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晚清做好晚飯，喊他們出來吃飯。左柚脖子里的項鏈太顯眼，她一眼就看出是價值千金的星辰。
    多多少少，心底還是有輕微的震撼。
    蘇宸的百歲宴是她第一次見到傳說中的星辰。
    沒想到第二次見是在自己女兒的脖子里。
    蘇宸把星辰送給她，代表著什么？
    顯而易見了。
    不是蘇家人，是沒有資格帶星辰的。
    默認了左柚是他未來的妻子。
    宋晚清說：“項鏈挺好看的。”
    左柚吃著蘇宸夾在疊子里的菜，嗯了一口。
    “誰送的？”她明知故問。
    “蘇宸給的生日禮物。”左柚說，“我生日，你給什么？”
    宋晚清：“”
    宋晚清：“你急什么？不是沒到嗎？”
    左柚碗里的飯沒怎么動，吃了幾口菜，回房間了。
    飯桌上只剩下宋晚清和蘇宸。
    宋晚清說：“你，確定？”
    “嗯。”
    “那丫頭記性不好，你不跟她說清楚保不齊哪天就弄丟了？”
    “沒事。”
    宋晚清為左柚開心，遇到了這么好的一個人。蘇宸太寵著她，說送就送，說弄丟就弄丟，她看在眼里，都心疼那條項鏈。
    生日，蘇宸送了星辰。
    那以后，還得了？
    結婚，是要把世界都搬到她面前。
    左柚很幸運，一生中遇見兩個把她寵成孩子的男人。
    一個是陪伴她前半生的父親，另一個是將會是陪伴她走后半輩子的蘇宸。
    盛世婚禮是要驚動整個云城。
    盛景，很可惜，她看不見了。
    對了，婚紗！！高跟鞋！
    宋晚清想到送她什么生日禮物。
    蘇宸說：“我們明天晚上可能不回來。”
    “去哪里？”
    “滑雪。”
    “好，那我不給你們留飯了。”
    蘇琛和左柚擠了早公交，余川鎮是24路公交車的第三站，他們上車，車上已經擠滿了人，主要是去趕早集的大爺大媽，左柚被蘇宸圈在懷里，躲避了了別人的觸碰。
    第六站批發市場到了，車上的人下了一大半。左柚拉著蘇宸坐到窗邊去，大口呼吸窗外新鮮的空氣。
    她的臉因為缺氧，紅了起來。在人堆里，她貼在他的胸膛，看不見蘇宸的臉。蘇宸不像她，小臉慘白好像失血過多，急促的呼吸聲，左柚意識到不對勁，他的掌心太冰涼了。
    蘇宸漂亮的眼睛一下子失了神彩，眼底透著脆弱：“剛剛人多，缺氧。”
    他頭暈得不行，腦海里有星星在打轉，瞳孔上下打轉。
    閉上了眼睛，忍住胃里翻騰。
    左柚猜到了什么。
    公交車上，第七站xx小區到了，車子里沒人在這一站下車，司機沒開門準備直接開走，左柚大喊：“師傅，下車。”
    “下車，師傅。”
    拉著蘇宸的手下車。
    左柚說：“你坐下。”
    她在手機上找附近最近的藥店，跟著導航走，穿了兩條馬路，走到小區附近的門店，看牌子找到了藥店，買了暈車藥，又去隔壁的超市，買了瓶百歲山，原路返回回到了車站。
    蘇宸坐在休息凳上，眩暈的觸覺沒有那么強烈。
    藥和水出現在他的面前。
    他接過藥，拿出兩粒白色的藥片，左柚擰開水瓶遞給他。
    左柚氣憤地說：“干嘛騙我說你不暈車？”
    “我以為我能撐得住。”蘇宸喝完水，蓋子在左柚手里，可憐兮兮地看著她，左柚見他難受的樣子，搶過水，潑出了點在她的手上，蓋住蓋子。
    李叔正在送左建國去公司，左柚打電話過來。
    “李叔，能來接我一下嗎？”
    “小姐，我在送先生上班，你估計要等一會了。”李叔抱歉地說。
    聽筒里傳來左建國的聲音：“柚柚，怎么了？”
    左柚說：“我把定位發給你。”
    “好。”她掛斷電話，坐在蘇宸旁邊，牽著他的手，“要不要靠在我肩上睡一會？”
    “好。”聲音里藏不住著倦意。
    他的腦袋搭在左柚肩上，沒過一會，左柚聽到他平穩的呼吸聲，知道他睡著了。
    馬路上飛馳的車輛，偶爾傳來鳴笛聲，輕輕用手捂住他的耳朵，減少他耳邊的噪聲。
    太陽升高，帶動了周圍的溫度，左柚額頭上冒著汗，用手遮住蘇宸的臉，保持著同一個坐姿，1個多小時。
    李叔趕過來，打開窗戶，“小姐，上來。”
    左柚對他做了個“噓”得手勢。
    左柚說：“車來了，上去再睡。”
    李叔下車開門，蘇宸吃了暈車藥后，頭昏腦脹地站不起來，左柚撐著他，蘇宸的大半重量壓在她身上，她踉蹌地往后退到公交板上，呼喊李叔過來幫忙，兩個人扶著蘇宸把他塞進了后座。
    左柚扯了領子散熱。
    李叔說：“快上去。”
    左柚點頭，坐上后座，喝了兩口百歲山解渴。
    蘇宸迷迷糊糊得半睜眼，往左柚身上靠，左柚觸摸著他的額頭，找了個姿勢讓他靠得舒服，小聲說；“睡吧。”
    李叔啟動車子，開了空調，車里傳來陣陣涼意。
    左柚說：“李叔，空調調高一點。”
    過了一會。
    “李叔，車子開慢一點。”
    又過了一會。
    “李叔，再慢一點”
    “李叔，車里開平穩一點。”
    李叔不斷降速，從100碼降到60碼，開了這么多年車，頭一回開這么慢，透著后視鏡，笑著對左柚說：“小姐，你對這個叫蘇宸的男生太好了。”
    好是相互的，當你知道了蘇宸對她有多好時，你就會明白她對他的好不算什么。這些話在心底想著，沒有對李叔說出來，轉頭看著熟睡的蘇宸，抑制不住臉上的笑容。
    笑的甜美極了。
    李叔沒見過小姐笑得這么開懷過，臉上滿是欣慰。
    李叔保持著50碼上下波動，不會超過60碼，一旦超過60碼，左柚就會開口，讓他慢點，生怕顛著睡覺的人，蝸牛地前進，不斷被后面的車超車。
    他連帶著看睡覺的蘇宸，不順眼了。
    一直睡，跟個睡美人似的。
    半個多小時的路，他開了一個多小時。
    左柚說：“醒醒，到滑雪場了。”
    蘇宸精神恢復了點，撒嬌地靠在她身上不想起來，左柚好脾氣地說：“別鬧了，他們還等著我們呢。”
    蘇宸不情愿地起身，和她一起下車了。
    左柚說：“謝謝，李叔。”
    “沒事，小姐，晚上，我要來接你嗎？”
    “不用了。”
    李叔開走車子，左建國的電話打了進來。
    “小姐，去哪里了？”
    “她一個人？”
    “和一個叫蘇宸的男孩子。”李叔說得好興奮，左建國越聽臉黑成包公，“你說什么？他靠在我女兒肩上睡覺？”聲音帶著怒氣，李叔收住到口的話，發現先生好像很是不滿意小姐的男朋友。
    滑雪場里，趙云琛不請自來惹得李清歡心情凝固成冰塊，沒有了滑雪的沖動。
    江一洋卡在中間，只求左柚快點來，他扛不住兩個人的怒火，你說雪怎么就壓不住他們的火氣呢！
    看來這個雪還不夠冷。
    他嘗試緩和氣氛：“要不，我們先玩起來。”
    沒人理他。
    李清歡站在前面，趙云琛站在她身后。
    他撿起一把雪，揉成雪球，砸在清歡黑色的衛衣上，李清歡在火山爆發的邊緣：“江一洋，你想死啊！”
    “你幾歲啊？你怎么這么無聊。”李清歡一報還一報，揉了一個巨大的雪球，回頭投射，正中江一洋的臉上。
    江一洋看著雪球是從琛哥手里飛出去的，怎么成他扔了，話沒解釋清楚，雪球天降臉上，腦子遲鈍了兩秒，背鍋的是他，被打的是他。他叫苦不迭，指著站在他后邊的趙云琛：“不是我，是他，你打我干嘛。”
    李清歡睨了他一眼，不想和他說話。
    工作人員領著左柚和蘇宸領了滑雪板和滑雪杖，進到滑雪場里，左柚跳到清歡姐身上：“你們怎么不先玩起來？特地等我們？”
    江一洋看到生面孔，左柚自豪地介紹：“蘇宸，我男朋友，帶給你們認識一下。”
    江一洋：“”
    合著，現場5個人屬他沒人唄！
    李清歡說：“下來，我跟你去玩。”
    她不想和趙云琛待在同一個空間。
    左柚對兩個男生說：“不許欺負他，被我知道，你們完蛋。”
    清歡姐嫻熟地滑下去，左柚借著滑雪杖一步步鴨子似的走下去，在滑雪場上踩雪。
    江一洋自來熟地說：“我叫江一洋，她發小。”
    “他是——”
    趙云琛板著臉：“見過。”
    蘇宸點頭。
    江一洋說：“那我們玩單板，刺激一點。”
    蘇宸說：“我都可以。”
    左柚抬腳踩雪，嫌那個板太重，取下來，抱在手里走到跳臺那邊，順著坡度滑了下去，手里的滑雪杖不會用，“啊啊啊啊啊”喊了一路，兩只手像斷翅的鳥，上下撲騰。
    李清歡在底下接著她，拿板抵住她的板，左柚抱在她身上，慣性太大，滑雪杖飛了出去，兩個人摔進雪堆。
    左柚衣服下的項鏈滑出來。
    李清歡扶她起身：“你項鏈新買的？”
    “不是。”她抖掉身上的人造雪。
    “蘇宸送的生日禮物。”左柚炫耀，“好看吧！”
    左柚不會滑雪，就是為了和他們聚一聚，加上滑雪場海拔高，太陽曬得她臉通紅，臉上有點癢。和清歡姐去旁邊的看臺上，邊聊天邊看他們滑。
    李清歡脫掉身上的護墊，問左柚：“你知道云城蘇家嗎？”
    “做珠寶的嗎？”左柚在幫蘇宸錄視屏，隨口回了一句。
    清歡嗯了一聲。
    左柚放手手機，重新回看蘇宸在空中的飛的視頻，“臥槽”一聲，又問清歡姐：“怎么了？你不會以為蘇宸姓蘇，和那個蘇家有什么關系吧。”
    清歡反問：“你確定沒關系嗎？”
    左柚坐在她旁邊，“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你脖子上的項鏈是蘇家的傳家寶，星辰。”
    左柚吃驚地說：“你，看錯了吧。”
    李清歡打量著她，眼里彷佛在說你是在質疑我的眼光？
    她問：“你聽過蘇家幾年前發生的事情？”
    “大概。”左柚有點印象，那個時候年紀小，左建國提過幾次。
    耳朵里刮到點內幕消息，什么蘇家招的女婿搶了蘇家大半的家產，那男的整一個白眼狼。怎么和宋晚清給她講的故事重疊了一部分，有點相像。
    如果那個占家產的人，是蘇宸的父親，搞得他家破人亡的罪魁禍首是和他身上流著相同血緣的人，他，是怎么才跨過的那道砍，又是花了多長時間恢復成這樣。
    她渾身彷佛被抽干了力氣，不敢想象他身處深淵的日子是什么樣的。
    沒有發生這一切，他的人生該有多么的耀眼。
    他本不該拘泥在余川這個小地方，應該閃耀在更大的舞臺上。
    或許，他們也會更早的相遇。
    李清歡說：“蘇宸滑得那么好，你覺得”
    “我喜歡的是蘇宸這個人。”左柚紅了眼眶，聲音澀澀的，“你知道嗎，我第一次在媽媽家里看到他的時候，整個人死氣沉沉的，就差把生人勿進寫在臉上。”
    清歡聽著她又哭又笑地講故事。
    “是花20分鐘陪我回家。”
    “是知道我心情不好，陪我看他不喜歡看的黑白片。”
    “是知道我忌口，主動幫我打飯，我白蹭他那么久的飯，他也沒說什么。”
    回想在余川這段時間的生活，她每天的生活都與他有關。
    她情緒崩盤，放聲大哭替蘇宸不值，他憑什么遭受這些事，他有什么錯？
    宋晚清講得時候，她以為他家只是普通富有。一旦放到蘇家的背景下，里面的水有多深多黑，利益至上的那群黑烏鴉，肯定都想上去踩一腳，他的生活該有多難，一群人的矛盾都指向一個小孩，每天的生活是多么的如履薄餅，他是這么熬過來的。
    “你說，經歷過這些事情，依舊這么溫暖的人，這樣好的人，他是不是很好？”
    李清歡說：“好。”溫暖兩個字和蘇宸沾不上邊，她沒在他身上看出來。只能說他向光的那一面，是只給左柚開放的，她獨有的。
    左柚眼里的蘇宸，和別人眼中所看到的是兩個極端。
    她哭久了，說起話來啞啞的。
    告訴自己，以后一定要對他更好一點。
    她媽媽肯定知道他過去的這些事情，才會說他過得苦，所以才會幾次提醒她對他好一點。
    江一洋沒想到蘇宸玩得那么好，他基礎的還行，趙云琛和蘇宸到障礙賽的場地上玩，他沒敢在空中翻滾，站在末端等他們下來。蘇宸很久沒有玩得那么暢快。
    趙云琛說：“滑得不錯。”
    “你也是。”
    江一洋開心地說：“來來來，我們加個微信。”
    左柚和李清歡在外面等他們出來。
    蘇宸白皙得臉曬得通紅，像畫了胭脂。
    左柚問：“你們想吃什么？”
    “看你。”他把問題又拋給了左柚。
    李清歡說：“海邊烤肉去。”
    江一洋說：“行。”他家海邊有套海景別墅，在他們去的路上，他找人安排好了肉和烤架，找阿姨打掃好房間。
    李清歡和左柚坐在樓上陽臺里的躺椅，吹著海風。
    樓下的男士忙著烤肉。
    蘇宸沒有經驗，江一洋用嘴教了幾下，靠著自己的摸索，也能慢慢上手。
    傍晚的海邊，海平面把天邊一分為二，目光所及之處是蔚藍色的大海和橘紅色的天空，波光粼粼的海面，跳躍著金色的波紋，倒映著太陽西斜的影子，消失在海里。
    海風佛面而來，樹葉嘩嘩作響，搖搖欲墜。
    孩子的嬉笑聲，家長的關切聲，隨風一并吹來，透著溫馨與幸福。
    咸味的海風混雜著樓下傳來的燒烤味。
    蘇宸烤好了一塊牛排端上樓，左柚聞到香味越來越近，找尋味道的來源，往樓下望去，沒看見蘇宸。她出去等他，輕輕拉上移門。
    李清歡幾天沒有好好睡過覺，睡得沉。
    趙云琛上樓喊清歡下來吃飯，左柚說：“你小聲點，清歡姐睡著了。”
    他拉開移門，抱著睡在躺椅上的清歡，找了個空房間，放到床上蓋好被子，調好了空調的溫度，才離開。
    他一離開，李清歡緩緩睜眼，身體蜷縮成一團，淚水順著眼角流到枕頭上。
    房間黑黑的，靜悄悄的，低聲的哭聲讓人揪心，天上淡淡的月光照亮了窗邊的一角，幽謐而清幽，盡顯說不清得孤寂。
    門外，趙云琛靠在墻上，低垂著雙眼，無處散發的落寞與自責。
    硬氣彪悍的他，對她，只有無能為力。
    錚錚傲骨彷佛一下子被人折斷，他對她放的狠話，歷歷在耳，彷佛尖銳的刀子一般，一下又一下刺在他身上，逐漸把他擊垮。
    他站著抽了一夜的煙，留了一地的煙頭。
    后來煙抽完了，他站在門外守了她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