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溫檸和聞堯請了假,在外面約會。
他們去了電玩城,在體驗倉里戴上vr眼鏡,眼前場景陡然一轉,變成了破敗廢棄的城市。
聞堯負責“開車”,行駛在坑坑洼洼的路上,轉動方向盤繞過高樓和倒塌的建筑,躲避身后追來的喪尸群。
溫檸手里拿著槍,射擊迎面飛來的怪物。
車速開得很快,路上又遍布斷裂和大坑,還有凸起的一截截鋼筋,車子顛簸得不行。
溫檸快準狠地打下一個飛撲過來的變異蝙蝠,笑著打趣:“聞小堯,你車技行不行啊?不行就換我來。”
“這里障礙物太多了,我沒工夫注意下面的路。”正說著話,前方也出現了喪尸群的蹤跡,眼看著車子要直沖進去,聞堯連忙猛打方向盤,堪堪擦過這群喪尸,逃到了被危樓簇擁的狹窄小路上。
兩邊的危樓布滿了黑洞洞的窗戶,窗框里冒出一雙雙綠油油的眼睛,貪婪地望著他們這兩個入侵者。
“快趴下。”溫檸忽然說道。
聞堯下意識聽從她的話,低頭趴在方向盤上,后頸吹來一陣涼意。
緊接著是接連的幾聲槍響,溫檸打下了好幾個飛出來偷襲的怪物。
她一邊注意著暗藏在四周的危險,一邊調出殘破的地圖查看,“我們往北邊去。還有最后三分之一的路,就能逃出城市邊緣了。”
“好。”
聞堯踩下油門,載著她一路出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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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溫檸和聞堯繼續去各種地方浪,玩得很盡興。
到了晚上吃飯的時候,溫檸卻興致缺缺。
“怎么了,這些菜不合胃口嗎?”聞堯第一時間注意到了她心情的變化,關心地問道。
溫檸吃東西一向挑剔,這一大桌子菜符合她口味的寥寥無幾。
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在外面餐廳吃飯,不可能像自己做的那樣,能確保完全合她的心意。
“沒有,可能是玩得有點累了。”溫檸拿起筷子,挑著覺得還可以的幾道菜吃了些。
吃飯間,溫檸隨口問:“你會做飯嗎?”
聞堯搖頭,“不太會,但我可以學。”
溫檸喝了口水,不著痕跡地轉移了話題,“明天想去哪兒玩?”
“明天去玩射箭和卡丁車?我知道有個俱樂部這些項目都有,還能騎馬,我帶你去。”
“行啊。”
晚上兩個人回明湖灣,做完洗了澡,聞堯自告奮勇地要幫溫檸洗衣服。
溫檸靠在床邊畫畫,頭也不抬地說了聲:“好,謝了。”
周六,聞堯帶溫檸去昨天說的俱樂部,跟她在里面待了一整天。
聞堯喜歡運動,興趣豐富,會玩的東西特別多,給溫檸帶來了許多新鮮感。
只是晚上發生了一件不太愉快的小插曲。
溫檸像昨天一樣畫畫,聞堯忽然推門走進來,欲言又止,“溫檸……”
“怎么了?”溫檸抬起頭。
聞堯神情尷尬,抓了抓頭發,從背后拿出一件白色的薄毛衣,支支吾吾地說道:“我不小心把你衣服洗壞了。”
他手里那件原本尺寸合身的毛衣,現在變成了一件短小的童裝,怎么都不能穿了。
溫檸指尖蜷了蜷,眉心微蹙。
這衣服是沈屹給她買的,她穿過幾次,還挺喜歡的。
“我洗的時候沒太注意,不知道它不能碰水。不好意思,我給你買新的吧?”聞堯愧疚地道歉。
他平時比較粗心,做事情毛手毛腳,洗的時候連衣服布料都沒看。
溫檸在心里嘆了口氣,“算了。買不到新的了。”
這是限量發售的,只有那段時間能買,過了時間就停售了。
“對不起。”
溫檸從衣服上收回視線,垂眸看著手里的畫板,“你先出去吧,我還要再畫一會兒。”
“好,那我不打擾你了。”
等聞堯關上門離開,溫檸把平板放到旁邊,發了會兒呆,拿起手機,不自覺地點進了微信。
那人的聊天框依然置頂在最上面,只是他們已經一周沒有發過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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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日,溫檸和聞堯約好去玩個刺激的項目——蹦極。
還沒坐升降電梯上去,前方湖面上空就傳來一陣尖叫。
溫檸握住聞堯的手,笑著問他:“你害怕嗎?”
聞堯緊張得手心出汗,表面上卻還是逞強地說著:“不怕,我才不怕呢。”
“那我們待會兒一起跳?”
聞堯愣了下,“還可以這樣嗎?”
“可以啊,這里有雙人跳項目的。”溫檸說完,就饒有興致地觀察聞堯的表情。
某些人明明害怕得要死,緊緊握著她的手,還是硬著頭皮點了頭。
輪到他們的時候,溫檸卻先松開了聞堯的手,“還是我先跳吧,你再考慮一會兒。”
“我跟你一起。”聞堯在她身后走進了電梯。
溫檸這次很認真地對他說:“害怕蹦極又不是什么大事,我不會笑你的,不要勉強自己,身體最重要。”
“我是有點害怕,”聞堯抓住她的手,眼神堅定,“但我想跟你一起跳一次。”
電梯停下后,工作人員幫他們檢查了一下繩子和裝備,然后他們手牽著手,一步步走向跳臺。biquge.biz
數十米的高空,就算站在上面不動都能感覺到四下襲來的寒風,讓人膽顫。被群山圍繞的湖水在視野中縮小,可以清楚地看到岸邊。
停在跳臺邊緣,溫檸發絲被風吹亂,明眸晶亮地看向聞堯,“你想好了?”
聞堯臉色有些蒼白,深呼吸了兩下,點頭,“嗯。”
“如果……”溫檸停頓了下,想要借這個話題轉移他的注意,“如果我們馬上就會死,你想跟我說什么?”
聞堯一瞬不瞬地注視著她,沉默了會兒,忽然抬臂將她抱進懷里。
聞堯用此生最大的力氣擁抱她,緩緩低頭,薄唇貼在她耳邊。
風聲呼嘯,他顫抖的話語被風送入耳廓。
然后他們相擁著,從高臺上跳了下去。
聞堯的心臟也在同一時間從高空墜落,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狂跳。
害怕,擔憂,刺激,興奮,各種情緒雜糅在一起,齊齊涌上來。
聞堯越是害怕,就越是將她抱得更緊。
繩子上下彈跳了幾次,速度漸漸放慢。
垂落到最低點,聞堯忽然低頭吻上了溫檸的唇。
他寬闊的背將寒風阻擋在身后,懷中溫度滾燙,聲聲心跳如雷。
后來有小船撐著竹竿來接他們。
繩子下放,他們落到船上,解開了身上的繩扣和裝備。
溫檸嫣紅的唇瓣水津津的,她坐在船邊,看竹竿劃開水面,湖水碧波蕩漾。
聞堯從身后擁著她,手指插`進縫隙,和她十指相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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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累了,黃昏時分,兩人手牽著手來到河邊。
溫檸說想在河邊坐一會兒。
河岸邊嫩綠的草芽稀疏,只豎著幾棵細長的枯草,裸露出泛白干燥的土地。
他們找了處地勢平坦的地方,聞堯脫下外套墊在草地上,和溫檸肩抵著肩坐下。
他們坐在河邊山坡上,一抬眼就能看到,快要垂落到地平線以下的夕陽正熾烈燃燒著。
橘紅霞光映透了半邊天,晚霞像是隨時都要被夕陽燒化,變成棉花糖掉落進潺潺流動的河水中。
迎面吹來清風,溫檸微瞇起眼,“聞堯,十年前沈屹出事的時候,是你送他去的醫院嗎?”
聞堯一時有些怔愣。
轉而想到,他那天表現得那么怪異,溫檸會放在心上,然后把事情調查清楚才是正常的。
“周原跟你說的?”他問。
“是。”
遲疑了幾秒鐘,聞堯低聲道:“那天我早上去沈屹家里找他,敲門沒人應,我就翻墻進去了,然后……然后就看到沈屹在浴室。”地上都是血。
“他怎么突然會想不開?是不是還發生了其他事情?”溫檸總覺得,沈屹雖然悲觀,但不至于這么脆弱。
當年可能還發生了其他事,將他徹底推向深淵。
“嗯,你剛走沒多久,沈屹的母親就去世了。”說到這里,聞堯不免有些唏噓,“是出的意外,沒搶救過來。”
那個時候的沈屹,突遭此生最大的變故——談了兩年的女朋友毫無征兆地離開,母親猝然去世。
而他父親還在獄中服刑,債務累累,他身邊一個親人都沒有,看不到任何希望。
這樣的變故壓下來,任誰都會扛不住。
更何況,他到底只是一個剛成年不久的少年。
溫檸望向河對岸光禿禿的電線桿,無意識地揪住身邊的枯草,指尖泛起白。
聞堯看著她的側顏,真誠地勸道:“溫檸,你不用因為這件事有壓力。沈屹跟我說過,他這么做跟你沒關系,只是出于家庭原因。我那時候給周原打電話,也是實在想不到其他辦法,所以想碰碰運氣。”
到底是因為家庭原因,還是因為她的離開,已經不重要了。
溫檸只是覺得……如果自己那時沒有不告而別,好歹跟沈屹當面說分手,也算是給他留個念想。
在沈屹最脆弱無助的時候,只要有那么一點微弱的光芒存在,他也許就不會在絕望之下做傻事。
幸好聞堯湊巧去找他,幸好最后沒有真的出事。
“沈屹不想被你知道這件事,也不想用這件事綁架你什么。所以我才不愿意告訴你。”聞堯低聲解釋。
溫檸點了點頭,“嗯,我知道。”
她不是會被人感情綁架的人,沈屹也不是會用不磊落手段的人。
只是溫檸心里還有一個疑惑,“錄音又是怎么回事?”既然已經給沈屹聽過了,為什么那段音頻還會出現在聞堯的手機里?
聞堯彎了彎唇,“錄音是我自己留下的。”一留就是十年。
溫檸轉頭看向他,“為什么?”
聞堯這次難得沒有嘴硬,坦蕩地承認了,“因為私心。”想多聽聽她的聲音,哪怕是她對別人說的告別。
他眼底盛滿了細碎溫柔的光,第一次毫不掩飾地表露自己的心意。
溫檸怔怔地和他對視,忽然想起今天蹦極的時候,聞堯在自己耳邊說的那句話——
“溫檸,我想跟你結婚。”
她問他,如果他們馬上就要死去,他會說什么。
聞堯說想跟她結婚。
溫檸眸光微微閃動,率先挪開了視線,逃避似的。
聞堯也轉回頭,凝望著前方夕陽垂落,“沈屹不是那種極端的性格,他只是習慣了有什么事都壓在心里。忍到極限他也只會把刀尖對準自己,絕不會傷害你。”
溫檸隨手撿了塊圓潤干凈的石頭,拿在手里把玩,“你怎么突然幫沈屹說話了?”
聞堯答:“我不是幫他說話。我只是希望,不管你選擇誰,都不用有任何顧慮。”
最近這三天的相處,聞堯感覺得出來,溫檸在猶豫,在掙扎。
她現在可能也不知道,要怎么處理他們三個之間的關系。
但一直這么拖下去,對誰都是一種傷害。
聞堯想把選擇權交給溫檸,讓她毫無后顧之憂地做出選擇,所以才會說出這番話。
溫檸輕笑了下,發出淺淺的氣息聲,“你比沈屹懂事多了。”
可懂事的人往往不會被心疼。
心里這么想著,聞堯出口的話卻是:“我比他大一歲,一直把他當弟弟看。”
兩個人都沒再說話,安靜地坐在河邊小山坡上,各自想著自己的心事。
夕陽還在不斷地沉墜,四周只剩下風聲和河水靜謐流淌的聲音。
天邊的最后一絲光亮即將消失之際,聞堯鼓起勇氣說道:“我還有最后一個問題想問你。”
“你說。”
聞堯攥緊了拳,怕自己再猶豫就會失去問出口的勇氣,便不管不顧地急聲說了出來:“溫檸,你真心喜歡過我嗎?不管是十二年前,還是現在。”
說完,他緊張地屏住呼吸,等待著她的回答。
他迫切地想知道,十二年前她主動靠近他,對他有沒有過動心。
想知道這次和他在一起,除了生沈屹的氣以外,是否還有別的原因。
溫檸眼睫輕輕顫動,沉默良久,最終卻沒有給出明確的答案。
她顛了顛手中的石頭,揚手將它拋進河里。
石子濺出一片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