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聽晚在圍觀那場不良少年之間激情競技的時候，亂問了一通之后，完全就沒有想過再次見面是個這么尷尬的場面。</br> 她腦海里仿佛開了個小喇叭，三百六十度的立體環繞聲效。</br> “怎么，你也暗戀他？”</br> “嗯。”</br> “眼光不錯。”</br> “……”</br> 還眼！光！不！錯！</br> 她就說為什么，當時他笑的那么蕩漾，跟春天來了似的。</br> 鹿聽晚一口氣差點沒上來，這絕對是她今年做過最沙雕的一件事，沒有之一！</br> 在老陳說完當同桌這句話之后，班上自我介紹的尷尬一掃而空，在校霸和學神的爭斗面前，一切就顯得沒有那么重要了。</br> “鹿聽晚——”言璟腳步頓住，懶懶的抬眸，“是誰？”</br> “……”</br> 好的，今天就是有史以來最尷尬的時候了。</br> 鹿聽晚也不是因為有人不認識她尷尬，畢竟她也不是人民幣的長相。她尷尬的是，等下她要怎么跟這位“暗戀”朋友，當同桌再順便來個自我介紹。</br> 裂了要。</br> 老陳完全不知道這邊復雜的情況，樂呵呵地介紹，“就是這位站著的同學，鹿聽晚同學是我們年段的優秀學生，言璟你要虛心求教。”</br> “剛好，在做自我介紹。來，你倆同桌正好一起打個招呼，認識一下。”</br> 鹿聽晚：“……”</br> 言璟：“……”</br> 連著謝書云收拾書包的動作都跟著頓了一下，她現在很擔心，言校霸隨手就來一個“老子六親不認.jpg”，然后讓開學第一天變成休學第一天。</br> 但場面遠沒有她想象的那么可怕。</br> 言校霸看著鹿聽晚，淡淡的啊了一聲。唇角似乎還小小地彎了一下，黑褲包裹著的筆直大長腿邁開，沒三兩下就站定在了鹿聽晚面前。</br> 校霸還很有禮貌。</br> 勾人的桃花眸帶著玩味，主動伸出了手，一字一句認真介紹道，“你好，言璟。”</br> 鹿聽晚內心大概是來個唐僧吧，現在滿腦子都是佛經。</br> 做人嘛，沒有什么是過不去的。</br> 因為你過不去也得過去。</br> 鹿聽晚給自己做心理調節的時間有點久，久到那只修長冷白的手，明顯在半空里輕輕地晃了一下。</br> 老陳出聲提醒，“咳。”</br> 鹿聽晚慢半拍地伸出手。</br> 少年手背上泛著的淡青色血管，脈絡分明。手指節骨分明，指尖意外地帶著涼意。</br> 她動了動唇，剛想說話，便聽到那道磁性的聲線，低啞地漫了過來。</br> 緩慢清晰，像是在撩撥人心弦。</br> “鹿、聽、晚。”</br> 鹿聽晚的臺詞被搶，稍稍頓了一下，“你好。”</br> 她說完便想伸回手，卻很明顯地感覺到被力道鉗制住。她小幅度的動了兩下，也沒能把手伸出來。</br> 鹿聽晚皺了皺眉，對上他似笑非笑的神情，有點痞。</br> 言璟向前邁了一步，將兩人的距離縮短，進入她的安全范圍區。</br> 少年上挑的桃花眼勾著笑，神情懶散，悠悠地拉長了語調，好聽的音色入耳，繾綣里還透著點壞。</br> “小同桌，多多——指教。”</br> /</br> 六中學習氛圍還是比較濃重的，即便是分文理班，也早在之前讓學生拿了相關的卷子當暑假作業。</br> 正好敲響下課鈴，老陳喝了一口菊花茶潤嗓，“來下課時間，同學們先交個作業。那個聽晚，你收一下送到我辦公室。”</br> 鹿聽晚點頭，“好。”</br> 鹿聽晚不緊不慢地從口袋里拿出了糖，抹茶奶糖味的，抹茶的清新和牛奶的濃郁結合，在味蕾上蔓延開來。</br> 她輕輕彎了眼睛，心情舒暢了不少。她喜好吃甜食，經常嘴饞，會隨身帶糖。</br> 鹿聽晚座位靠窗，旁邊是言璟，她需要他讓開，才能去收試卷。</br> 然而這位大哥好像很困，在打過招呼之后，連著老陳的嘮叨攻擊都能忍受下來，直接趴在桌上睡覺去了。</br> 少年閉著眼睛，面向著她，睡得安穩。</br> 從她的角度看去，能看見落在他臉龐上的陽光，淺金色的一層勾勒出明朗的輪廓，密長的眼睫像是羽扇。手垂在桌面上，懶散又隨意。</br> 不得不說。</br> 這位哥的顏值，很校草。</br> 肩膀上傳來輕微的觸碰，鹿聽晚收回目光，往后轉。</br> 她后面坐的是黑大個楊洛和石膏哥方陽洲。</br> 楊洛聲音放得極低，“學神你好，久仰大名。在下懇求學神，借我個作業抄抄，我的沒帶。”</br> “屁，沒寫就沒寫，你還沒帶。”方陽洲拆臺。</br> 兩個人在這短暫的斗嘴里，都不忘把聲音放低了。</br> 鹿聽晚好奇，“你們嗓子怎么了嗎，干嘛這么說話？”</br> “誒！小點聲。”楊洛提著一口氣，看到言璟沒動作，這才緩了下來。</br> 鹿聽晚眨了眨眼睛，眼神在班級里掃過一圈，大家要嘛在奮筆疾書，要嘛在拼命往他們這個角落看。</br> 但出奇的，都很安靜，一點下課的鬧騰氛圍也沒有。</br> “他。”方陽洲指了指趴在桌上睡覺的言璟，“璟哥起床氣賊重，吵醒了之后容易炸。就上回有個膽大的鬧醒他，他抬手就把椅子砸過去了。”</br> 鹿聽晚緩慢的唔了一聲，看了一眼睡得正香的言璟。</br> 她忍了忍，畢竟長得好看的人還是有點優待的。</br> 鹿聽晚配合地壓低了聲音，“他什么時候會醒？”</br> “說不準，可能是一節課，可能是睡到放學。”</br> 鹿聽晚算了一下時間，即便是她能在放學前把作業收齊了，那她萬一中途想去上課廁所呢？</br> “……”很微妙。</br> 方陽洲看她的表情不對勁，連忙指了指自己還吊著石膏的手，“學神看見沒，這就是叫醒他的后果。”</br> 鹿聽晚仔細的看了一下，蹙了蹙眉，“他打你了？”</br> “那倒沒有。”方陽洲不好意思的笑笑，“我一不小心把璟哥弄醒了，他一醒我條件反射的一慌，然后我就撞到課桌，就骨折了。”</br> “……那你膽子也是挺大的。”</br> “哎呀好說好說。”方陽洲沒聽出來她話里的揶揄，還安慰了兩句，“你別怕，璟哥也就是起床氣大了一點、脾氣壞了一點、難相處了一點，其他地方都挺好的。”</br> “……”</br> 鹿聽晚很想說，這么多個一點加起來，已經沒有什么好的地方了。</br> 楊洛還記掛著自己的作業呢。</br> 鹿聽晚很佛系地轉回去，然后找出了幾張卷子遞給楊洛，“這些先抄著，其他的我估計你一時半會也抄不完。”</br> 楊洛激動無比的收下，仿佛是在進行謝恩典禮似的，“謝學神恩賜。”</br> 鹿學神很冷靜的擺了擺手，示意不用客氣。</br> 方陽洲骨折的是右手，正好有了個免死金牌，不用寫作業。他像來是個嘴碎的，一沒事干就更閑不住。</br> “學神比我想象中的接地氣啊，我還以為是那種眼睛長在頭頂上的好學生，這完全不像啊，”</br> 楊洛時速八百的抄著作業，還不忘點點頭，“還很漂亮，說話也溫柔。”</br> 方陽洲下定義，“就，看起來賊乖。”</br> 對話過去不到三秒，眼見那個很乖的學神，無視了他們倆那波小心翼翼的科普，大膽無比地伸出了手，在眾人的眼神凝視下，碰了一下睡著的大佬。</br> 她聲音沒壓低，“言同學，起床啦。”</br> 楊洛：“……”</br> 方陽洲：“……”</br> /</br> 言璟確實是沒睡好，算一算一天睡眠時間不差多兩個小時，中途還費神去處理了個垃圾。</br> 連著夢都只是做到一半，就被人叫起來了。</br> 聲音有些輕，有些糯。</br> 迷迷糊糊的，音節都聽不清。</br> 接著，手上傳來的觸感清晰，帶著點涼，只是輕輕碰了一下。</br> “言同學，起床啦。”</br> “……”</br> 鹿聽晚連著呼喚了兩聲，奈何身邊這位同桌睡得真挺安樂的，是一點反應也沒有。</br> 她現在在思考，如果直接給人拍醒，會不會太過分。</br> 鹿聽晚在心內默數了三秒，正打算實施這美好想法的時候，身旁的大佬醒了。</br> 大佬緩慢地掀開了眼皮，桃花眸斂著，黑色的瞳仁里眼底都是戾氣的冷。薄唇抿著，半點笑意也沒有，像是從哪個黑暗深淵出來的戾神。</br> 這下周圍是真的連一點聲音也沒有了。</br> “臥槽。”方陽洲連忙用那只沒受傷的手攔住言璟，“璟哥息怒，學神要出去收個作業。她不是故意的，真的！！！”</br> 楊洛也幫腔，“對對對！璟哥冷靜一下！學神是女孩子！！”</br> 言璟沒動作，似乎是覺得窗外的陽光有些刺眼，抬手覆蓋在眼睛上頓了幾秒，“手。”</br> 方陽洲：“啊？”</br> 言璟深呼吸，聲音里都帶著濃重的不耐煩，“你另一只手要是還想要，就給我拿開。”</br> 方陽洲一下反應過來，仿佛是觸電一樣的速度，把手收了回來，“璟哥我錯了。”</br> 鹿聽晚眨了眨眼睛，“言同學，你要不順便讓我出去，收個作業？”</br> “……”</br> 方陽洲現在確定了，這位學神是真的不怕，一點的都不怕。</br> 言璟瞇了瞇眸子，視線打量著她。</br> 小姑娘逆著光，卷翹的長發梳成了高馬尾，露出了一截白皙到晃眼的肌膚。棕色的瞳仁更淺了幾分，眼尾乖巧的彎起，臉頰上還有兩個若隱若現的小酒窩。</br> 乖，軟。</br> 嘖。</br> 極具欺騙性的外表。</br> 言璟勾了勾唇，眼底似有似無的笑意翻涌，“鹿聽晚？”</br> “嗯，在呢。”</br> 小姑娘唇邊的笑意彎開，水汪汪的眼眸里像是含著細碎的星光，溫柔又細膩。</br> 就在那一瞬間，煩躁的心思沉寂下來了，像是驕陽下走過時突然吹拂的清風，涼涼地沁入心脾。</br> 啊。</br> 言璟漫不經心地往后一靠，跟個大爺似的，眼底還帶著沒睡醒的倦，微啞的聲線帶著點玩味。</br> “你求我，我讓你出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