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br> 大約因為周敏玉一直在攔程焰,一群人更來勁,嘴里不干不凈諷刺著,說她前夫那素質,果然教不出來好東西,扼腕江宇珩找了這么個老婆,簡直是命中之劫。</br> 老太太甚至都口不擇言起來:“我宇珩就是被你克死的。”</br> 程焰打群架向來不貪多,盯死一個人就夠了,不然很容易被人找到破綻,她聽得太陽穴突突地跳,下頜骨因咬著牙而繃成一條銳利的線,她臉色臭得有點嚇人,下手更像是沒輕沒重一樣,拖著女人直接移了個位。</br> 旁邊一個長發刻薄女人聲嘶力竭地尖叫了一聲。</br> 手底下的女人似乎也痙攣了下,略帶著驚恐道:“你干嘛?我告你信不信?你再動一下手我送你去坐牢!別以為你年紀小我就會對你仁慈?!?lt;/br> 周敏玉還在扯程焰,“渺渺,你松手,你冷靜點。”</br> 程焰卻沒理會周敏玉,只是嘲諷似地看著眼前的女人,手肘繼續重砸在她鎖骨上方,這次離喉嚨很近,她瑟縮著往后躲了下,唇齒都帶著幾分哆嗦,“周敏玉,你他媽快把這瘋子弄走,你還是這么沒用,什么都干不好,看著就來氣,家里家里管不好,孩子孩子管不好,你就是個災星……”</br> 如果不是周敏玉一直在拉程焰的胳膊,程焰早把人摔地上了,女人的罵聲讓周敏玉陡然松了手,程焰的掣肘撤掉,她那那只剛剛被周敏玉拉扯的手臂鎖住女人的喉嚨,抱摔到旁邊車上,另一只手抽出剛剛那根橡膠棍,抵著對方的脖子,面色冷戾,“罵,接著罵?!?lt;/br> 女人終于扁著嘴不吭聲了。</br> 周敏玉這才緩走一步,拿了程焰的棍子,扯住她拉在身后,“最后一次了,你們再騷擾我和孩子,我就報警了?!?lt;/br> 老太太上前兩步,眼看著還要上手,程焰從身后繞過來,指了她一下,臉上戾氣深重,“尊老愛幼在我這兒可沒用。”</br> 一旁長發女人眼看著程焰是個小瘋子,便改變策略,臉上掛著失望和痛心疾首,“這么多年,宇珩待你不薄,他才剛沒幾天,你就這么對她親媽,姑媽一大把年紀了,你就由著你女兒這么侮辱她。”</br> 程焰冷笑一聲,“上門刁難還怪人態度不好,您可真有意思。”</br> “渺渺!”周敏玉側頭厲聲叫了聲她的名字,“我叫你閉嘴?!?lt;/br> 程焰被堵了一句,眸光縮了下,捏著拳頭,但最后還是沒發作。</br> 那人諷刺一句,“真是不容易,可舍得罵一句了?!?lt;/br> 程焰本意也不是來替周敏玉出頭,她只是怕她出事而已,反正她也不領情,她便不吭聲了,那點諷刺,對她來說殺傷力為零,她連氣都懶得生,只是沉默走過到一邊去,把周敏玉丟在一旁的橡膠棍撿了起來。</br> 她從來不會在“戰場”附近丟武器,被人撿去了傷的就是自己。</br> 武器永遠得握在自己手里。</br> 她慢吞吞走了過去,態度模糊不清,也看不出情緒,但剛剛被程焰打的女人真實地驚叫一聲,厲聲沖著周敏玉,“你看住她。”</br> 程焰一邊撿棍子,一邊抬頭,臉上嘲諷意味明顯。</br> 慫逼。</br> 周敏玉沒有動,只是側了半步將程焰擋在身后,拿出手機,“鬧夠了就走吧!我沒有什么好解釋的,你也管不著,至于雪若,她愿意跟著誰是她的自由,我做了她十幾年的繼母,在法律上,只要我好她不主動選擇解除繼母女關系,成年之前我會一直是她的監護人。你們再鬧,我現在就報警?!?lt;/br> 老太太幾個人本來氣勢十足,仗著人多說話也盛氣凌人,但大約是被程焰攪和得總怕程焰再發瘋,一時竟也沒有說出更難聽的話,余光里時不時看程焰,程焰一直靠在柱子上,抱著根棍子,喪著一張臉什么動作表情都沒有。</br> 周敏玉又加了句,“還有,我女兒有沒有教養不需要別人來說,她的教養很好,她并不跟長輩動手,但當著孩子面一口一個沒教養素質低辱罵她母親的人,也算不上什么長輩了?!?lt;/br> 她抬手,看了一下表,“我還有事,請你們離開,最后一次了,下次我不會再客氣。”</br> 幾個人走了。</br> 程焰才冷著臉看了一眼周敏玉,覺得她活得很窩囊,今天的幾句話,似乎已經是她來江城以來聽過最重的話了。</br> 她好像永遠在忍氣吞聲,一副好脾氣的憋屈樣子,馳睿的母親托她辦事,最后都敢陰陽怪氣諷刺她,她也不發火,甚至險些做出自己確實錯了的反應。</br> 江家人一直在鬧,來來回回反反復復,無非是兒子死了沒辦法接受事實,又一直不滿意她,不折騰她不痛快。</br> 人走了,周敏玉肩膀才垮下來,渾身提著的那口氣松下來,看著程焰的表情痛苦而哀傷,最終還是忍不住埋怨道:“你能為媽媽出頭我很高興,但你能不能改改動不動就動手的毛病,暴力不能解決任何問題。”</br> 剛剛程焰的樣子,真的嚇到她了,有那么一瞬間她覺得程焰會失控,她甚至指尖都在顫抖。</br> 程焰深深看了周敏玉好一會兒,從她的臉上看到些許疲倦,還有失望和無奈。</br> 程焰陡然笑了下,“至少可以替你解決眼下的困境,你倒是文明,麻煩少了嗎?你到底多罪大惡極,值得他們一遍一遍上門侮辱你?你覺得自己很隱忍很偉大?你以為你這樣忍氣吞聲,江雪若會很高興?她每天都在自責,她很害怕拖累你,你知道嗎?”</br> 說著,程焰的表情逐漸冷得結冰,麻煩都已經過去了,她的憤怒姍姍來遲,她吞咽了口唾沫,失望浸透每一根神經,她手里橡膠棍忍不住重重丟出去,低罵了聲:“操!”</br> 她轉身,頭也沒回走了,覺得自己很多余。</br> 出了小區的時候冷風帶著濕氣,像是要下雨或者下雪了,她不想回家,漫無目的地走著,腦海里頻頻閃過周敏玉的臉,大多時候都是溫柔沉靜的臉,溫吞地就像白水,似乎永遠也不會生氣,不會大聲罵人,不會聲嘶力竭。</br> 卻能傷人心。</br> 口袋里手機響了,是季時嶼,“站那兒別動?!?lt;/br> 程焰還沒吭聲,就聽他聲音帶著懇求,“求你?!?lt;/br> 程焰似乎陡然從那種古怪的情緒中抽離,冷靜下來,可聲音還是不可避免帶著緊繃,“嗯?!?lt;/br> 他應該在附近,甚至看到了她打架,嚇到了周敏玉,也不知道有沒有嚇到他。</br> 應該沒有吧!她一直是這個鬼樣子,要嚇到早嚇到了。</br> 程焰站在那里,無意識地數路過的車輛,數到第二十七輛的時候,季時嶼就到了,他輕碰了下她的胳膊,“火火,你要去哪兒?”</br> 她的臉色實在太差了,連續刷題的疲倦,得知周敏玉出事的緊張,各種情緒一起涌出來,又潮水一樣退下去,如今只剩下毫無溫度的冷。</br> 看到季時嶼,她臉色才慢慢好了一點,怕嚇到他,只是搖了搖頭,“隨便走走,我沒事?!?lt;/br> 他應該是看到了,不然也不會這么快聯系她。</br> 季時嶼說了句:“我剛跟著你下樓了。”</br> 看她沒吃虧便沒露面,畢竟是家事,外人不好摻和。</br> 程焰“嗯”了聲,沒多問,她向來是這個性格,對很多事情都漠不關心,倒也不是冷漠,只是一種自我保護手段罷了。</br> 季時嶼越和她相處便越知道,她這個人就是嘴硬心軟。</br> “去吃飯吧!想吃牛肉煲還是豌雜面?”</br> 附近只有這兩家程焰愛吃的,他太了解她了,順毛捋,氣頭上的時候不要跟她談論那些不高興的事,給她個選項,她便也轉到別處去了。</br> “面吧!”程焰說。</br> 程焰要了二兩豌雜面,吃得食不知味,便看季時嶼吃,他大約下來的著急,穿著一件家居套頭衛衣,外頭裹了件羽絨服,露出的脖頸被寒風凍得發白,因為吃了點熱食臉上才帶了點顏色。</br> 他吃東西很斯文,卻并不慢,只是時不時壓著嗓子咳了聲,眉宇間是化不開的陰郁。</br> “又生病了?”程焰皺著眉問了句。</br> 季時嶼筷子懸停在半空片刻,他扯了下唇角,笑意淺淡,“你別一副我得絕癥的表情?!?lt;/br> 程焰張了張嘴,半晌才悶聲說了句,“看你生病我鬧心?!?lt;/br> 季時嶼笑了聲,“我現在聽你說什么都像是暗示?!?lt;/br> 程焰抬眸,“暗示什么?”</br> 季時嶼吹了吹面,聲音隱在白汽里,“暗示你很在意我?!?lt;/br> 程焰沉默了片刻,看他吃飯,竟恍惚有一種這面很好吃的錯覺,她撿起筷子又嘗了一口,然后才不緊不慢說了句,“你在旁敲側擊什么,我有說我不在意嗎?”</br> 季時嶼啞口無言,兩個人四目相對,互相看對方,最后是季時嶼先低下頭,他點點頭說:“哦,知道了?!?lt;/br> 程焰這種不大多管閑事的人,難得主動追問了句,“你身體真沒事?”</br> 季時嶼其實不太想回答這個問題,但知道程焰其實嗅覺很敏銳,越是藏著掖著,她越受不了,于是搖頭,“沒事,只是冬天免疫力差,天暖了就好了?!?lt;/br> 程焰遲疑地點點頭。</br> 手機響了三回,都是周敏玉打來的電話,程焰掛斷了。</br> 第三次的時候季時嶼才忍不住說了句,“別讓你媽找不到你?!敝苊粲癫粔?,只是兩個人性格相差太多,還沒能在相處中找到平衡點。</br> 程焰臉上戾氣深重,說不上來什么感覺,也不是怨恨,也不是委屈,只是想一個人靜靜。</br> 很煩。</br> 可季時嶼的話還是讓她妥協了,回了條消息回去:吃飯,待會兒回。</br> 周敏玉也沒再試圖聯系她,只回了句:好,媽媽等你。</br> 程焰覺得煩躁,手機塞進口袋里,沉默地看著季時嶼吃完飯,兩個人才一起走出面館。</br> 出門的時候,季時嶼側頭問她:“陪你轉轉?”</br> 程焰看著他身上單薄的衣服,最終還是搖搖頭,“回去吧!”</br> 季時嶼有些意外,但也沒有說什么,點頭:“好?!?lt;/br> 寒風料峭,路上行人匆匆,車水馬龍,各自繁忙。</br> 程焰忽然又覺得很糟糕,什么都很糟糕。</br> 快要途經九中側門的時候,一個黑影從天而降,伴隨一聲凄厲的尖叫:“啊”</br> 是從教職工家屬樓傳出來的。</br> 九中是柵欄墻,黑影砸下來綻開血跡,隔著一片叢木,近在咫尺。</br> 只一瞬間,程焰捂住了季時嶼的眼睛,低聲說了句,“別轉頭。”</br> “火火……”</br> “你聽話。”</br> 作者有話要說:來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