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如果不是手上吊著的石膏存在感太過強(qiáng)烈，方陽洲一定以為是他的眼睛也跟著撞到了。</br>　　他應(yīng)該，沒瞎吧。</br>　　方陽洲呆愣愣地問楊洛，“哥們，我是不是瞎了。這高嶺之花，算不算是在撩妹？”</br>　　楊洛手上的筆，“啪嗒”一聲掉在桌上。</br>　　“我感覺我也有點幻聽?！?lt;/br>　　“……”</br>　　鹿聽晚沉默了幾秒沒說話。</br>　　倒不是怕。</br>　　她是真的在思考，如果她和言璟打起來，她的勝算是多少。</br>　　按照多年摸爬滾打過來的經(jīng)驗看，操場上看的那一下，這人是真的狠。</br>　　方陽洲笑著打圓場，“璟哥，要不然就算了。我求求你？”</br>　　言璟低笑，倒也沒有真把人逼急了的意思，他動作極慢地從位置上站了起來。</br>　　“小同桌，請。”</br>　　“……”</br>　　鹿聽晚不太開心，各種意義上的不太開心，連個多余的眼神都懶得給，“不用了謝謝。”</br>　　她從課桌抽屜里拿出老陳發(fā)的卷子和棒棒糖，不緊不慢地含著糖開始做題。</br>　　少女的聲音不帶起伏，音量正好能讓班上同學(xué)都聽見。</br>　　“作業(yè)，放學(xué)前自己交過來?！?lt;/br>　　/</br>　　言璟拿著手機(jī)，指尖滑動屏幕，斜靠在一旁。</br>　　楊洛扔了一瓶水過來，“璟哥，給?！?lt;/br>　　言璟抬眸，動作利落地接過那瓶水，是剛從冰柜里拿出來的，還泛著淡淡的寒氣，碰在指尖里，有點涼。</br>　　倒像是那個小同桌。</br>　　言璟單手?jǐn)Q開了瓶蓋，微仰著頭，喉結(jié)跟著滾動，唇瓣上染著一層水光。他懶懶地抬手，隨意地抹過唇。</br>　　不過是幾個平常不過的動作，都引起了邊上女同學(xué)的小躁動。</br>　　方陽洲感慨，“璟哥，你是怎么做到這么騷里騷氣的？是不是我跟你學(xué)習(xí)學(xué)習(xí)，我也能擁有一片桃花林？”</br>　　楊洛敲了一下他的石膏，“哥，您缺的是璟哥的臉，醒醒！我們璟哥，那多漂亮。”</br>　　言璟聽笑了，舔了下唇，“欠收拾？”</br>　　“得嘞，當(dāng)我沒說過?！狈疥栔扌α诵Γ罢f真的，追璟哥的女生，能繞六中好幾圈吧。就說那個蔣怡文，人好學(xué)生都對璟哥念念不忘的。”</br>　　“六中香飄飄啊?！睏盥甯[。</br>　　言璟不耐煩的嘖了一聲，抬手就將水瓶砸了過去，“有完沒完。”</br>　　楊洛笑嘻嘻地接過，“謝璟哥恩賜?！?lt;/br>　　一路打鬧，路過公告欄。</br>　　言璟的大長腿一頓，停在紅榜面前，他步伐停得突然，楊洛差點撞上去。</br>　　“璟哥，看什么呢？”</br>　　紅榜第一，標(biāo)注著鹿聽晚的競賽成績，江城物理競賽的第一名，上面還貼著她的照片。照片也不知道是什么時候拍的，稚氣未脫。</br>　　小姑娘扎著雙馬尾，乖巧地垂在耳旁，瞳仁的顏色偏淺，天生的無辜貓眼。看著鏡頭的表情有點呆萌，像極了剛睡醒的奶貓。</br>　　就是剛剛。</br>　　這奶貓連獠牙都要伸出來了，想一口咬死他的那種。</br>　　言璟微啞的聲線漫出笑。</br>　　方陽洲湊著一個腦袋擠過來，“學(xué)神不愧是學(xué)神，這看著就知道是從小美到大的。就剛剛她和我說話那幾分鐘，我感覺到我這少男心淪陷了。”</br>　　“呵。”</br>　　言璟嗤笑，準(zhǔn)確無比的捏住了方陽洲的脖子，仿佛是在提溜著小雞仔。</br>　　方陽洲哎呀了兩聲，“璟哥！璟爺！疼！！”</br>　　言璟沉著嗓，明顯有幾分不悅，“廢話怎么這么多？”</br>　　“成成成，我錯了?！狈疥栔蘅藓爸?。</br>　　言璟說：“楊洛，去買兩盒糖?！?lt;/br>　　“買糖？璟哥你不是從來不吃甜的嗎？”</br>　　言璟嫌那玩意膩乎，幾乎是碰都不碰。</br>　　方陽洲機(jī)智無比，“該不會是給學(xué)神的吧！我看她好像很喜歡吃糖?！?lt;/br>　　“噢～”楊洛曖昧的起哄，“璟哥看上人家了？”</br>　　“閉嘴。”言璟眼神掃過，話語停了幾秒，“拿來玩的?！?lt;/br>　　“真不是?。俊狈疥栔捱€想問，“沒道理啊，你上回……”</br>　　言璟直接打斷他的話，桃花眸上揚(yáng)，話里威脅的意味明顯。</br>　　“去不去？”</br>　　“……得，我這就走?！?lt;/br>　　/</br>　　六中的升旗儀式是在大課間的時候，鹿聽晚競賽剛拿了獎，又是理科分班的第一名，要作為優(yōu)秀學(xué)生代表到國旗下講話。</br>　　老陳站在隊伍前，囑咐鹿聽晚：“等下上臺的時候，不要慌，就按照正常水平發(fā)揮就可以了，當(dāng)同學(xué)們是大白菜，別緊張?！?lt;/br>　　鹿聽晚早已身經(jīng)百戰(zhàn)，“好?！?lt;/br>　　“你演講稿呢，演講稿帶了沒？”老陳看上去要比鹿聽晚都緊張。</br>　　謝書云站在鹿聽晚的身后，笑道：“老師，您別慌呀。您什么時候看過小晚上臺帶稿了？她那是神仙記憶力，跟掃描儀似的，看一遍就能脫稿?！?lt;/br>　　“哦對，瞧我這記性?！崩详惛?，像是想起了什么，探出個頭，往隊伍后面巡視了一圈，皺了皺眉，“這臭小子，又給我遲到?！?lt;/br>　　“誰啊？”</br>　　“還能有誰，言璟，等下他還要上臺呢?！?lt;/br>　　老陳也不知道到底是該高興還是該生氣，國旗下講話就兩個名額，全都落在他們班上了。鹿聽晚是上去給大家樹立榜樣的，言璟是上去做反面教材的。</br>　　老陳還沒來得及多說，就聽到上面主持老師的聲音，“接下來，歡迎高二A班的鹿聽晚同學(xué)，帶來本次國旗下講話的主題《培養(yǎng)良好的學(xué)習(xí)生活習(xí)慣》?！?lt;/br>　　掌聲四起。</br>　　鹿聽晚沒多耽擱，邁開腳步，徑直地往臺上走，掌聲愈演愈烈。</br>　　一般國旗下講話的時候是用立麥，但學(xué)校的立架壞了，只能拿著手麥上臺。</br>　　“老師們，同學(xué)們，大家早上好。我是高二A班的鹿聽晚，今天我要演講的主題是……”少女的聲音輕柔，咬字清晰，抑揚(yáng)頓挫把控得恰到好處，潺潺如流水。</br>　　直到鹿聽晚的演講到了尾聲，言璟才不緊不慢地出現(xiàn)在操場上。</br>　　老陳趕緊過去，拉著他站到看臺下，小聲囑咐，“等下聽晚下來了，你就上去念檢討。記住了，千萬不要再惹事了?！?lt;/br>　　言璟斂著眸，吊兒郎當(dāng)?shù)卣驹谀抢铮膊恢锹犨M(jìn)去了沒有。</br>　　老陳說不動他，長嘆一口氣，又接著回隊伍里管班級紀(jì)律去了。</br>　　“我的演講到此結(jié)束，謝謝大家。”鹿聽晚收起最后一個音節(jié)，朝著臺下鞠躬。</br>　　言璟視線掃過，少女手上拿著麥克風(fēng)，步伐自信輕盈，藍(lán)白色的校服彰顯著青春洋溢，卷翹的發(fā)梢輕動。</br>　　他懶洋洋地掀開眼皮，正好對上她的視線。</br>　　少女像是想到了什么，腳下的步伐明顯僵了一下，然后把笑容收了起來，不太開心的樣子。</br>　　嘖。</br>　　還在生氣呢。</br>　　鹿聽晚走下臺，正想把手里的麥克風(fēng)遞給他，來一個神圣的交接模式。</br>　　這位校園大佬慢條斯理的，不知道從口袋里拿了個什么出來，直直地遞給她。</br>　　鹿聽晚仔細(xì)看了一下，粉色包裝，上面還畫著兩顆草莓。</br>　　是糖。</br>　　她不解地眨了眨眼睛，“？”</br>　　言璟的耐心也就那么一點，拿得手酸，沒再管她的反應(yīng)，直接的拿走她手里的麥克風(fēng)，把那盒草莓糖塞到她的手心里。</br>　　麥克風(fēng)沒有關(guān)，少年微沉的聲音透過滋滋的廣播電流聲傳來，帶著點低沉的性感，放大了無數(shù)倍，傳到操場上的每一個角落。</br>　　“哄你?！?lt;/br>　　言璟的這一串操作太突然，連著鹿聽晚都沒有反應(yīng)過來。她低頭看著手里的糖盒，似乎還帶著少年手心的余溫。</br>　　鹿聽晚愣了幾秒，才明白過來他是什么意思。</br>　　那會在教室里的賠禮。</br>　　鹿聽晚沒忍住笑了一下，原來這位哥還會哄人的嗎。</br>　　她把糖放到口袋里，正打算走回隊伍，便聽見人群里爆發(fā)的起哄聲。</br>　　“臥槽璟哥秀啊！這是在國旗下追人嗎！”</br>　　“璟哥是不是看上學(xué)神了？??！”</br>　　“啊啊啊啊學(xué)神和大佬的愛情故事，好酷?。。　?lt;/br>　　“……”鹿聽晚忽然感覺這糖拿得燙手。</br>　　愛情故事是不知道發(fā)展的怎么樣，但是發(fā)光主任的死亡注視正在襲來。</br>　　“你們！安靜點?。。　眳怯邪l(fā)嘹亮嚎了一嗓子。</br>　　一個沒有拿麥的，硬生生地喊出了擴(kuò)音器的效果。</br>　　底下的躁動減弱了些，可依稀還能聽見窸窸窣窣的說話聲。</br>　　言璟被吵得頭疼，本來就沒睡好，這回耐心是真的用盡了，他拿著麥克風(fēng)，“別吵。”</br>　　不得不說，大佬說話，要比年級主任都來得有用，一下子場面就寂靜無比。</br>　　謝書云碰了一下鹿聽晚，“大佬給你什么了？”</br>　　“糖?！甭孤犕硇÷暤?。</br>　　“不是說言璟最討厭吃甜的嗎……據(jù)說上回有人給他拿糖，他二話沒說就扔垃圾桶里了，這情報有誤啊?！?lt;/br>　　鹿聽晚看了一眼臺上，少年眉宇里煩躁掩藏不住，冷著眸的樣子，又野又酷。</br>　　“……可能是因為，他不喜歡才給我的吧?！?lt;/br>　　謝書云哦了一聲，“你說你上臺脫稿是因為你背下來了，言璟上臺也把檢討書背下來了？”</br>　　鹿聽晚唔了一聲。</br>　　臺上的那位神仙，散漫地靜了幾秒，斂著眸，還算得上是正經(jīng)，不過這倒是像暴風(fēng)雨前的寧靜。</br>　　鹿聽晚覺得這位同桌可能真的準(zhǔn)備得挺齊全，大佬也是會變好的嘛，變好的第一步——</br>　　脫！稿！檢！討！</br>　　多么優(yōu)秀！</br>　　鹿聽晚抬頭去看。</br>　　少年的神色略有不悅，也不必避諱，直接站在臺上問吳主任。</br>　　“我要檢討什么來著？”</br>　　“……”好的答案來了。</br>　　沒有脫稿這回事兒。</br>　　他連檢討什么都不知道。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