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聽晚是沒有想到,她這學(xué)期被抓來年段室問話的頻率會這么高,還每次都是跟著同一個人來的。</br> 這奇妙的緣分。</br> 她看了一下身邊這位吊兒郎當(dāng)?shù)拇鬆敚巴溃裉熘x了。”</br> 雖然她有能把蔣怡文打趴下的實力,雖然因為言璟她沒能把人打趴下,雖然還得在這罰站,但是——總體來說,還是得謝謝他。</br> 就沖他那句,“我給她擋著。”</br> 鹿聽晚覺得現(xiàn)在只要他不提暗戀的事,他們就是朋友。</br> 言璟松懶地靠著墻站,地上勾勒出頎長的影子,他慢條斯理地將她從上到下打量了一遍,“沒受傷?”</br> “沒有,你攔住了。”</br> 言璟瞇了眸,“誰教你打架的?”</br> 鹿聽晚覺得這個話題并不適合在年段室,又稱老師的大本營前探討,“就……機緣巧合。”</br> “?”言璟一下氣笑了。</br> 得是個什么機緣巧合,才能讓個好學(xué)生代表打架懟人放狠話,樣樣不落的。</br> 嘖。</br> 少年斂著眸,利落的下頜線明顯繃著,隱約都能看出幾分火來。</br> 鹿聽晚問:“你生氣了?”</br> “沒。”</br> “……你這個‘沒’,可太假了。”鹿聽晚溫聲解釋,“剛開始是哥哥教的,后來是跆拳道老師。”</br> “哥哥?”言璟的桃花眸上揚,笑意不達眼底,“不是親生的那個?”</br> “嗯。”</br> 不是親哥哥,教會打架,一起長大。</br> 嘖。</br> 言璟問:“紋身也是?”</br> “……那倒不是。”鹿聽晚小聲和他溝通,“這個只有你知道,別告訴別人了。”</br> 言璟語氣越發(fā)危險,“紋的他名字?”</br> “?”</br> 鹿聽晚不知道他是怎么得出這個結(jié)論的。</br> 她干嘛要把孟嶼紋身上,又不是有病。</br> 少女的神色可以用驚訝來形容,淺褐色的眼眸里帶著的都是茫然。</br> 像是被他猜中了,又像是沒有。</br> 言璟莫名有幾分煩躁。</br> 操。</br> 他知道那么多要干什么。</br> /</br> 今天是方陽洲生日,他特地選在了M2,江城市中心的娛樂場圈,請了一幫狐朋狗友來慶祝。</br> KTV里一陣喧鬧,昏暗五彩的燈光晃動,液晶屏幕上快速滾動著歌詞,純伴奏,生唱。</br> 楊洛拿著麥,他五音不全,唱起歌來被譽為是“要命”的那一類,沒唱幾句就有人拆臺。</br> “楊洛,你下來!我這耳朵還要不要了!”</br> “把他麥搶了!這嗓子真是,璟哥你管管他,這都能忍?”</br> 方陽洲很善解人意,大聲道:“他就這個機會能嚎兩句,讓他嚎!讓他野!就是大家別忘了錄啊,回頭等他酒醒了,朋友圈大禮包伺候。”</br> 一陣哄笑。</br> 方陽洲看著那邊仿佛與世隔絕的言璟,他一個人坐在角落,沒參與話題也沒打游戲,平常不碰酒的人,現(xiàn)在桌上的酒瓶已經(jīng)空了幾個。</br> 這是干啥失戀啊。</br> 但是不得不說,即便他璟哥在那頹得跟個非主流似的,這回也有姑娘愿意往上湊。</br> 那姑娘也是個膽大的,遞了一杯酒上去,KTV里太吵,方陽洲沒能聽清的她說的是什么,但估計就是喝酒喝一喝,之后就談朋友了。</br> 方陽洲細細打量了一下那姑娘,青春可愛掛,隔壁舞蹈學(xué)院的,典型的身嬌體軟,那身段看得他都有點心動。</br> 再看看他璟哥,那雙桃花眸自然的上揚,話冷冰冰的,“起開,你熏到我了。”</br> “……”那姑娘一下氣走了。</br> 論:何為憑借實力單身。</br> 方陽洲拿著酒瓶,跟著坐到言璟身邊,手搭著他的肩,“哥,你這是經(jīng)歷了什么人生挫折?失戀了?”</br> 言璟半瞇著眸,語氣有點沖,“手不想要了?”</br> “哥我錯了,忘了你不讓碰了。”方陽洲收回手,“不過剛剛那姑娘是不是來跟你告白的?長得挺好看的啊,你怎么又給人氣走了。”</br> 言璟看著他的眼神帶著濃重的懷疑,仿佛是在看什么需要去眼科的人,“這是好看?”</br> “……”</br> 方陽洲自認為審美一直在線上。</br> “那姑娘是好看啊,不過也要看跟誰比。要是跟你同桌比的話,那就差得遠了。學(xué)神總感覺有一股靈氣,也有可能是仙氣,就是那種‘我是你們這群凡人擁有不了的女神’。”</br> 不知道是不是方陽洲喝多了的錯覺,他感覺說完這句話,言璟露出了今晚上第一個笑,依舊是那種很蕩漾的笑。</br> 方陽洲繼續(xù),“而且那天體育課,真的太帥了。我感覺如果不是你攔著,她真能給蔣怡文撂地上去,又颯又美的。哥,你說我和學(xué)神,有沒有發(fā)展的可能?”</br> 言璟哂笑,“啪”的一下,捏著手中的易拉罐,不費什么力氣就把罐子捏扁了,他隨手扔在垃圾桶里。</br> 方陽洲被這突如其來的秀給秀呆了,“璟、璟哥……你是想告訴我,追學(xué)神我會變成這易拉罐嗎?”</br> 言璟不置可否,懶洋洋地往后一靠,大爺氣場又出來了。</br> 莫名的,方陽洲感覺后背起了一陣涼風(fēng),他頓悟,“璟哥,你該不會真喜歡學(xué)神吧?”</br> “喜歡?”言璟話里帶著點玩味,語氣依舊懶散。</br> 方陽洲覺得這事能聊出點秘密來,“我就感覺你們兩個賊配。看看學(xué)神今天懟人的那囂張勁,沒打過架鬧過事才是假的。帶著秘密的學(xué)神和校霸,而且你看,你倆顏值多般配,整個一亮眼CP。”</br> 言璟笑了,“差不多行了,我知道我好看。”</br> “……”</br> 他費這半天功夫,是在這兒聊好看這事兒嗎!</br> 方陽洲道行沒有言璟高,實在是挖不出話來,最后也懶得繞圈子了。</br> “你不喜歡她,那還不讓我追?那還給人擋事?你別以為我看不出來,那天攔著蔣怡文的時候,你可比誰都快。”</br> 言璟淡淡的啊了一聲,“難不成看著貓受傷嗎?”</br> “?”</br> 這和貓有什么關(guān)系?</br> 言璟偏頭,身上那件白T露出深邃的鎖骨,眼前染著酒意,“你上回是給你前女友紋身了吧。”</br> “啊?”方陽洲愣了一下才反應(yīng)過來,“對。不過后來那個被我媽看到,差點沒打死我。”</br> “為什么紋身。”言璟這會兒語氣有些偏執(zhí)。</br> “小姑娘都喜歡搞些莫名其妙的浪漫,說什么這樣記得久有意義。”方陽洲喝了口酒,“那會子不是流行嗎,在身上紋喜歡的人的名字生日之類的。”</br> 方陽洲說著說著來勁,還撩開了袖子給言璟看,“怎么樣這字體好看吧?”</br> “好——”言璟拖長語調(diào),冷冷地挑眉,“丑。”</br> “……”</br> /</br> 夜色沉沉,晚風(fēng)和蟬鳴聲融在一處,像是仲夏夜的溫柔夢。</br> 鹿聽晚剛上完跆拳道的課,去奶茶店買了杯奶茶出,一邊喝著奶茶邊走。</br> 這地方離她家不算太遠,走個十幾分鐘就到了,她也就沒打車。</br> 少女自然卷的長發(fā)散落在肩上,襯得小臉精巧可愛。她今天穿著小吊帶,瑩白的皮膚在夜里像是能反著光,露出來的直角肩和天鵝頸令人艷羨。</br> 左手手腕上,隱約能看見紋身的線條。</br> 少女的長相精致可人,乖乖地抱著杯奶茶喝著,慵懶得像是只貓咪。</br> 鹿聽晚小口地吸溜著奶茶。</br> 紅糖瑪奇朵加上冰淇淋,奶霜和冰淇淋完美融合,奶香味在唇舌間綻放,冰冰甜甜的,正好適合夏日的夜晚。</br> 唔。</br> 愛情。</br> 鹿聽晚滿意地彎了唇角。</br> “誒!!!姑娘小心!!!”</br> “?”</br> 小心什么?</br> 鹿聽晚順著聲音的方向往后轉(zhuǎn),眼前猛地多了一道刺眼的燈光,直直地沖著她過來,速度極快,她只能按照下意識的反應(yīng)往旁邊倒。</br> “砰——”</br> 天旋地轉(zhuǎn),手里的奶茶灑在地上。</br> 鹿聽晚被撞倒在地上,露在外面的長腿和水泥摩擦,小石子嵌進皮膚里,在膝蓋上擦出個大口子,鮮血直直地往外冒。</br> “嘶。”她疼得直皺眉。</br> 鹿聽晚試圖動了一下腿,還在不斷滲血。刺痛的感覺像是有東西劃在身上,一陣一陣的難受。m.</br> 鹿聽晚也沒有顧及自己摔傷的腿,下意識的反應(yīng)是去看她剛喝了一口的紅茶瑪奇朵加冰淇淋。</br> 她兩分鐘前的愛情,現(xiàn)在已經(jīng)完美地打翻在地,破爛得個稀碎。</br> 鹿聽晚第一次有沖動,想對著那個騎車的人口吐芬芳。</br> 這是個什么白癡才會把人行道當(dāng)成機動車道???</br> 路是你家的嗎?你是開飛車的嗎?開飛車不能去賽車道嗎?</br> 她的奶茶嗚嗚嗚。</br> 千言萬語,最后化成一個字。</br> “操。”</br> “……”</br> 誒?</br> 她沒說話啊。</br> 鹿聽晚懵懵懂懂地抬頭,少年的輪廓在發(fā)黃的路燈下清晰了起來,那雙桃花眸里沒有笑意,左耳上的黑色耳釘半明半暗。</br> 他俯身著看她,微風(fēng)輕輕吹拂過他身上濃重的煙酒味。</br> “你怎么在這?”鹿聽晚問。</br> 言璟煩躁地蹙著眉,他低頭看著她腿上的傷,也沒管那么多,伸手就想去碰。</br> 少年骨節(jié)分明的手正按在她的腿上,沒有衣物的遮擋,能清晰感覺到他掌心的熱度。</br> “!”</br> 他!在!干!什!么!</br> 鹿聽晚一個警惕,下意識使出飛腿,但是忘了腿剛受傷了,差點從地上再摔個跟頭。</br> 言璟被這個突然的動作嚇了一跳,幸好反應(yīng)夠快,才勉強能扶住了她。</br> 言璟皺著眉,“受傷了還鬧?”</br> “……誰讓你動手摸我。”</br> 言璟氣笑了,“這是摸你?”</br> 所以到底是為什么要在大馬路上聊這么神奇的問題。</br> “……這明明也算。”鹿聽晚紅著耳尖說。</br> 言璟低笑了聲,在發(fā)黃的光暈下,黑白分明的眸子像是映著天邊的星星。</br> “誒,阿晚。”</br> 少年的那一雙桃花眸攻擊力實在是太強,像是會說話般勾人,</br> 鹿聽晚溺在他的眸光里,愣了幾秒,“嗯?”</br> 她絲毫沒有反應(yīng)過來,他現(xiàn)在的動作。</br> 少年略顯粗糲的指腹滑過,輕輕摩挲,帶著點溫?zé)幔|感游在肌膚上。</br> 言璟挑眉,嗓音低沉繾綣,“這才是摸。”</br> “?”</br> 這???</br> “咳咳咳——”鹿聽晚氣得直咳嗽,還是沒忍住罵了一句,“言璟,你是流氓嗎!”</br> “是啊。”言璟應(yīng)得毫無負擔(dān),懶散地垂下眸,略帶威脅,“流氓告訴你,再亂動后果很嚴重。”</br> “?”鹿聽晚當(dāng)場無語,“你——”就沒有被人打過嗎!!!</br> 言璟挑眉,“我?”</br> 鹿聽晚很想動手實現(xiàn)她那個美好的問句,然而她現(xiàn)在武力值為零。</br> 很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br> 鹿聽晚氣呼呼的,“你!贏!了!”</br> 言璟輕笑,假裝沒聽出她話里的殺氣,按著她的腿,“有知覺嗎?”</br> “……有。”</br> “沒傷到骨頭,皮外傷。”</br> 鹿聽晚緩慢回答,“噢,還好。”</br> “漂亮妹妹,你沒事吧?”那邊湊來了個人頭,醉醺醺的,身上的酒味要比言璟身上的還重。</br> 鹿聽晚辨認了一下,這是撞她的那個人。</br> 開車還喝酒?</br> “你——”鹿聽晚皺著眉,剛說了個字,就被打斷。</br> “開車喝酒?”言璟徑直一拳打在那人臉上,身上的散漫變成狠戾,“你想死不會找個地方自己死嗎?”</br> 言璟動手速度又狠又快,那人連著反手的力氣都沒有,一下來了個狗吃屎摔倒在路邊。</br> 鹿聽晚很感動她同桌的見義勇為。</br> 因為如果她的腿沒有受傷,她起來應(yīng)該也一個大嘴巴子給過去,幫他醒醒酒。剛才如果不是她的反應(yīng)夠快,她就不是摔傷這么簡單了。</br> “誒,同桌你悠著點。”鹿聽晚不放心道。</br> 這人打架實在是太狠,每一下?lián)]出去的力量讓人心驚。</br> 頓了幾秒,言璟才收了手。</br> 少年眼底還有沒褪去紅,像是擔(dān)心嚇到她,腳步還在半空中頓了一會。</br> 鹿聽晚忍著疼,試圖從地上站起來。可腿上的傷正好在膝蓋,動一下都是鉆心的疼,沿著骨頭往上蔓延,疼痛感逐漸加劇。</br> 她腿一軟,差點又跌到在地上。</br> 還好言璟的反應(yīng)夠快,及時地伸手攬住她的腰,將人往懷里帶。</br> 他皺著眉,戾氣漸起,“逞什么強?”</br> 鹿聽晚緩了一口氣,也不知道是在說給他聽,還是在安慰自己。</br> “沒事,不疼。”</br> 言璟皺著眉看她。</br> 少女的腿白皙修長,像是經(jīng)過精雕細琢出來的,沒有一絲多余的贅肉。肌膚勝雪,而膝蓋還在往外滲血,已經(jīng)腫了一大片,紫紅色交疊,看起來觸目驚心的。</br> 明明就已經(jīng)疼得直皺眉,柔軟的小手緊緊握成了拳,隱約能看見上面露著的淺青色。</br> 指尖的動作都在發(fā)抖。</br> 就疼成這樣還敢亂動?!</br> 如果他剛才慢了幾秒沒有扶住她,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去醫(yī)院一夜游了。</br> 言璟越想越覺得氣。</br> 就一小奶貓,怎么心就能這么大。</br> 言璟忍著火,“你這是不疼?”</br> 鹿聽晚唔了一聲,“不疼。”</br> “成,不疼。”言璟松開手,賭氣似的,“不疼你走兩步給老子看看。”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