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br> 程焰睜著眼到凌晨才睡,照舊還是六點起了,她去學校上了早自習,七點半回來吃飯。</br> 周敏玉還是很忙,給馳睿母親馳宛青親戚的離婚案子辦砸了,女方隱瞞了兩段婚外情史,導致準備不足,最后財產分割和撫養權問題都不滿意。對面打過來電話,冷嘲熱諷的。</br> 一口一個感謝,語氣里卻全是揶揄,周敏玉掐著眉心,似乎想發火,最后也只是說了聲,“抱歉?!?lt;/br> 電話剛掛,馳宛青電話又過來,問有沒有挽回的余地,說那男的也出軌,為什么偏偏揪著女方這點錯,孩子都四歲了,那男的壓根兒沒帶過孩子,爭撫養權有什么意思。</br> 周敏玉起身去了陽臺,第不知道多少遍解釋,“這些您應該提前就告訴我,現在說這些,已經晚了。”</br> 掛了電話,周敏玉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肩膀垮下來,安靜地站了一會兒,目光透過陽臺的玻璃去看外面的天空,鉛灰色的云顯得壓抑沉重。</br> 要下雪了。</br> 周敏玉回來吃飯的時候,孟姨忍不住說了句,“這年頭,出力不討好的事真多,您跑前跑后,倒是落埋怨。”</br> 周敏玉沖孟姨搖了搖頭,意思是不要在孩子面前說這些。</br> 孟姨悻悻低了頭,覺得周敏玉就是脾氣太好。</br> 周敏玉并沒有多生氣,面色平靜說了句,“工作而已?!?lt;/br> 江雪若皺了皺眉,小聲埋怨:“馳阿姨怎么這樣?!?lt;/br> 周敏玉撕了塊餅,沒什么胃口地嚼著,說了句,“大人的事,跟你們也沒有關系,別瞎操心。”</br> 江雪若還想說什么,一時沒想起來怎么說,皺著一張臉,不怎么服氣的樣子。</br> 吃東西都有些食不下咽了。</br> 其實她只是擔心母親,母親本來就不是長袖善舞的人,以前爸爸還活著的時候,沒少幫她應付人際關系?,F在爸沒了,母親顯得更沉默了,擱以前,母親也不是什么案子都接的,最近似乎變忙了,接活兒都不挑了。m.</br> 估計也是因為,爸沒了,還要一個人供兩個學生。</br> 周敏玉這些年不至于沒存款,但父親那些財產,江家攪和著,母親估計一分多余的都沒落手里,別墅也因為學區房的事兒主動放棄了。</br> 這套房估計都得花掉她不少的存款,這么拼命,估計是想多存些錢。</br> 江雪若有些自責,母親嫁到他們家,哪里是高攀,全是他們在高攀。</br> 但是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唯一能做的反而是不要輕舉妄動,免得讓母親更難做。</br> 她表情的愧疚和難過太過于明顯,明顯得讓程焰忍不住皺了下眉,“馳宛青都殷勤成那個樣子了,媽能不知道怎么回事?”</br> 馳宛青不是差錢的人,跟周敏玉也沒什么交情,舍這么大臉面過來頻繁獻殷勤,無非是一開始就知道這案子不好做。</br> 江雪若還是有點呆,懵懂地看著程焰。</br> 周敏玉抬眼看了程焰一眼,有那么一瞬間,她從她臉上看到了程訓之的影子。</br> 周敏玉對著江雪若點了點頭。</br> 她早有心理準備。</br> 江雪若似乎終于才明白些什么,點點頭。</br> 那就好。</br> 吃完飯兩個人一起去學校,到了校門口,江雪若才發現自己校徽和胸牌沒有帶,只能跟程焰說讓她先走,自己回去找。</br> 她瞪著自行車騎得飛快,雖然離上課還有一段時間,但她向來膽小,生怕遲到,慌里慌張的。</br> 到了家沖進臥室,母親在客廳里追問她,“忘帶東西了?!?lt;/br> 她應了聲,“嗯。”</br> 周敏玉看了眼表,叮囑,“別著急,還早,來得及?!?lt;/br> 江雪若這才緩了一口氣,拿了東西,再三放進手里確認沒有別的落下的東西,然后才出臥室。</br> 周敏玉突然拉住她,“雪若,等一下,媽問你句話。”</br> 江雪若遲疑地看了母親一眼,“怎么了?”</br> 周敏玉有些為難,對于程焰,她時常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管,能不能管,但作為一個母親,程焰不在身邊她可以裝作不在意,既然在身邊,有些事她是真的不能坐視不理。</br> “你姐和你們班的季時嶼,關系……很好嗎?”</br> 時神?</br> 江雪若點點頭,“挺好的,他倆坐同桌,而且姐姐說他們在南菏就認識了,以前租住在她家里的房客,來江城的時候,程叔叔怕姐不會坐火車,還特意托他帶著一起來呢!”</br> 這事周敏玉都不知道,但越聽越不安,“他們……”</br> 江雪若不知道周敏玉什么意思,有些焦急地看了一眼表,“媽我要上學去了,快遲到了。”</br> 周敏玉遲疑了下,還是揮了揮手,“沒事,上學去吧!”</br> 前幾天老師打過來電話,說軍訓時的時候監控里看到兩個人半夜不睡覺在訓練場散步,老師只是說讓她注意一下孩子的狀態,怕是有心事,高中三年很重要,建議家里如果有事不要耽誤孩子學習,耽誤不起。</br> 但周末回來還沒有問,江雪若就偷偷過來問她,問可不可以寒假帶姐姐回南菏一趟,補習也不差一兩天,說程焰想她爸爸了。</br> 她便猜到,可能是因為程訓之。</br> 但老師話里話外,都有點別的意思,應該是說給她警惕的。</br> 她不由想起還在別墅的時候,渺渺腿傷,來接她的男生,好像就是季時嶼。</br> 還有國慶那次……</br> 還有……</br> 周敏玉心里便始終有些不安,糾結來糾結去,周末兩天都沒下定決心找渺渺談談。</br> 這會兒突然吐了一口氣,還是再看看吧!渺渺不是那種沒有分寸的孩子,她也不希望讓好不容易融洽的母女關系再次變得僵硬。</br> -</br> 現在是周一,還沒開始上課,就傳來消息,說是第三次月考時間定了,這周四周五。</br> 本來差不多就是這個時間,只是沒想到剛軍訓完就考試,頓時一片哀嚎。</br> 更可怕的是,軍訓時候,鋼鐵般的毛毛在下班路上遇到飛車黨,撞骨折了,現在在家休養,所以十三班的數學暫時由政教主任宋曉東擔任。</br> 宋曉東這人也是七中標志人物,瘦竹竿一樣,長得像小頭爸爸,講課時招牌動作就是捏蘭花指,說話娘里娘氣的,且對早戀問題極度敏感,宛如人形探早戀機器,看誰關系都不正常。</br> 學生們私下里偷偷叫他東姨。</br> 上下好幾屆的學生都評價他特別事兒,路上看到男女同學走在一起都要叫來問問是不是關系不正常。</br> “東姨退出江湖多年,竟然要出山了。”</br> “完了,咱班這幾個男女同桌的要慘了?!?lt;/br> 有人模仿宋曉東的招牌蘭花指,倚靠在桌子上,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傷風敗俗?!?lt;/br> 一群人笑起來。</br> 程焰昨晚上沒睡好,趴在桌子上睡著了,被笑聲吵醒,直起頭,轉了轉僵硬的脖子,側頭看到季時嶼,問了句,“時神,周末還好嗎?”</br> 季時嶼看了她一眼,她這人一向睡眠規律,熬夜后顯得元氣大傷似的,眼底一片陰霾,陰沉著一張臉,還沒清醒,倒是挺關心他周末有沒事。</br> 她是說徐靜和季恒初吵架的事,他聽出來了。</br> 軍訓后周末回家之前,周思言終于還是不得不說了,沈逸風幾個人都勸他,別跟他爸吵了,徐靜特意撿了季時嶼不在的時候找季恒初,肯定是不希望他再為這件事傷心,如果他再為了她跟季恒初吵一架,倒是辜負了她的好意。</br> 季時嶼只是笑了聲,沒說什么。</br> 他一點都不意外季恒初的態度,有時候也會覺得匪夷所思,可有些時候,事情再離奇,還是發生了。</br> 他并沒多放心上,倒是程焰還惦記著這件事。</br> 季時嶼剝了一顆糖,遞給她一顆,咬著一顆糖,含混著聲音說了句,“挺好的,把私房錢給我媽了,免得她被經濟制裁,她表示還能跟我爸大戰三百回合。倒是你,昨晚上捉鬼去了?”</br> 程焰愣了下,聽出了季時嶼開玩笑的意味,不過語氣確實不像有事。</br> 于是她哼笑一聲,“鬼不在我旁邊坐著嗎?”</br> 季時嶼點點頭,“行,今晚上就去找你?!?lt;/br> 程焰覺得季時嶼偶爾非常幼稚。</br> 她點頭,“我開著門,誰不來誰孫子?!?lt;/br> 季時嶼:“……”</br> 預備鈴響了,班級里還是沒安靜下來,第一節就是宋曉東的課,不少人在賭東姨第一節課會搞什么幺蛾子。</br> 以東姨居委會阿姨的風格,一天不找點事都覺得渾身刺撓。</br> “調座位吧!三對兒男女同桌,他今天肯定得先拆一對兒?!?lt;/br> “不過以老宋爭強好勝的性格,估計更關心月考。他帶十三班哪怕一天,他估計都不允許十三班退步?!?lt;/br> “班級獎勵金,老宋這個人還是特別大方的,之前聽說他經常自掏腰包獎勵優進生?!?lt;/br> ……</br> 一群人越說越興奮,宋曉東進來的時候,拿著教尺敲了幾下桌子,“不知道的還以為我進的是菜市場呢!菜市場都比你們安靜?!?lt;/br> 下頭哄笑起來,有人貧嘴,“這不是知道宋老師來代我們班主任兼數學老師,太興奮了嘛!”平日里太無聊了,一成不變的生活總歸是無趣的,換個新老師也是值得興奮的,哪怕是個魔鬼換另一個魔鬼。</br> 宋曉東笑了聲,“就你們廢話多。行了,你們都猴精,估計也知道怎么回事了,我就不多說了,把你們周末的作業拿出來,這周不講新課,主要是復習?!?lt;/br> 然后一節課四十分鐘里。</br> 程焰舉了兩次手,臉上帶著沒睡夠的煩躁,瞇著眼說,“老師,題算錯了。”</br> 宋曉東沒備課,臨時掛的板書,一黑板算錯五六次,程焰看得強迫癥都犯了,實在忍不住。</br> 作者有話要說:來了~</br> 怕大家看串,臨時給政教主任改了個姓。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