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br> 高考完的第一個晚上,有些人決定回家倒頭睡上三天三夜,有些人決定去做高三里想做又不能做的事,有些人打算徹夜狂歡。</br> 無論考得好與不好,總歸事情是告一段落了。</br> 程焰恰巧看到趙沅,喊了他過來背季時嶼出去。</br> 趙沅跑著過來的,忍不住臥槽了一聲,“阿時你搞什么。”</br> 季時嶼沒有徹底昏迷,只是虛弱,這兩天強撐著精神,一口氣松下來,好像突然反噬了。</br> 不知道低血糖還是發(fā)燒的緣故,突然頭暈得厲害,一點勁兒也使不上去。</br> 程焰給徐阿姨打了個電話,手抖得好幾次按不準按鍵,徐靜把車開到了校門口,趙沅把他放到車上去,自己也跟著擠了上去,程焰扭頭遲疑地看了也追過來的周敏玉一眼,最后還是說了句,“媽……我去看看。”</br> 多少也是有來往了,總歸是有感情的,周敏玉也覺得這孩子挺可憐的,孤僻,身體也一直不太好,高三后半年壓力太大,完全是在強撐,大概一口氣散了,病氣就翻涌上來了。</br> 周敏玉擺擺手,“去吧,幫你徐姨照看著點。”</br> 于是程焰也上了車。</br> 依舊是華清,單人病房寬敞,但人一多,也顯得逼仄。</br> 周思言沈逸風薄斯臣他們也都來了,或坐或站,誰也沒說話,怕吵著季時嶼睡覺,倒是在群里聊得飛起。</br> 醫(yī)生剛剛檢查過,沒有什么大事,就是身體底子差,一直感冒發(fā)燒沒有好利索,這會兒可能剛剛考完,精神松懈下來,發(fā)燒加上低血糖,身體撐不住了。</br> 周英俊:臥槽,我阿時簡直韓劇虐心女主角,剛剛嚇死我了,我以為他得了什么不治之癥。</br> 風の誓言:……電視劇看多了吧你!</br> 三元:你沒看程焰剛臉都白了,差點把人一把抱起來,阿時說,程焰要是抱他,他就從那里跳下去。</br> 薄斯臣:還挺倔強。</br> 幾個人對著手機憋笑,這會兒放下來心來才覺得好笑,其實剛剛幾個人也是嚇到了,本來約好了考完一起去聚一聚,沒想到阿時給他們搞這一出,可是把人嚇得不輕。</br> 程焰一直坐在病床邊看著季時嶼,他掛著吊瓶,這會兒是睡著了,估計是太累了。</br> 程焰剛剛問了好幾遍醫(yī)生,真的沒事嗎?</br> 就連徐靜也告訴她,沒事,就是底子不好。</br> 之前季時嶼說給程焰看體檢單,體檢單程焰確實也看了,各種數(shù)據(jù)她也看不到,只能看一看參考指標和結(jié)果。</br> 他有輕微低血糖,生化指標多少有點問題,血壓偏低,其他確實沒有什么大問題。</br> 或許是娘胎里帶出來的。</br> 程焰不由想起周慈慧來,季時嶼身體一直不好,是因為周慈慧懷孕的時候狀態(tài)不好,還是年幼的時候被虐待導(dǎo)致?</br> 不知道,什么也不知道。</br> 程焰只是想一想就覺得心疼難受,他卻是切切實實經(jīng)歷過的人。</br> 有時候她看著他懨冷病弱的神色,都很想知道他小時候,到底有過什么經(jīng)歷。</br> 程焰去衛(wèi)生間,抬手招呼周思言過來看著。</br> 周思言輕腳走了過去,擺手讓程焰走,其實壓根兒不需要人看,季時嶼從小到大住的院多了,身體一直都不好,初中的時候三天兩頭去醫(yī)院,所以經(jīng)常缺課,其實也不完全是身體不好,阿時挺不喜歡學校的,熱鬧,越熱鬧越顯得孤寂,他這個人腦子好使,自學能解決掉百分之八十的問題,待在課堂上仿佛也無所事事,所以總是借口不去學校。</br> 徐靜也慣著他,請了一對一的老師線上二十四小時聯(lián)系,所以季時嶼可以經(jīng)常不去學校。</br> 季恒初對季時嶼的學習倒是很在意,時不時會過問一下,阿時考得好,就會獎勵徐靜,所以阿時不太在意名次,但也會因為季恒初的原因,考試時上點心。</br> 徐靜對季時嶼的要求就是他開心就好。</br> 至于季時嶼自己,他勝負欲很低,可以考得很好,但并不要求必須考得很好。</br> 直到高中,遇到程焰,他才突然像是轉(zhuǎn)了性,也很少因病去醫(yī)院了,他這些年其實早就習慣了,沒有過什么大病,就是些頭疼腦熱的小病天天被折磨,熬一熬也就過去了。</br> 之前時不時缺課,無非是因為學校沒什么吸引人的。</br> 后來天天滿課,自然是因為覺得學校也不錯。</br> 程焰沒見過之前的季時嶼,所以對現(xiàn)在的季時嶼感到無措、心疼、害怕、緊張。</br> 程焰走了,周思言才在群里說了句。</br> 周英俊:我爺爺緊張是對的,畢竟我阿時是因為她才有的斗志。為了考清大他也是拼了。</br> 就是不知道他這狀態(tài)還能不能考好,但他都不敢說。</br> 說起來季時嶼的學習態(tài)度高中之前屬實很一般,如果沒有遇到程焰,估計也沒有什么勝負欲,或者晚點遇到,到了高三,想努力也無濟于事了。</br> 周英俊:不知道是緣還是劫啊!</br> 他確實是電視劇看多了。</br> 程焰去了外面的洗手間,順便給周敏玉打了個電話,說季時嶼沒事,就是虛弱了點,明天就可以出院了。</br> 掛了電話從衛(wèi)生間出來,走了兩步就看到徐靜在安全通道里。</br> 她聲音帶著點怒氣,“他身體不好是因為我嗎?你吼我干什么?因為什么你自己最清楚,我有時候真覺得他托生到你家真是遭罪。”</br> 程焰大概能聽出來,對面是季恒初。</br> 所以……因為什么?</br> 明知偷聽不禮貌,但她還是頓住了腳步,眉頭鎖著,想不明白。</br> 徐靜懶得跟季恒初廢話,啪地掛斷了電話,扭過頭,恰好看到程焰,陡然一愣。</br> 程焰鬼使神差也進了安全通道,兩個人相對站著,程焰甚至比徐靜還高幾分。</br> 剛剛徐靜就發(fā)現(xiàn),一轉(zhuǎn)眼他們都成大孩子了,可以稱之為大人了。</br> 徐靜抿了抿唇,知道她好奇,便沒有瞞她,“阿時小時候被注射過毒品,小孩子經(jīng)受不住戒斷反應(yīng)的,他只能說僥幸活了下來。不過也可能就是因為傷了底子,反正回江城之后,身體一直不好。”</br> 那次季恒初和季時嶼談話的時候,徐靜就在旁邊,她聽到了很多以前完全不知道的事,她起初并不比外人多知道幾分,也總覺得自己身份不宜多問,所以從看顧阿時以來,都自覺不多過問季恒初前妻和之前的舊事,只聽說一些大概,也覺得一個母親再壞也不至于對自己孩子怎么樣,偶爾甚至還勸阿時不要太執(zhí)念。</br> 所以那天她真的是覺得駭人聽聞,無比驚悚。</br> 她心里知道,雖然阿時很傷心,可如果理智來思考,確實是周慈慧更可信一點。</br> 因為阿時當時年紀實在太小了,就算是他說的實際年齡五六歲,也還是小,小孩子的記憶并不見得準確。</br> 但她確實一向也認為,不管對與錯,孩子總不會無緣無故說那些話。</br> 所以后來她刻意留意打聽了。</br> 阿時說周慈慧是自愿吸毒的,且周慈慧對季恒初說是因為阿時才被迫吸毒是騙人的。</br> 而季恒初更相信周慈慧的話,周慈慧說過,他那個男友因為嫉妒和憤怒折磨過阿時,但她起初是不知情的,后來無意發(fā)現(xiàn)那個男人給阿時注射毒品,才發(fā)了瘋似的抵抗怒罵,但那時候才知道自己其實已經(jīng)被軟禁了起來,切斷了所有與外界的聯(lián)系,只能待在他身邊。</br> 她孤立無援,只能請求對方不要傷害阿時,那男人為了折磨并且控制她,便要求她吸食毒品,永遠不離開他,這樣才能放過阿時。</br> 她為了保護阿時,答應(yīng)了,從此走上了不歸路,痛不欲生。</br> 不能怪季恒初相信周慈慧,因為回江城的時候,阿時身體虛弱是真的,但并沒有毒癮,他已經(jīng)扛過了戒斷反應(yīng)階段,而周慈慧是切切實實正在被折磨,整個人瘋瘋癲癲形銷骨立都不大像人了。</br> 她毒癮太深了,以至于這些年一直沒有完全成功戒掉。</br> 徐靜作為旁觀者,到現(xiàn)在也無法分清到底誰說的是真的,她心里更傾向于相信阿時,但也不可否認,在沒有證據(jù)佐證的情況下,確實阿時的言辭更不可信。</br> 兩個人都言辭鑿鑿,那必然有一個是說了謊的。</br> 程焰皺著眉,情理之中,卻在意料之外。</br> 如果季時嶼說的沒錯,那周慈慧一直在撒謊到底是為了什么?</br> “那案子一直沒結(jié)是嗎?”程焰突然問了句。</br> 徐靜點點頭,“人救回來了,她那個男朋友一直沒抓到,當時突破口就是這邊,警察一直在找周慈慧,可是她腦子那會兒都不太正常,問了無數(shù)遍也問不出什么結(jié)果,甚至來問阿時很多次,沒什么有用的線索,后來就不了了之了吧!”</br> 程焰腦子里有點亂,她跟季時嶼無疑更親近,她更愿意相信季時嶼的話,如果他說的都是真的,那他得多難過啊!</br> 可沒有證據(jù),確實他的話沒有什么可信度。</br> 而且程焰忍不住想,如果季時嶼說的確實是假的,似乎更可怕,一個人在經(jīng)受巨大的挫折和難以承受的痛苦的時候確實會出現(xiàn)保護性遺忘和不真實的記憶。</br> 無論如何,她都覺得他慘透了。</br> 程焰回病房的時候季時嶼醒了,他靠在床頭,周思言正在喂他喝粥,周思言那手跟得了帕金森一樣,抖得勺子幾乎拿不穩(wěn),動作也粗魯。</br> 程焰快走兩步接過去,捏著勺子喂了他一口,斂著眉突兀說了句:“我以后,會對你很好的。”</br> 季時嶼偏頭咳了聲,而后望向她,遲疑說:“……別突然這樣,很嚇人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得了絕癥時日不多了。”</br> 程焰騰出一只手捂住他的嘴,“呸。”</br> 季時嶼:“……我們是科學主義接班人。”</br> 程焰皺眉,“你呸。”</br> “……呸。”</br> 程焰終于滿意了,“你會長命百歲的。”</br> 旁邊幾個人宛如看智障一樣看著倆人。</br> 作者有話要說:來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