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br> 第二天早上一起吃飯的時候,江雪若一聲也沒有吭,低著頭安靜地吃飯,好像昨晚什么也沒發生一樣。</br> 程焰也懶得翻舊賬,人和人氣場不和是常有的事兒,這件事便算過去了。</br> 倒是周敏玉為了緩和氣氛,說了幾句家常話,程焰和江雪若都沒有接腔。</br> 離開學沒幾天了,入學的事周敏玉都辦好了,不需要程焰操心,聽周敏玉說,學校在九中,是江城升學率最高的高中,整個市區都排的上名號,其他縣市的學生甚至都想方設法往這邊送。</br> 程焰沒有概念,南菏一中就是個渣子窩,每天學校雞飛狗跳的,早戀的早戀,打架的打架,一群人內斗,另一群人跟老師斗,猴子進山了一樣,安生學習的沒幾個,自然也出不了什么成績,據說高中部會好一些,但生源不好,升學率低,據說也就比初中部好那么一點而已。</br> 所以她對好學校沒有概念。</br> 臨開學前周敏玉帶著江雪若和程焰一塊兒去逛了次商場,江雪若買什么,周敏玉就給程焰也買一份,盡管她說她不需要,同樣給她買的,也會給江雪若買一份,看得出來她很努力在一碗水端平了。</br> 只是太過謹慎,讓程焰很別扭,她還是比較適應程訓之那種又摳門嘴巴又毒不講情面的調調。</br> 不適應周敏玉這種慈母型,程焰的態度算不上好,江雪若更是悶著一股氣似的,常常幽怨地看著她,好幾次程焰都想問她到底鬧哪一出,有話能不能直說,但剛來,她實在不想惹事,她怕還沒開口,又給人弄哭了。</br> 程焰也懶得管那么多,除非必要,就待在自己房間里,很少出去。</br> 明明快開學了,卻仿佛度日如年似的,程焰覺得過去了一個世紀那么長,終于才等來了開學,今天早上程焰起得很早,感覺整個人都是明媚的,仿佛終于解脫了一樣,從來沒有覺得上學是一件這么令人開心的事兒。</br> 早上九點前報到,周敏玉七點半就帶著江雪若和她從家里出門了,上車的時候江雪若遲疑了一下,最后爬上了后座,和程焰坐在一塊兒。</br> 但兩個人像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樣,程焰挨著這邊的車門,江雪若挨著那邊的車門,兩個人中間仿佛隔著馬里亞納海溝。</br> 周敏玉昨晚和兩個人都談了一遍,九中是走讀制,家里離學校有一定的距離,周敏玉白天工作挺忙的,所以并不能每天來接她們,不過從學校到家里的公交車差不多十分鐘一趟,挺方便的。</br> 周敏玉希望她們兩個能夠一起上下學。</br> 程焰無所謂,但江雪若這個態度,她可不想熱臉貼冷屁股。</br> 找個機會談一下吧,談不攏就約法三章,誰也別打擾誰。</br> 她沒那么多耐心和愛心。</br> 來江城也不是為了給自己找罪受。</br> 九中有初中部和高中部,江雪若就是從初中部升上來的,所以對高中部不陌生。</br> 因為程焰之前不在這邊上學,所以還有一點手續要跟老師溝通一下,周敏玉要單獨去見一下老師,囑咐江雪若帶程焰先自己去看一下班級。</br> 車子進不去學校,只能停在校門口,江雪若和程焰分別挎著一個書包,周敏玉走在前面。</br> 一路上都是形形色色的學生和家長,程焰一路走過去,覺得這里和南菏確實是不一樣的,南菏很少見到家長這么殷勤,都是放養狀態,每次開學都跟打仗似的,不起兩次沖突,這開學好像就沒什么味兒。</br> 高一的教學樓離校門很遠,在學校的最深處,兩棟樓相對而立,分a部和b部。</br> 兩棟樓中間有一塊很大的廣場,夾雜著噴泉假山和花園,小路蜿蜒。</br> 環境看起來挺好的,至少比南菏要好。</br> 公告欄在廣場上,上面貼著分班信息。</br> 這會兒前面圍了很多人,從密密麻麻的名字中找到自己的名字和所屬的班級,然后去自己的班級里報到。</br> 學校看著不錯,但這未免也太粗糙原始了些。</br> 江雪若擠不進去,焦急地踮著腳張望著,卻什么也看不見,轉頭看見程焰站在人群外圍,仗著身高優勢,目光掃視著公告欄上的名單。</br> 但是隔這么遠,能看清嗎?</br> 肩膀被人拍了一下,江雪若回頭看到自己初中的同班同學,對方沖她笑著:“雪若,我在六班,你呢?”</br> 江雪若搖搖頭:“我還沒看到。”</br> “咱倆要是能在一個班就好了,我到現在還沒有找到咱們班的人呢!”對方說。</br> 江城就這么大,基本上各個初中升上來的都不少,很容易就能找到以前的舊同學。到了新學校新環境,就算不能和好朋友分在一個班級,有一兩個認識的舊同學,心里也能有一個慰藉。</br> 江雪若笑著點了點頭,卻沒有太大的感觸,她最好的朋友就是自己的姐姐,姐姐性格外向,樂觀好相處,身邊也總是有很多朋友,但是姐姐對自己最好,好到所有人都嫉妒,姐姐去世后,她消沉了很久,也沒有再交過新的朋友,也就無所謂能不能和誰分到一個班。</br> 倒是結了一個仇人,一點都不想和對方再碰面。</br> 想到這里江雪若不由皺了一下眉頭,在心里默默祈禱,希望自己不要和秦明月分到一個班。</br> 就這么想著,她就看到了秦明月,秦明也在圍觀的人群里,和她幾個小姐妹擠在一起嘻嘻哈哈不知道在說些什么,她們總是很招搖,恨不得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似乎為了顯得自己很厲害似的,每每喜歡大聲挖苦羞辱人,開一些很不合時宜的玩笑,她性子軟,腦子反應也遲鈍,每次想到反擊的話,對方已經取笑完了,看你不高興,還要再夸張地笑一聲,“天吶,你不會這么開不起玩笑吧?”</br> 江雪若看見她就生理性厭惡,默默往遠處挪了一下,不希望秦明月會看見自己。</br> 她往后退著,就撞到了程焰身上。</br> 程焰的胳膊杵了她一下:“你在十三班。”</br> 江雪若點了點頭,悶聲問了句:“你呢?”</br> “我也是。”</br> 江雪若點點頭,或許是媽媽跟學校打了招呼。</br> 她還是擠不進去,踮著腳張望了一下,什么也看不見,不由再次看了程焰一眼,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看見的。</br> 程焰覺得她的表情有些好笑,這妹子性格黏黏糊糊的,倒是單純的好笑,心事都寫在臉上一樣,眼珠子一轉程焰基本就都能猜到她在想什么。</br> 于是對著她說了句:“我千里眼。放心,不會看錯。”</br> 江雪若因為心事被看穿而有些羞惱,一副不高興的樣子。</br> 程焰忍不住笑了聲,真逗。</br> “走吧!”程焰抬了下下巴示意。</br> 江雪若掙扎了好一會兒,忽然拽住她,踮著腳附在她耳朵上小聲說:“你能不能幫我看一看,秦明月在哪個班?”</br> 程焰皺著眉,有些不耐煩,她長這么大就沒見過這么黏糊的女生,說話還要趴在耳朵上,癢死了。</br> 她掏了一下耳朵,“你朋友?”</br> 江雪若也沒見過這么兇相外露的女生,似乎不知道禮貌怎么寫一樣,永遠也不顧及別人的感受,說皺眉就皺眉,把不耐煩寫在臉上,即便是因為自己有求于人也還是忍不住難受了一下,但她真的太想知道秦明月在哪個班,于是老老實實回答:“不是,我跟她不對付。”</br> 喲呵?這種純良無害的小姑娘,還有仇家呢?</br> 程焰不大耐煩,但還是紆尊降貴替她看了眼,分班表是按姓名首字母排序的,不難找,她掃了兩分鐘就找到了。</br> 不過……</br> 程焰回頭,沖江雪若聳了下肩:“不巧,她也在十三班。”</br> 那一瞬間,程焰覺得江雪若都快哭了。</br> 與此同時,側邊傳來一陣歡呼,一個聲音尖利的女生興奮地嚷著:“明月,你和時神也太有緣分了吧!嗚嗚我也想去十三班。”</br> 程焰眼睛好,耳朵也尖,忍不住挑了一下眉,看著江雪若,腦袋往那邊偏了下,“她?”</br> 那女生也是高個子,扎著高馬尾,長得不錯,就是粉有點兒厚。</br> 江雪若悶悶不樂地點頭,一副災禍臨頭的樣子。</br> 程焰輕嗤了聲:“出息!”</br> 遠處秦明月勾著一側唇角笑道:“沒辦法,天意。”</br> 幾個女生夸張地恭維著她,幾個人儼然是人群里的焦點,不時還有其他人搭訕,調笑她和那什么神天生一對。</br> 江雪若很討厭秦明月的囂張跋扈,程焰似乎也是同一類,于是她氣呼呼地悶著頭徑直往前走了,人生怎么能這么倒霉呢!她又要和秦明月一個班了。</br> 程焰看著江雪若的樣子,撇撇嘴,跟著往教室去,剛走兩步,一群人突然沖過來,一下子撞在程焰身上。</br> 程焰個子高,體格也好,對方撞了她一下,倒是自己往后退了兩步,跌坐在地上,自覺沒面子,先聲奪人道:“走路不長眼啊!”</br> 是秦明月那群人,其他人把那個小個子女生扶起來,也瞪了程焰一眼,上下打量她一下。</br> 周敏玉給程焰新買了衣服,但程焰是個勤儉節約的土狗,衣服不穿破,不會換新衣服的,九中對校服也不嚴格,開學之后才會定做校服,所以她現在還穿著在南菏那身衣服,一件寬大的深紫色舊T恤,背后印著唐老鴨,唐老鴨都快磨掉光了,下身穿著那條舊得磨出花邊的牛仔褲,乍一看,土得獨樹一幟。</br> 于是有人挖苦了句,“哪來的鄉下土鱉。”</br> 這些人慣會這招,什么難聽說什么,還專撿人家缺點軟肋踩,說話毫不顧忌。</br> 秦明月抱著胳膊看熱鬧,她也在打量程焰,這女生雖然長相攻擊性很強,但美得也很直觀,放在人群里屬于很惹眼那一類,她心里不舒服了下,聽自己朋友挖苦的話,心情又好了些,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br> 程焰歪著頭看了說話的人一眼,手指活動了好幾下,第一天開學,還是陌生的地方,她并不想惹事,憋了好一會兒,忍了。</br> 最后只是看著對方的目光,輕蔑地從鼻腔里哼了聲,言簡意賅罵了句:“傻、逼。”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