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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這么漂亮, 而且年紀小, 不用使那些。”錦繡說著, 拿了幾樣首飾仔細看看,輕聲道:“內造物品,考究得很。七爺是真疼小姐。”
顧媽媽和她說:“別光發愣。先試試衣裳。萬一不合適的話,趕緊去國公府和七爺說聲。”
幾人伺候著玲瓏進臥房。
包袱里共有四整套衣裳, 外加四雙鞋子, 兩件斗篷。擇了一身從上到下穿了后,居然剛好合身。
玲瓏開心地對著鏡子照來照去, 回頭問她們, “好看么?”
她五官本就十分出眾,因為年齡小, 艷色隱現。身穿素色掐銀絲折枝花百褶裙, 裙擺層層疊疊鋪展開, 翩然若蝶。鮮亮的顏色映襯下,小姑娘如春日里的鮮花般明媚嬌艷。
“太漂亮了!”冬菱發自內心地贊嘆。
錦繡抿著嘴笑, “七爺眼光就是好,挑的東西很適合小姐。”
“一瞧就是讓霓裳坊做的。”顧媽媽上前順手給玲瓏綰了丫髻,“太后娘娘都贊霓裳坊的東西最好,時常選了樣子讓她們送進宮幾件。”
冬菱笑嘻嘻地說:“那小姐往后有福了。霓裳坊是七爺的鋪子,還不是想給姑娘多少都行啊。”
錦繡睇了她一眼, “七爺那邊還沒發話呢, 你倒是提前打算上了。”
顧媽媽給玲瓏理著衣裳, 訝然道:“倒是真合適。鞋子也正好。七爺沒來問過小姐尺寸啊。難不成是夫人把小姐尺寸給他的。”
“沒吧。”冬菱說:“如果七爺那邊問起什么,應該先讓咱們幾個知道,不是么。”
玲瓏聽后,隨口說道:“從川中往京城來的路上,七叔叔常帶了我一起騎馬,偶爾他不在房里的時候還會讓我在他屋里歇息。許是因為這個,所以知道我的尺寸吧。”
因為說的是事實,所以她并沒在意,脫口而出。
可是屋里其他三人聽了后卻大為震驚。
郜七爺喜靜,從不和人太過親近。小姐這般算是極其難得的第一人了。不過這話放在心里就罷了,沒人敢說出來。
·
第二天一大早,傅氏就親自來了晩香院來叫玲瓏。
昨天晚上收到七叔叔的禮物后玲瓏太興奮了些,躺在床上輾轉難眠,很久才睡著。今天起來后耷拉著腦袋沒精神,稀里糊涂洗漱完吃過早餐,爬到馬車上倒頭就睡。
正睡得迷迷糊糊呢,玲瓏被人晃醒。耳邊是錦繡焦急的聲音。
“小姐。小姐。”錦繡不住地說:“七爺來了,在街邊等您呢。快醒醒。”
剛開始玲瓏還茫茫然沒有反應過來,過了片刻后,她猛然坐直了身子,麻溜兒地就往馬車邊去。
顧媽媽趕緊說:“頭發亂了,理一理!”話沒說完,玲瓏已經自己跳下了車。
顧媽媽忙讓冬菱跟下去給她整理下。
街角處,一人端坐馬上,目光沉靜地望著這邊。
玲瓏開心地朝他揮手,“七叔叔!”顧不上讓冬菱整理好了,拎著裙擺就往那邊跑。
郜世修的眸中染上暖意,說道:“慢著點。”翻身下馬,緊走幾步迎了過來。
冬菱瞥了眼街角旁高頭大馬的八名侍衛,沒敢跟過去,猶豫著回了車子上等著。
玲瓏跑到郜世修身邊,高興地仰頭問他:“您怎么在這兒?”
她歡快的笑顏粲若朝陽。
郜世修看著玲瓏,語氣不自覺地柔和了下來,說道:“正要進宮,順路經過這兒,看看衣裳合不合身。”
從川中到京城,一路玲瓏都是跟著他,小姑娘的身形如何他十分了解,就和霓裳坊的管事說了聲,讓繡娘們比照著當下最流行的款式給做了幾身。
如今看來,倒是不錯。
“非常合身,穿著正好。”玲瓏說著,又略有遲疑,“可是,也太過合適了些。”
郜世修牽了她的手往街角去,停在了無人的清凈處,“此話怎講?合身不好嗎。”
雖然旁邊沒有別人,可玲瓏還是湊到他跟前,很小聲地說:“我現在還在長個子。這樣可體的衣裳,要不了幾天就得緊了穿不下。七叔叔下次如果送衣裳給我,不妨寬松一點。還能多穿些日子。”
這話是昨兒晚上紅玉紅霜小聲議論時候她聽到的。后來想想,真有道理,今天就特意和郜世修說聲。
看著玲瓏認真仔細的模樣,郜世修忍俊不禁,抬手在她發頂揉了一把。
“這是在給我省銀子呢?”他含笑道:“無需如此。平素我花銷也不太多,正愁銀子沒地方用,給你使著正合適。若是小了,我讓人重新做了給你。”
玲瓏低著頭嘀嘀咕咕:“可是,那多浪費啊!”
“沒什么。”郜世修不甚在意說著,抬指在她緊皺的眉心處撫過,“只要你能合用,再多也不浪費。”
·
到了傅府門前,玲瓏車子停下的時候,傅氏已經在她車前等著了。
走之前傅氏看玲瓏困倦,就讓她在車上多睡會兒,沒有和她同乘一輛車,又讓顧媽媽她們隨身伺候著。
至于穆少媛她們,傅氏離開之前遣了人去叫她們。不料去青蘭院喊了幾次,對方都說是在用早膳,馬上就好。
眼看著太陽高照了,想想玲瓏困得那么厲害都一大早起來,而二房那幾個年紀大的拖拖拉拉沒個準時間,傅氏也火了。讓人去木樨院說了聲,不管二房的人是真懶到沒有準備好,還是拿喬故意這樣,她直接帶了玲瓏先行往傅家去。
出門的時候,穆霖遣了門房的人和她說,稍晚一些袁老姨娘會帶著侯府的幾個管事媽媽送了二房的姑娘們過來,讓她只管先走,不必擔憂。
待到玲瓏下了馬車,傅氏問道:“剛才七爺來看你了?”
“是。”玲瓏說:“七爺今日要進宮,剛好順路,就等著見上一見。”
傅氏神色復雜。
顧媽媽幾人面面相覷。
但凡在京中久一點,就都知道從定國公府進宮的話,走那個街角是繞道的。
只是這話沒人在玲瓏跟前挑明。
傅氏和玲瓏說話的空檔,另有三輛馬車在不遠處停了下來。那車子十分特別,并非用的尋常黑漆,而是略帶紅色。馬車上雕有繁復紋飾,華貴大方。
玲瓏只瞥了一眼就打算收回視線。誰知這個時候馬車簾子晃動,從上面走下來一位姑娘。十一二歲的年紀,容貌清麗,自帶三分傲氣。
“沈家二小姐?”傅氏畢竟兩年沒有和京中其他人家來往了,從對方的五官里依稀看出以前的影子,約莫猜出了對方的身份,疑惑著輕聲說:“沈家人怎么也來了。沒聽嫂嫂說請過沈家人啊。她們來做什么。”
聽說這位是沈家的小姐,玲瓏立刻心里警鈴大作。
剛才七叔叔離開之前,快速地在她耳邊說過一句,防著沈家人,不要多接觸。
七叔叔沒有說太多。玲瓏不太清楚其中利害關系,但聽傅氏這樣說,又看顧媽媽面露警惕好似不太喜歡沈家人,便小聲問顧媽媽:“沈家是做什么的?”
她覺得,七叔叔為她尋了顧媽媽她們來,肯定是有他的用意。七叔叔衷心可靠的手下那么多,為什么偏偏要尋了這三位從宮里來的?
所以,現在她有了不明白的事情,索性來問顧媽媽。
顧媽媽尋了個借口把玲瓏帶到旁邊無人的僻靜處,做出給玲瓏整理衣裳下擺的樣子,壓低聲量道:“兵部尚書姓沈。”
這事兒沒人和玲瓏提過。她家在晉中,原先無憂無慮長大,父母親并不會和她說太多京中官員的事情。到了京中后也沒聽人提過,因此不知道。
現下聽了這話后,玲瓏稍一細想就明白過來。
她知道現在皇后的兄長是兵部尚書。原來,沈家是現在皇后的娘家,也是大皇子的外家。
先慧淑皇后嫁給皇上后多年無子,太后無奈,為了皇家血脈,允了其他妃嬪先行生育。嬪妃陸續誕下兩位皇子后,皇后娘娘方才有了身孕,生下一子,立為太子。
因此,太子雖是嫡出,實則行三。
先慧淑皇后故去后,大皇子的生母被立為皇后。就是如今的皇后娘娘。
顧媽媽不時地抬眼望著玲瓏,見她目光澄明,知道小姐這是清楚了沈家的地位和宮里的關系,笑道:“雖說沈家要防著點,姑娘卻也不用怕了他們。”
玲瓏點點頭。
這倒是。
皇上明顯更喜歡太子和七叔叔。
玲瓏道:“我不搭理他們就是了。”七叔叔說的應該就是這個意思。
顧媽媽笑著頷首,陪了玲瓏往前行去。
玲瓏打算繞過沈家女眷,和傅氏一起直接往旁邊道上去。
誰曾想,還是沒能完全避開。
走了沒幾步,有人在旁邊柔聲喚道:“請問前面是傅家的四小姐嗎?”
傅茂山有一女,其弟傅茂泉有兩女,都比玲瓏大。因此,玲瓏在傅家小姐中行四。
這聲音十分耳生。
玲瓏回頭去看,就見那位沈家二小姐正笑盈盈地朝她走來。
“已經交給侯爺身邊的長隨了,說是讓侯爺來幫忙安排。看那侍衛的意思。”
蔣氏這才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銀票交給侯爺,分明是把孩子直接托付給了侯爺。旁人沒有半分處置這孩子的權利。
七爺這是信不過其他人,還是說,太看重這孩子,所以將她托付給侯爺?很有可能是后者。
“怎么辦啊太太。”春芽緊張地心都揪起來了,瞅瞅近處沒有旁人,丫鬟婆子都在退在后頭站著,她湊上前去問:“如果玲瓏小姐在七爺跟前說上侯府的半點不是,那可就麻煩了。”
蔣氏嘆了口氣,心里是贊同這幾句話的,口中卻道:“那小姐一看就是個知禮懂事的,怎可能會在外說侯府的是非?你也太小瞧她了。”春芽是二等丫鬟,并非近身心腹,有些話,還是不要明說的好。
春芽訥訥地應了幾聲,退在了后面跟著。
蔣氏往前行了一段路后忽地想起了什么,讓人叫了孫媽媽來,吩咐道:“你和少寧說聲,也不用費心力找那勞什子的院落了。就把白荷院騰出來給玲瓏吧。”
孫媽媽之前一直緊盯著穆少寧,剛被喚回這兒來,一時間還沒搞清楚狀況,奇道:“那白荷院您不是打算過了年后給三小姐單獨住的嗎?都已經修葺差不多了,新家具都打好了,晚些添進去就能住進去。怎么現在……”
“讓你去你就去。趕緊的。原先定好了要搬進去的家具,也都盡數搬過去。”蔣氏心煩意亂,口氣愈發焦躁,“少宜的晚些再說。總能給她找到合適地方的。紅荷院我看就不錯。”
其實剛開始蔣氏相中的是紅荷院。那個院子地方大,敞闊。不過后來世子爺給改成了白荷院。
白荷院雖然地方小了些,比紅荷院少三間屋子,里頭卻有個小小的荷花池。到了夏天,蓮花盛開院中飄香,十分雅致。
孫媽媽瞧出了些苗頭來,知道這個時候不好觸了蔣氏霉頭,半點不辯駁,順勢笑道:“紅荷院好。當初三小姐不是還說,她最喜歡紅荷院那敞闊勁兒嗎?跑跑跳跳的半點都不礙事。旁邊還有亭子和假山,比起白荷院的蓮池來,那里更合三小姐的意。”
蔣氏這樣一思量,還真是這么個理兒。當初挑選的時候,少宜確實說過這樣的話。要不是世子爺非說白荷院更好,依著少宜的脾氣,一定會選紅荷院。如今這樣,倒是兩全其美。
心里瞬間舒坦起來,蔣氏面上便帶了笑,與孫媽媽道:“就你記性好,什么都擱著記著。趕緊去吧。”
見蔣氏語氣好轉,孫媽媽笑著應了一聲,叫上后頭的春芽,一起去安排這些事兒去了。
·
木樨院前頭熱熱鬧鬧的,轉過月門往后頭去,瞬間清凈下來。順著青石板路往里走,沒多久,便是一排房屋。左廂房的門口有個小丫鬟守著。
見玲瓏來了,小丫鬟上前來迎,笑容恬靜,“玲瓏姑娘是么?侯爺正等著您呢。”引了玲瓏往左廂房去,順手打起了簾子。
屋內內生了火盆,暖融融的,剛進去就驅散了身上的寒意。
書桌前坐了一位老者。玲瓏垂眸行到書桌前,行禮問安,“見過侯爺。”
懷寧侯穆霖五十多歲的年紀,鬢發花白,身材高大。不若年輕時那般壯實,身體卻也硬朗得很。
“玲瓏是吧?”他聲音威嚴而又不失慈愛,拉過旁邊一張椅子,示意玲瓏坐,“七爺昨晚特意派人去傅家找我,把你的事情說了下。”
玲瓏剛剛落座,聞言詫異地抬頭看過來。她怎么也沒想到,七爺會專程讓人去傅家尋侯爺。只為了她的事情。
而且,算算時間,當時她都還不知道自己要來穆家的事情。七爺卻已經提前在做安排了。
穆家和郜家是世交,關系很近,兩家來往十分頻繁。穆霖和郜世修是同輩。雖然這位北鎮撫使從小就性子清冷,平日里很少參加宴席或者茶會,與穆霖卻關系不錯。平素見了,郜世修也是稱呼他的字喚一聲“敬澤兄”。
對于這位弟弟的相托,穆霖自然不敢大意。
他拿出一疊銀票,與玲瓏道:“這是七爺剛讓人拿到府上的。我想和你說說看,這些銀子怎么用。”
雖然是個小姑娘,但銀子既是她的,他便不打算把這事兒遮掩住。直接坦然地與玲瓏道:“我知你不擅長安排這些,就把我的打算講與你聽。你不要有太大壓力。一來,這七爺與你的銀兩,自然歸你所有,你應該知道它們的去處。二來,也好讓你心里有個底,平時需要什么,不用束手束腳的。七爺想讓你過的隨意些,你就莫要拘著自己。”
說完后,穆霖靜看玲瓏神色。
小姑娘初時面露愕然,而后眼中泛起了淚花。最后,她揉了揉眼睛,硬生生把淚意壓了回去,抿了抿唇,說:“您請說。我都聽著,也都記著。”
穆霖暗暗頷首。不卑不亢,知道感恩,不會在嘴上說好話聽,卻認真仔細。
是個好孩子。
穆霖道:“一共五千兩。依我的意思,一部分用在廚里當做你的飯食費用。你年紀小,算上平日添菜加菜過年過節的,整年下來三百兩也足夠。另外,放五百兩給針線上,裁剪衣裳和添置首飾用。再賬房擱五百兩,算到你平日和小姐們一起出行的花費去,平日里小姐們有的,你也有份,直接從賬房走賬。其余的我都給你存著。先給你一百兩換成碎銀子放屋里,每個月再給你十兩月例。若七爺往后再有送來的,我都給你單獨存起來。哪一部分需要添銀子了,我就給你加上。你看如何?有問題沒有?”
玲瓏低頭看著腳尖,好半晌擠出來一句:“問題倒是沒有。就是,就是好像……有點太多了。”
“不多不多。”穆霖目光慈愛,哈哈大笑,“對咱們侯府來說,是多了點。”平時府里的小姐們月例才一兩銀子,夫人們是五兩,“不過對于七爺來說。這還真不算多。他既是有心要嬌養著你,你就使著。再說了,他過段時間還要給你再送一些。用不完,你放心就是。”
玲瓏也不知說什么好了,起來福了福身。
她正打算離開,門簾晃動,兩名少年次第而入。
頭先那人眉目飛揚,正是穆少寧。后面一人溫文爾雅,身高與穆少寧差不多,年歲比穆少寧略小一些。
見到玲瓏,穆少寧喜出望外,“咦?你也在這兒?聽說七爺讓人來看你了。見著了么?”
玲瓏想了想,說:“銀子送來了。七爺那邊比較忙,人沒見著。”
兩人去給懷寧侯行了禮。
穆少寧嘿笑著拿了一把椅子擱到她旁邊坐著,仰頭看那溫文少年,指了遠處另外一把椅子讓他坐。
少年十三四歲左右的年紀,笑容和煦氣度溫潤如玉,青竹般挺拔清秀。
穆少寧與玲瓏道:“這是傅家的小舅舅。”
傅家老太爺乃是當朝大學士,致仕后回了冀州祖宅,每日里養花逗鳥,十分愜意。其長子傅茂山如今任國子監祭酒。侯夫人傅氏是傅茂山嫡親的妹妹,傅大學士的幺女。
而傅清言,則是傅茂山嫡子,才學甚好,雖年少,卻已有“公子如玉”的美稱。
他比穆少寧年歲小一些,算起輩分來比穆少寧還長一輩。
穆少寧是按照自己的叫法和玲瓏說了聲。穆霖聞言,輕叱道:“胡鬧!沒事兒別胡言亂語。”
玲瓏是七爺的人。他和七爺沒有見面詳談過她的問題,輩分怎么的還不知曉。不能隨意亂說。
穆少寧嘀咕了句,摸摸鼻子不說話了。
玲瓏上前福身,“見過傅公子。”
傅清言微笑著扶她起來,“無需這樣客氣。都是自家人。”見侯爺好似有事要與穆少寧講,他順勢說道:“玲瓏剛來府里,怕是還不認路。不若我帶她去外面走走吧。”
玲瓏笑著應聲。
穆少寧不放心,起身說道:“我和你們一起去。”
“胡鬧。”穆霖還要問他有關玲瓏的事情,免得到時候見了七爺后什么都不知曉,就道:“清言來家里多次了,你還有什么不放心的?就讓清言帶玲瓏到處走走,認認地方。你給我坐下,安穩著些。”
到底是飛翎衛總旗。穆少寧先前一心想著玲瓏的事情,沒有察覺。現下從祖父的話里咂摸出了點味道,就笑了笑,沒有多說什么,繼續坐了下去。只是在玲瓏出門的時候,他不忘回頭叮囑:“你小心著些。別亂跑。”
他這話一出口,玲瓏看到傅清言的神色明顯僵硬了一瞬。
關上門走到院子里的時候,傅清言輕聲說:“玲瓏,等會兒我把你送到前面會客處。你去找穆家小姐玩,我另去一個地方,好不好?”
玲瓏自然是答應下來。
可是真到了前面,她又改了主意。
那對雙胞胎姐妹花正站在廳堂的門口,興高采烈地說著話。如果要進廳里的話,少不得要從她們身邊經過。而且,看她們說笑的那么開心,一時半會兒的恐怕不會離開那個地方。
玲瓏深吸了口氣,仰頭問傅清言:“傅公子要去哪里?我跟你一起過去可以么?”
她不想麻煩傅清言。可在這兒人生地不熟的,她連個丫鬟婆子都不認識。穆少宜又在屋里,沒法直接見到。只能看看能不能暫時跟著傅清言離開一會兒了。
“不是我不想帶你去。”傅清言想到之前穆少寧的叮囑,低嘆了口氣,“只是那個地方……”現在許多人避如蛇蝎,“……不太適合小孩子過去。”
自打侯夫人生病后,秋棠院就成了府里避諱的一處地方。甚至于傅家有些人也不肯到秋棠院來見侯夫人了。他和父親母親一直記得姑母的好,每每有空得閑,父親就會遣了他過來探望姑母。
即便姑母現在已經不認識他了。
玲瓏有些猶豫地看了眼那對雙胞胎,細想還有什么辦法能夠避開她們。
順著玲瓏的目光望過去,傅清言這才發現了她的顧慮。
雖然不知玲瓏和雙胞胎有什么過節,不過,那兩姐妹,他是沒什么好印象的。笑容太虛,做事太功利。這么個剛來府里的小姑娘怕是應付不來。若是特意避開她們,一個不小心被她們發現了,怕是更要咄咄相逼。
可是玲瓏如果不跟著他的話,就得去廳里和穆家女眷在一起。必然要經過那邊。
傅清言斟酌了下,說道:“不若這樣吧。你隨我一起去秋棠院。我進去給姑母請安,你在外面等我,如何?”
玲瓏拼命點頭,答應得很干脆,“好!”這位傅公子可比那兩姐妹好相處多了。她不怕在院門口等著。
她答應的速度實在太快了些,傅清言忍不住笑了,覺得這小姑娘不只十分漂亮,還很可愛,就朝她點了點頭,“那你跟我來。”
即將分別,郜世修卻讓眾人稍等一會兒。
不多時,有人騎馬匆匆而來,到了郜世修跟前,下馬行禮。
“七爺。您要的東西,小的已經準備好了。”
聽了這話玲瓏方才知道,原來眼前這位是在國公府伺候的人。看他三十多歲的年紀,身穿靛青色團花束腰裰衣,唇邊略有蓄須,乍一看像是尋常人家的老爺,說是鄉紳也不為過。卻只是在國公府里做事的仆從。
郜世修從他手中接過一個一尺見方的黃花梨雕花木盒,與玲瓏道:“你隨我來。”當先去了最近的街角處。
等到玲瓏跟過去,郜世修又喊了她轉過彎,同去了另一邊無人的僻靜處。
木盒打開,芬芳四溢。
玲瓏好奇地睜大了眼看著里面的兩個荷包。做工精細,分別繡了荷與蘭的紋樣。
“你把它們戴上。”郜世修說著,俯身,親手把荷包掛在了小姑娘的衣裳邊上,“往后不要離身。”
玲瓏愣了愣后反應過來,“您這是——”
“我知道你在戴茶葉包遮掩。”郜世修道:“那東西氣味略輕,且香味不夠持久。這個效果會更好。待我下次去尋你,會再給你拿新的。你放心就是。”
聽了這話,玲瓏的關注點從七爺怎么知道了香氣的事情,瞬間轉移到了另一件事上,驚喜地問:“您會去看我?”
她的喜悅外露地顯而易見,郜世修被她的情緒感染,唇邊也揚起了清淺笑意,“嗯。”
玲瓏笑得合不攏嘴。
郜世修還有事要進宮一趟,不能親送玲瓏到門口,便讓她先走,他在原處看著。
玲瓏依依不舍地上了馬車,很快挪到車窗邊上。
明知道大家閨秀不應該東張西望的,她也只作不知道,掀開車窗簾子,探頭往外看。
瞧見了那挺拔身影后,她才有點后悔。這樣會不會顯得太不端莊穩重了?也不知道七爺會不會惱了她。
正這樣想著,不遠處傳來了沉穩男聲,隱隱帶笑,“當心涼著。”
玲瓏樂呵呵地看著郜世修。
原來他并不生氣。
她開心地大聲說:“我沒事!”
隨即想到不知會有多久的分別,心里難過,那笑容就漸漸淡了下去。
郜世修策馬過來,溫聲說:“快進去,我得了空閑便去看你。”思量了下,又道:“我若是知道你不聽話吹風著了涼,便不再去侯府找你了。”
呲溜一下,那小身影瞬間消失在車窗邊。留下車窗簾子在不住晃動。
郜世修不禁搖頭失笑。
正打算驅使著馬兒去一旁,他忽地想到了什么,抬指輕叩車壁,輕喚:“丫頭。”
玲瓏的小臉立刻出現在窗邊,“什么事兒?”
話剛說完,她的手里就被塞進了個冷冰冰的東西。尚還帶著初冬寒風的涼氣,凍得她小手一抖。
還沒來得及看清是什么,東西就被郜世修又拿回去了。
他用掌心溫度把它暖熱后又重新放到小姑娘手中。
玲瓏搭眼一看就知道是七爺腰間佩著的那塊玉,忍不住“咦”了聲,驚喜地拿著,翻來覆去地看,半晌后小心翼翼確認:“給我的?”
“嗯。”郜世修還記得那一晚。小姑娘握著它才慢慢睡著。
“謝謝七爺!”
郜世修忍俊不禁,“不叫叔叔了?”
玲瓏想到之前的惡作劇,臉微紅,低著頭沒吱聲。
郜世修揉了下她頭頂的發,悄聲說:“無妨。往后你就那么叫著。旁人自然不敢小瞧了你去。”
這是在護著她呢。玲瓏心里明白。想那樣喊他一聲,可是離別在即,心里難受,嗓子哽著有些說不出話來。
郜世修了然,輕拍了下她的肩,“回去吧。”
玲瓏不舍地往車里鉆。小腦袋剛剛消失了一瞬就又再次出現。
“七叔叔!”她眼圈紅紅地揮著手。
郜世修還是頭一次見到有人這般依賴他,心里泛著說不出的滋味,輕頷首道:“往后你若想找我,拿著玉佩去定國公府,自有人帶你見我。”
玲瓏瞬間高興起來。
看她一時悲一時喜的,郜世修不由莞爾。
車子駛動。
穆少寧在外頭哼哼唧唧地不樂意,“平時我們一點點不守規矩都要被七爺訓斥半天。你倒好。沒點兒姑娘家的樣子還要被他護著。嘖。”
見車里半天沒反應,他繃著臉又說:“你知道那玉佩哪兒來的么?七爺接管北鎮撫司后,頭次辦案旗開得勝,陛下賞的!”
“這樣啊。”車里的小姑娘總算有了點反應,軟軟糯糯的聲音傳出來,“原來七叔叔那么疼我呢。”
一聽那稱呼穆少寧就頭大,氣得頻頻回頭,故作惡狠狠的樣子瞪著車子。
玲瓏在車子里吃吃地笑。
穆少寧聽著她的笑聲,神色不由得和緩了下來,做不出那兇惡樣子了,輕嗤了句“小鬼一個”,驅使著坐騎到馬車旁,安心地守在她的車邊。
·
懷寧侯府和定國公府是世交。
兩家老太爺當年是隨先太.祖皇帝一起征戰沙場的同僚,后因戰功而同授國公。
不同的是,定國公府的老太爺救過太.祖性命,因此定國公府的爵位世襲罔替。懷寧公府便沒這份殊榮。后因郜家老太爺的親妹進宮做了皇后,郜家愈發興盛。
幾十年過去。如今老定國公尚在,而老懷寧公已經過世,現下穆家當家的是其子懷寧侯。
北鎮撫使郜世修便是老定國公的幺子。
而穆少寧,則是懷寧侯嫡孫。
得知少爺回來了,懷寧侯府闔府上下盡皆歡喜。仆從們忙個不停,為了今日的宴席做準備。
一名身穿素面杭綢褙子的婦人匆匆進了雪蘭院,喚了個小丫鬟問:“大太太在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