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聽晚有個小毛病,寫題寫著寫著就會懶洋洋地趴下,然后用這個姿勢寫卷子。</br> 謝書云過來找鹿聽晚閑聊,“今天的小晚也是氣場兩米八,但是氣場兩米八的小晚,能不能坐直了,你這樣對眼睛不好?!?lt;/br> 鹿聽晚乖乖地直起腰來,“好的?!?lt;/br> 謝書云笑了笑,看了她身邊空蕩蕩的位置,“今天霸王也曠課了?”</br> “嗯。”</br> 聞言,謝書云的緊繃感消失,“你不覺得你同桌在的時候,班上愛胡鬧的刺頭都不胡鬧了嗎?黑榜榜首果然,名不虛傳?!?lt;/br> 言璟同學可能是等同于是第二個發光主任,區別是吳主任跟容嬤嬤似的趴在窗口上抓學生的課堂紀律,而言璟同學只需要坐在那里,學生就安靜的跟小雞仔一樣。</br> 鹿聽晚算著題,偶爾應一聲。</br> 兩人的對話被打斷,“聽晚,這題你會做嗎?”</br> 鹿聽晚回頭,是言欽。</br> 言欽的長相偏斯文,眼尾狹長,帶著薄薄的眼鏡。膚色偏白,透過鏡片的目光幽深,總給人一種陰沉的感覺。</br> 鹿聽晚其實跟言欽不熟,兩個人的交集僅僅在于紅榜上的名次,以及各種競賽的排位。</br> 她是第一,言欽是第二。</br> 不過交集的次數多了,兩人偶爾也能說上幾句話。</br> 鹿聽晚看完題,給言欽講解了詳細的解題步驟,“這樣答案就出來了,你剛才用的那個方法太鉆牛角尖了。對了,你競賽結束了?</br> 言欽也是在A班,因為去云城參加競賽,沒能按時回來報道。</br> “原來是這樣,嗯下午剛回來的?!毖詺J說。</br> 因為不熟悉,兩人也沒有什么對話的內容,言欽問完題就回到了座位上。</br> 謝書云重新湊過來,“據說言璟和言欽,兩個人是兄弟。這兩個人長得不像也就算了,行為處事也完全不像。言欽年級第二,成績優秀,偏溫柔一點,而大佬年級倒數第一,說話雖然也不兇,但總是給人一種……”</br> 謝書云一時卡殼,想起不來詞。</br> “下一秒能弄死你的錯覺?”鹿聽晚接話。</br> “對!就是這個感覺!”謝書云小聲,“不過他們兩個人向來不合,一見面就會打起來。在大佬那,只要有人提言欽的名字,他一準炸毛。上回打架處分就是因為大佬動手了,那事鬧得挺大的,以至于現在大家都很怕他?!?lt;/br> “唔?!甭孤犕碛喙馄骋姵閷侠锏哪呛胁葺牵八藨撏玫摹!?lt;/br> 謝書云笑,“小晚,你才認識他多久,從哪里看出來他挺好的?”</br> “說不出?!甭孤犕頁u頭,“直覺吧?!?lt;/br> 就是有一種直覺,他不是壞孩子。</br> /</br> 南方的夏雨,就像是一個毫無預兆的小驚喜,即便是烈陽高照,也能迎來傾盆大雨,俗稱太陽雨。</br> 陽光滿布在柏油路耳上,雨滴爭先恐后地打在窗面上,教室里的座位整齊的擺放著,空蕩而靜謐。</br> 老陳秉承著老好人的性格,不愿意用成績作為標準來衡量學生。一定要在開學觀察一下的學生各項能力和表現,綜合每一位學生的實力,再來選任班委。</br> 這就導致各科老師沒有個小幫手,然后每個老師都熟練無比的,在收作業的時候喊著鹿聽晚的名字。</br> 鹿聽晚要處理的作業實在是太多,下課半小時也沒有整理完。</br> 她根據交上來的作業,核對著名表,一排看下來,只有三兩位同學沒有交作業。言璟名表的那一欄,全部都是空白。</br> 自然,她是不指望這位神仙會做作業的。畢竟她就沒看過他上課的時候是抬著頭,也沒見過他從桌肚里拿出把筆來。</br> 鹿聽晚把沒交作業的名單抄錄在便簽上,最后一起貼在作業上。</br> 整整齊齊的,每一頁便簽上都有言璟的名字。</br> 鹿聽晚抱著這一疊作業,比較難得是,老陳的作業是數學卷子,語文老師的作業是練習冊,又厚又重的。</br> 她試圖直接將這兩疊作業抱起來,但是沉得發慌。最后作業顫顫巍巍的,差點全部滑落到地上去。</br> 鹿聽晚長嘆了一口氣,看來也就只能走兩次了。她剛把數學卷子抱起來,旁邊就多了一只白凈的手,將那疊語文練習冊抱了起來。</br> 她順著手臂向上看,眼尾狹長,帶著薄薄的眼鏡,藍白色校服穿得端正,透著標準的好學生氣息,是言欽。</br> 言欽溫聲道:“這些是要送到年段室嗎?我幫你吧?!?lt;/br> “嗯?”鹿聽晚愣了一下,才緩緩的點頭,“好,謝謝。”</br> “不客氣。”言欽說。</br> 鹿聽晚也確實和言欽不熟悉,她本身也不是個會找話題的人,一路上就顯得沉默還尷尬。</br> 言欽笑了一下,“我以為你會問我,關于阿璟的事情?!?lt;/br> “為什么我要問?”</br> 她并沒有八卦人家私事的興趣。</br> 言欽眸中閃過意外,不緊不慢地說:“可能是因為,我們差別太大了?!?lt;/br> 鹿聽晚沒太懂,可能言欽說的差別是在性格,還是在成績上。</br> 她向來不喜歡單方面的個人下定論,沒有回話,只是不置可否地笑笑。</br> 走廊下,透過厚重的雨幕,少年嬉戲打鬧的聲音傳了過來。因為放學已久,學校的學生都走得差不多了,這點聲音就顯得格外特殊。</br> 公告欄的位置,紅黑榜并列的對立面。</br> “璟哥是真牛.逼,又收獲了下一周國旗下念檢討書的‘光榮’使命?!?lt;/br> “誒璟哥,你分班考怎么是年段倒數第一,你這個單科二十五分,有點東西啊!”</br> “滾蛋,我們璟哥是二十五嗎,他那是因為沒來考試。”</br> “哈哈哈哈他上回來考了,我怎么記得因為卷子是空白卷,交上去還被吳主任念了個狗血淋頭?!?lt;/br> “……”</br> 張揚而桀驁的少年,他們沒穿校服,有OFF-WHITE的T恤,有BAPE的褲子,腳下是YEZZY和AIRJORDAN,都是四位數起步的單品。</br> 而中間被簇擁著的少年,穿著的簡單的白T黑褲,左耳上的黑色耳釘泛著光。</br> 他神色松懶地按著手機,桃花眸里雖然帶著笑,卻不達眼底,似是覺得煩了,滿不在意笑罵了一句,“行了,欠收拾?”</br> 哄鬧聲不小反大。</br> 他們兩邊一處喧鬧,一處靜謐;熱烈如陽,淡漠如雨,宛若這場夏日的太陽雨。</br> “聽晚?!毖詺J喊了她一聲。</br> 他的聲音像是抬高了幾分,正好吸引了對面那群少年的關注。</br> 鹿聽晚沒動,不緊不慢的和他對上了視線。</br> 這場面有點似曾相識。</br> 少年的桃花眸微微上揚,漫不經心地打招呼,“啊,學神好。”</br> 鹿聽晚覺得這個招呼打得沒有必要。</br> 她總不能來一句,大佬好吧。</br> 鹿聽晚點了點頭,輕輕回了一聲,“同桌好。”</br> 這場太陽雨不知道要下到什么時候,雨勢迅猛毫無征兆,和這落著的陽光相映,狂暴和溫情融于一景。</br> 鹿聽晚視線偏移到不遠處,有一只小貓在樹底下瑟瑟發抖,因為樹木的枝葉不夠繁茂,周圍已然打濕了一圈。</br> 小貓試探性的在雨幕里伸出了爪子,又像是怕被淋濕,小心翼翼地把爪子縮了回去。</br> 鹿聽晚目光微怔,再次和少年對上了目光,顯然言璟也看見了那只貓。</br> 時間漫長的對視,情緒復雜到鹿聽晚看不懂他想要表達什么。</br> 方陽洲看了一下言璟,曖昧道,“國旗下追愛,到這個對視,璟哥,你看上人家了?”</br> “人家學神,璟哥學渣,這談戀愛都沒有共同話題吧。”</br> “哈哈哈哈哈楊洛你真的是不怕死。”</br> 言璟瞇了瞇眸子,也跟著笑了,“滾?!?lt;/br> 他們像是來學校拿什么東西的,短暫打過招呼,步履不停,行走的方向正好和她相反。</br> 言璟手里撐著把黑色的雨傘,沉穩低調的黑色和他身上那件簡單的白T形成對比,桀驁和溫柔并存。</br> 細碎的陽光落在黑色的傘面上,漸行漸遠,頎長的身影模糊在雨幕里。</br> “聽晚,我們該走了?!?lt;/br> 鹿聽晚收回目光,“好。”</br> /</br> 言欽被老陳留下來探討競賽的事情了,鹿聽晚自己回了教室。她提前把作業寫完了,也沒有什么要帶的東西。</br> 鹿聽晚拿上自己的雨傘,一路上的腳步顧不得停歇,沖著跑回了剛才的走廊上。</br> 那個遇到小貓的地方。</br> 她怕那只小貓淋了雨,所以跑得極快,一刻也不敢耽擱。</br> 等她到了之后才發現,走廊下,小貓蹲著的地方已經多了一把黑色的大傘。</br> 黑色傘面撐開在小貓的頭頂上,小貓安安穩穩的躲在傘下,舔著自己小爪子,時不時用圓亮的貓眼看著雨。</br> 鹿聽晚輕笑,總算是放下心來。</br> 她頓了幾秒,總覺得——這把傘,有點眼熟。</br> 鹿聽晚回頭去看,那件白色的T恤已經被雨水打濕,左耳黑色的耳釘染著細微的陽光,發梢還在滴著水,順著垂下來擋住了眼睛。</br> 言璟懶散地伸手撩開頭發,露出那雙瀲滟著水光的桃花眸,似是對這雨有些不耐煩,輕輕皺眉,戾氣又顯了出來。</br> 鹿聽晚沒忍住,輕輕彎了唇角。</br> 看吧。</br> 她的直覺向來很準。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