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五洋是在見過姚遠和蘇一禾之后決定再去龍灣鎮的。
“四方，讓司機做好準備，十分鐘之后出發去龍灣。”
他先給安四方打電話。
“彭縣，剛有個熟人從北峰回來擔心沿黃路不通，走的那條運煤專線，結果堵在路上好幾個小時了。我們要不要？——”
“不要不要，這樣正好，堵就讓堵著吧。你有沒有蔣東軍的號碼，給他打個電話。他們經常跑車，聽說有一條便道，是土路，下雪天可以走的。”
“我有他的號碼，那我現在打。”
掛了安四方的電話，彭五洋用手機分別給谷豐登和歐陽布打了電話，說明了龍灣鎮出現的新情況。一來讓他們知道自己又要親自到一線解決問題去了，另外說明自己不得已要關手機，有事需要通過安四方聯系他。
本來跟領導匯報工作是應該到辦公室面對面進行的，特別是歐陽布就在同一層樓，就隔著幾間辦公室。但特殊時期，他覺得還是打電話比較穩妥。
兩個電話剛打完，安四方就敲門進來了。
“彭縣，蔣東軍就在附近，他跟我們一起回來就沒有走，說是老姚安排他等著你的。”
彭五洋心里震了一下，這姚紅世真是能掐會算，知道我今天還會上去的。
“那樣更好，蔣東軍對這條路熟。”
“那我們是讓兩輛車都去，還是——”
“都去！這大雪天的，萬一有什么事情，搭乘社會車輛畢竟不是太好。”
“好的，那我讓蔣東軍帶路就是。”
蔣東軍選擇的那條路一出縣城就得拐到一條通村公路上去。道路狹窄，拐彎和坡道較多，不過土路加上兩輛都是四驅越野車，一路上也沒怎么打滑。
到了龍灣鎮他們直接把車開到順龍大酒店，彭五洋下了車對安四方說：“你們去鎮上吃飯吧，不要告訴他們我上來了。小事情你直接解決，拿不定主意的就打我臨時的那個號碼。”
“好的，彭縣。”安四方就坐著副縣長專車往鎮政府那邊去了。
蔣東軍帶著彭五洋上樓的時候才說：“楊大雄是在我們之前上來的，我三姑父預先讓我把這條便道的路經告訴了他的司機。”
“你三姑父穩坐在十二樓，是不是連午飯也給我安排好了？”
“應該是，估計是殺豬菜。”
電梯門一開，果然就聞見了殺豬菜的那種特有的味道，而且通過味道就可以確定菜里面用的是那種農村人用石磨磨出來的豆腐。
彭五洋看了一下時間，這時候其實已經過了吃午飯時間。
老姚已經笑呵呵的迎出來了。“我也沒吃飯，等著你上來一起吃的。東軍的飯也留著的，來吧，我們干脆就在餐廳吃吧，現在也沒什么人了。”
餐廳只有一間房子，里面放了兩張餐桌。廚房在另外一間房子里，兩間房子中間留了一道門。
做飯的是一個老頭，都叫他老火。彭五洋認識的，原來在龍灣中學教師灶做飯，退休了被姚紅世聘到這里來掌勺。
老火邊打招呼邊把菜端出來，三個人每人一盤菜，一碗米飯，另外還有一盤子花卷，一大盆小米湯。
這種飯菜一看就開胃。
西流地界的殺豬菜主菜是酸白菜和土豆，土豆是油炸過的。菜里面加了寬粉條和豆腐，豆腐是兩種，鮮豆腐和凍豆腐，燴菜的肉也是兩種，排骨和紅燒五花肉。還有一種具有本地特色的配料是素丸子，是用雞蛋和面下油鍋炸出來，筋道酥軟。
這些東西燴在一起就會產生獨特的風味，端上來的時候上面還要撒上蔥花蒜末。
“彭縣長，老姚，還有東軍，你們盡管放開肚量吃，鍋里還有，不夠再添。”
“夠了夠了！老火，你先歇著吧！你做的飯看著都解饞。”
彭五洋在學校那時候，這老火就上年紀了，所以對他一直很尊重。
“你滿意我就踏實了。”
老火說完轉身去廚房收拾了，彭五洋先舀了半碗米湯，就著菜喝了兩口。
“要不要倒杯酒？”姚紅世問。
“中午就不了，老姚啊老姚，這事到底到什么時候才完？”
“這要看楊大雄了，他什么時候決定賣煤礦，什么時候事情就算完了。”
“非要把這煤礦買下來嗎？”
“必須的！溝掌村的人以后就全靠這座煤礦了。這回買下不是為了開的，就是為了轉賣，讓溝掌村的村民賺上一筆錢。等到最后沒人要的時候，在用最底價買回來，然后我們再好好的開。”
“老姚，你這像是鬧著玩一樣！”
“只要溝掌村的人那里不出差錯，很快就會按我說的來的。”
“好吧，那我就什么都不管了，吃完飯睡一覺，天塌下來有你們這些站著的人頂著。”
“我辦事你還不放心嗎？這算是一場商戰正式上演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反正拿不回這座煤礦不罷休。”
“你擋什么檔，是需要楊家那邊想辦法抵擋了吧！”
“據我看這楊大雄不會乖乖就范，肯定會反擊的，而且會很猛烈。”
“唉，這些事我聽也不想聽見了。你們好好的斗吧，只要不惹出大事來把火燒到我身上就行。老姚，你知道的，我這人其實沒什么本事也沒什么肚量的。”
“這些你放心，我剛才問那邊了，說是老谷和歐陽都給龐木陽和郭金成下話了，這是如果惹出什么后果來或者上訪群眾鬧到縣里，兩個人就地免職，一點余地都不留！”
“我其實真不想知道那邊鬧成什么樣子，只是不要把死人的事弄出來就行。”
“那不會！真不會，溝掌村的村民心里都有數。”
“好吧！給你說一件另外的事情。我今天已經正式啟動了提拔姚遠的程序了，只是我怎么看那小子都不像是官場中的人。”
“當然，他要是跟現在官場的人一樣，那我的辛苦就白費了，只是給官場添一個貪官而已。”
“呵呵，我都無法想象到，姚遠這樣性格的人掌實權了能做出些什么事來。”
“這到時候才能知道，不過現在這樣的局勢，第一步能順利走出去嗎？”
“倒是需要費點事，常委、組織部長欠我一個人情，提個副科他不會多說話。只是仝公民那里肯定會起殃的，估計現在那個辦公室已經亂成一團了。我明著讓仝公民往上報，其實是調虎離山，暗地里跟人事局說好了，從人才培訓中心那邊提。不管什么時候縣委的組織部和政府的勞動人事局這兩個單位是不會壓住人提不了的。”
“需要花錢嗎？用錢的時候你說話。”
“這點事都要花錢辦的話，那我這副縣長還當個什么勁。不過，東軍，這事不要讓姚遠知道。”
“我明白！”埋頭吃飯的蔣東軍應了一聲。
“我是擔心你那樣提拔姚遠，那些人事后知道了會不會鬧騰？”
“現在知道了也鬧騰不起來，那些人當時把工作掛在經研中心就是為了提拔快。因為這個單位的成立是書記和縣長初到西流共同做出來的成績，每次在上面講話都要提到這個部門。其實現在全單位身份是普通干事的就三四個人了，其他人在編制所在單位都輪不到提撥的，只有姚遠的那個單位有空缺。”
“那好吧！這事就全靠你了，因為他是我兒子，我不想自己跑門路，免得給他的將來帶來不良的影響。”
“這我知道，肯定不會留下什么后遺癥的。”
當過兵的蔣東軍吃飯的速度也是很快的，“你們倆慢慢吃，我先到鎮上看看。有什么事會隨時過來給你們匯報的。”
“休息一會去也行，光耀他們都在。”看得出來老姚對這個親戚加部下是很疼惜的。
“我在這里也心不靜，還不如到那邊去。”
“那就去吧，隨時通氣就行。”
彭五洋和姚紅世兩個人在那里邊吃邊聊，不慌不忙的，也沒什么值得說的了，我們暫且按下不表。
且說那蔣東軍從樓上下去，徒步到了距離大約五百多米的鎮政府大院，正碰到楊大雄的車剛剛在大門外停下。
“東軍，等等。”楊大雄叫他，“唉，早知道你也回來還不如跟著你走了，路不熟，一個路口拐錯了，就差點轉不回來了。”
楊大雄又上了車把蔣東軍也叫上車，“東軍，我知道你是個明白人，你給我說說，你們村里這些人到底要怎么樣？”
“咳，還不是昨天村里那誰家有個做陰陽的親戚，說是村子一邊躺著十個冤魂會讓全村人走厄運的，村里人大多數沒文化就信這些，一聽就睡不踏實了。”
“那你給我說說姚紅世老姚現在在哪里，我知道村里這百十號人就聽他的話。昨天他還在幫我們，今天就連電話都不接了。”
“唉，我三姑父畢竟是外面的人。村里這事他也不好插手，再加上他們家也住溝掌，我三姑昨天一晚上就沒睡著。”
這時候，那楊五六可能看見這車就跑過來，也上了車。
“唉，那老姚不光不管這事，今天早上還讓人把他和他兒子的兩萬塊小意思也退回來了。最氣人的是他那個妻侄兒蔣明遠本來是老姚說進來的，在礦上做的好好的，今天自己提出來辭職，也跟著村里人在里面鬧事。”楊五六聽見說老姚就插上了話。
“可那個記者是怎么回事？昨天不是收了咱幾萬塊嗎？難道也是吃了原告吃被告？”
“唉，今天早上蔣光耀把錢退給我了，說是那記者沒敢收，擔心這事鬧大了單位處理他。”
“那現在里面到底是什么情況？村里人說了沒有，到底需要多少錢才能不再鬧事？”
“他們不要錢，只是讓我們把那十二具尸體從山底下挖走。”
“這不是刁難人嗎？要想把那些人的尸體弄出來，需要把整座山搬走，把這座煤礦賣了都不夠開這么大的工程。”
“現在的技術其實不用那么復雜的，從山上鉆井下去，然后就能慢慢找到這些人的。”蔣東軍不溫不火插了一句話。
“談何容易！再說了，現在大張旗鼓動工從采空區找尸體那不等于是承認是煤礦越界開采吃回采出事了嗎？那樣煤礦還能開嗎？”
“那好吧，楊總，我得進去了。我上午人在縣城，村里人一會一個電話催回來的，再不進去會挨罵的。”蔣東軍說著就要下車。
“等等，東軍！你要是能想辦法讓村里人分點錢就完事的話，我給你你個人五萬塊，不十萬！你養車加上給姚紅世開車一年也賺不下這么多錢吧？”
“十萬塊是夠多的了，可是我擔心自己有命拿錢沒命花！我老子可是最迷信的，知道了說不定會掐死我的，真的！”
“那你轉告一下姚紅世，讓他出面想辦法，如果能在一百萬之內解決這事，我給他五十萬！他從拐東過來來這邊不就是靠吃過水面過日子嗎，我讓他好好的賺一筆錢，接下來我還可以聘請他當礦長，你繼續給他開車，我再給你出一份工資。”
“楊總，你還是省省吧，估計我三姑父也不敢賺這錢，村里人已經放出話了，這事他要是插手，他那個院子就會被推到的，以后不會讓他家再住溝掌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