。”
    翠云打量著瑞雪,笑道:“當然,這是織錦做的,就連宮里的人也不一定能戴。”
    瑞雪從商可勝的口里知道那批頭花是送進宮里的,可是現在這樣的頭花竟然連宮里的人也不一定戴,那是多珍貴的東西。東家奶奶說給就給她了?
    她將頭花取了下來,重新放回匣子里:“這么貴重的東西我不能要。”
    “收下吧!等你出嫁的時候戴。”
    瑞雪撫擦著頭花,羞紅了臉不說話。怎么現在見個人都說這種話。
    東家奶奶瞧出瑞雪的不自在,扯開話題:“你說商掌柜的給了你頭花,怎么不見你戴上?那個又不是什么好的。”
    “本來今天龔嫂子要帶我去貢院那邊逛街,我打算戴的。只是東家叫我過來陪奶奶說話。”
    東家奶奶歉意地道:“都是因為我,叫你沒出去玩。要不,你同我一起出去?”
    翠云忙勸阻道:“不行。奶奶有了身子,怎么能出去。我要同少爺說。”
    東家奶奶顯然不喜歡被人逼迫,她挑了眉毛,不快地道:“到底你是我的丫頭還是少爺的!”
    瑞雪這才算真正見識到東家奶奶的厲害。真的是太厲害了。平和的面容瞬間就嚴肅起來,一道凌厲之氣頓時籠罩在她雙目之中。
    翠云倔強地道:“奶奶若是出門一步,我立馬去告訴少爺。”翠云似乎不怕東家奶奶,言語軟和地勸慰道,“都掉了兩個了,還這么不注意。”
    東家奶奶被說中了心事,微微地嘆了口氣:“我不出去就是了,總提這個做什么。”她笑著對瑞雪道,“那只能再等幾日叫你去玩了。咱們打牌吧!”
    “我不會的。”
    “有什么不會,我一教你就會了。”東家奶奶來了興致,催著翠云去取牌來,叫瑞雪認牌,一點點的叫她打。
    瑞雪忙的是焦頭爛額,她勉強的認識花色,可是形形色色的講究她還是沒搞懂,往往翠云一副好好的牌,在她毫無章法的合力之下,兵敗如山倒。
    不過她發現打起牌的東家奶奶雖然貌似隨意,但是她好像在記牌,在謀劃,撇開瑞雪不會打外,翠云總是被東家奶奶逼的跳腳。
    “不玩了。總是輸沒意思!”再次輸了大光的翠云將手里的牌一扔,撅嘴趴在桌上。
    東家奶奶將手中的牌一扣,笑著道:“打完這一盤再說。”
    翠云抵死不愿:“不要。她一點也不會打,奶奶這都做了第幾回莊了?我手里的錢都沒有了。”
    “小氣。瑞雪都沒說話!”
    翠云瞪了瑞雪一眼:“她不會打還坐奶奶的上家,我坐奶奶下家一張牌都吃不到。不行。”
    東家奶奶讓瑞雪同翠云換了位置,翠云這才有些高興,她推著顯然沒什么興趣的瑞雪:“別這樣,玩熟了你就喜歡了。要不我看你的牌,教你?”
    瑞雪點點頭。
    接下來的幾盤,瑞雪更是覺得東家奶奶厲害。就算是翠云看著她的牌打,她們還是輸多贏少。
    “你怎么打這張?三張連在一起的叫一副,你這有兩張一樣的,可以碰奶奶的。三張一樣的叫碰。”
    又要看瑞雪的牌,翠云忙的是團團轉:“出牌啊!你碰了奶奶的,還要打一張。別打這張啊!你這三張是連在一起的,是坎。打了不就不是一副了。三副加一對就可以贏了。打這個,打這個贏得多。”
    在翠云一遍又一遍地教導下,瑞雪總算是弄明白了一些。她發現自己去碰牌還是容易的,想要從東家奶奶手里吃到牌實在是有些難。如果自己是坐在翠云下家就好了,她打的牌都是自己想要的。
    “唉,你怎么和這個啊!只剩下一張了,哪里能和啊!”
    東家奶奶將牌一甩笑道:“我和了。”
    翠云不依地道:“不行。奶奶欺負她是新玩的。這不算。”
    瑞雪也不愿意了,這盤她以為自己可以贏得,卻不想因為自己不大熟悉,玩成這樣,又見翠云同東家奶奶絞,自己也大了膽子,將自己方才打出的牌收了回來:“不行,我重打!”
    東家奶奶道:“舉手無悔大丈夫,不行。”
    翠云道:“我又不是男人,當什么大丈夫,瑞雪是不是?”
    “是。我打這張,翠云姑娘,該你了。”瑞雪不由分說的重新打了張牌,翠云很快就跟了上去。
    東家奶奶的牌就明白地擺在桌面上,瑞雪她們是瞧的清清楚楚的,可是,就是這樣,東家奶奶像是知道瑞雪要贏什么牌,那兩張對東家奶奶的牌來說一點用都沒有的牌,她一直握在手里。
    她知道自己要這個牌?
    最后她只能胡翠云打的牌。這是她頭一次胡牌,興奮地都要跳起來:“我胡了!”
    翠云見瑞雪胡的是她先前打過的牌,又不愿意了:“你先前怎么不胡?不行,重來。”
    東家奶奶甩了牌,指著翠云笑道:“這是默和牌,就你一個嘰嘰喳喳的。”
    翠云賭氣地洗牌,建議再來一次。
    東家奶奶卻不愿意了:“再來你還是這樣,算了,給我端點吃的來,我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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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層油糕:揚州小吃。據說是福建人高乃超在清光緒年間所創,吸取揚州千層饅頭的‘其白如雪,揭之千層’(袁枚《隨園食單》原話)技藝做出這種糕點。
    據袁枚記載,千層饅頭的技法,揚州學會了一半,常州無錫學會另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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