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錦被杜丞相叫到了跟前,少不得一頓呵斥,這位少爺雖是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慣了,見到他父親,卻如老鼠見到貓一般,大氣都不敢出。杜丞相因看到杜錦私藏的那些荒唐書籍,氣得不輕,自嘆我杜門幾世書香之家,如今卻要敗壞在這個不學無術的小子身上。因此親手執(zhí)鞭要和杜錦家法伺候,誰知鞭子尚未舉起來,丞相夫人竟已得信,匆匆趕來,攔住丞相淚流不止地勸阻,丞相大人扔下鞭子長嘆,卻也無法。杜錦這才免過一頓毒打。
杜錦走出杜丞相的書房,才發(fā)覺額頭上已經(jīng)冒了一層汗,脊背也濕了,被春風一吹,有些發(fā)涼。他剛剛長吁了口氣,這時,老爺?shù)男P卻追了出來,杜錦嚇得兩腿發(fā)軟,心想今日這頓打想是如何也賴不掉的了。
誰知小廝過來,恭敬地說道:“少爺,老爺吩咐,若是您為了今天的事情打罵奴才,定不輕饒您。”
杜錦松了口氣,老實答道:“知道了?!毙睦飬s暗暗慶幸今日并不曾為難翡翠,幸虧本少爺胸懷寬廣深謀遠慮……
且說丞相府中,夫人的眼睛并不比老爺?shù)纳?。她很快知道這件事情是翡翠拖了少爺?shù)暮笸?,便有些不喜歡這個丫頭了。別人家的奴才都是一門心思地護著主子,為何這個丫頭卻變著法給主子找麻煩,可惡!
方薔此時年紀尚小,不能想得周全,自然也猜不到老爺?shù)奶蛔o和夫人的不滿,她只是覺得一看到少爺那倒霉晦氣的臉色,就渾身上下無不舒坦。
……
時間轉(zhuǎn)眼到了五月。這日正好是杜錦的壽辰,來丞相府給他送壽禮過生日的人絡繹不絕,方薔等一眾下人也是忙里忙外,沒個消閑時候。午后,杜錦陪著幾個王孫公子在花園里看戲聊天,說著說著說到了蟋蟀上。杜錦便說起了他的青犀。
這只名叫青犀的蟋蟀本是城南一個木匠養(yǎng)的,后來被杜錦強迫買來。一般的蟋蟀春生冬死,而此蟋蟀卻活了五個年頭,且依然雄偉英勇,鮮有敵手,眾人聽了無不稱奇,爭著說今日無論如何也要看上一眼。
杜錦十分得意,吩咐方薔將青犀帶過來給大家過目。
杜錦強買青犀的情形方薔是曾經(jīng)親眼目睹的,也因此她十分討厭這位少爺。此時她懷里抱著盛著青犀的罐子,心里想的卻是如何把這只蟋蟀放走,不讓杜錦得逞。
方薔正低頭走著,不遠處一個清脆的聲音響起:“那個丫頭,你過來?!?br /> 方薔抬頭張望,看到杜若打扮得花枝招展地坐在水邊的一塊石頭上,手絹不停地在面前扇。
杜若今日本是偷偷地跑去哥哥那邊找紀成思的,奈何紀成思不在席上,聽說他來到了花園,杜若便又一個人過來尋他,路上走累了,坐在水邊休息。她覺得口渴時,身邊跟的人卻已經(jīng)找不到她。
方薔并不知杜若只是想喝水,以為她又想打她,便假裝沒看到,抱著罐子快步走。杜若哪里受到過如此怠慢,氣得從石頭上跳起來,跑到方薔面前,張開手臂攔住了她的去路。
方薔自知躲不過了,慌忙跪下,恭敬說道:“小姐有何吩咐?”
杜若怒道:“好大膽的奴才!”
方薔脖子一縮:“奴婢該死。”
杜若仔細看了看方薔,冷笑:“原來是你?你懷里抱的什么東西?敢是偷竊的贓物不成?”
方薔的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突然勾著嘴角一笑,故意低頭不語。
不遠處,一雙眼睛正在看著這一主一奴之間的對峙。
紀成思因看戲看得乏了,在這園中閑步走動,不想正好看到了方薔在前面走。他想上前打個招呼,又覺唐突,索性跟在她身后,看看她在做什么。
此時杜若看到方薔只低頭不語,便以為被她說中,叉著腰冷笑道:“好一個大膽的奴才,還不快把贓物交出來!”
方薔假裝害怕,“小姐,這不是贓物,奴婢冤枉!”
“好啊,那讓我看看是什么?”
“不行,少爺說不能給別人看到。”杜錦確實說過這話,因為若是丞相大人知道了這只蟋蟀的由來,只怕又會家法伺候。
杜若驕縱慣了,哪里肯信,何況就算真的不能給別人看,她是別人嗎?她可是少爺?shù)挠H妹妹!
杜若小孩子心性,便彎腰去搶方薔手中的罐子。方薔趁機將罐子往地上一摔,“啪”的一下,罐子摔得粉碎,一只通體黑亮的碩大蟋蟀跳到了草叢中。
……
方薔跪在地上,垂頭喪氣地不說話。杜錦站在一旁來回踱著步,胸口劇烈地起伏著,昭示著他的怒意。他突然停下來,抄起桌上的杯子狠狠往地上一砸。
方薔慌忙磕頭:“奴婢該死!奴婢該死!”
杜錦揮了揮手,“算了,錯不在你,我那妹妹,連老爺都拿她沒辦法?!?br /> 方薔暗自得意,偷偷地吐了吐舌頭。
此時杜若正在門外偷聽他們談話,聽到杜錦怪罪她,便不服氣,闖進房間說道:“哥哥!明明是她故意摔的,與我何干?”
杜錦搖頭,“可又是胡扯,她平白無故摔它做甚?怕自己死得不夠快么?”
杜若不滿地扭臉,“我怎么知道?!?br /> 杜錦只好哄她道:“翡翠不給你看蟋蟀原是我的吩咐,怕老爺知道了責罵。你若是想看,只管來找我要,不該和她搶?!?br /> 杜若大怒:“我什么時候和她搶了?明明是她自己……”杜若看向一旁端坐的紀成思,去拉住他的手臂,說道,“明明是她自己摔的,成思哥哥也看到了,不信你問成思哥哥!”
杜錦十分不耐,“好了好了,青犀我不要了,以后自然有好的,妹妹你就不要再鬧了?!?br /> 杜若自覺被人冤枉,哪里肯依,拉著紀成思非要讓他講清楚。紀成思之前一直盯著方薔看,此時見杜若不依不饒,只好說道:“方才在下看到杜小姐與翡翠姑娘因一只瓷罐爭執(zhí),拉扯之下不慎將瓷罐落在地上摔碎,一只大蟋蟀從中跳出,落入草叢?!睅拙湓捳f得不偏不倚,但其實是偏向方薔的,因為明白人都能聽出來,若是杜若不強行拉扯,此事斷然不會發(fā)生。
方薔暗暗松了口氣,心想幸虧世子并未看得清楚。她哪里知道,自己的舉動紀成思看得一清二楚,只是若讓他眼睜睜地看著方薔受責罰,他卻是于心不忍。反正就算杜若背起了這個黑鍋,也無人敢把她怎樣。
紀成思的話讓杜若徹底心碎了,她用手絹掩著臉跑了出去,一路啼哭著到了丞相夫人跟前,將方才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說了一番。杜若本就是丞相府的寶貝疙瘩,丞相夫人的心頭肉,此時夫人看到女兒哭成這樣,已是心疼得了不得,待到聽說兒子因袒護著一個奴才而責怪妹妹,連小世子都幫著奴才說話,更加怒不可遏,當下便想要拉著杜若去找杜錦理論,幸而身邊服侍的人尚且明白,急忙勸阻:“夫人請息怒,做娘親的要教訓兒子本是天經(jīng)地義。可是今日少爺壽辰,戲園中賓客雖漸散了,世子和馮小公子只怕還未離去,夫人此時前去問罪,豈不會讓世子和馮小公子多想?”
丞相夫人只好坐回來,將杜若摟進懷里安慰她,“我兒莫怕,等那兩個孩子走了,為娘自會給你討個說法。”
……
且說杜錦這邊,自看到杜若哭著跑出去之后,又是心疼妹妹,又是心疼青犀,待看到方薔跪在地上的窩囊樣子又來氣,又不知如何撒氣,只好坐在椅子上長嘆。
馮子楚好言相勸了幾句。按說堂堂丞相府的少爺次次當著客人的面和自家下人計較,本不成體統(tǒng),只是杜錦和紀成思馮子楚私底下一向以兄弟相待,在他們面前便不見外,也就沒那么多規(guī)矩了。
方薔在地上跪了好一會兒,見沒人理會她,便爬起來想溜走。跪了那么半天,膝蓋都疼了。
杜錦見狀,又氣樂了,“做什么呢,我讓你起來了嗎?”
方薔只得又跪下,“奴婢知錯?!?br /> 杜錦正不知如何解氣,看到方薔如此,眼前一亮,板著臉說道:“翡翠,上次的賬咱們還沒算呢!”
方薔迷茫地抬頭看杜錦,“什么?”
杜錦拍著桌子,“上次你給我告狀,老爺差點打了我,這事兒還沒完呢!”
方薔一時心灰,無力地坐在地上,搖頭感嘆:“少爺,您記性真好?!?br /> 坐在一旁的馮子楚沒忍住,笑出了聲。紀成思見到方薔如此摸樣,也低頭微微彎起了嘴角。
杜錦并未顧及到他二人,只是站起身,瀟灑地搖了搖手中的折扇,“那么今日便一并算清了吧。”
……
方薔站在空曠的草地上,頭上頂著一個碩大的用白面團成的壽桃,哭喪著臉對站在遠處的杜錦高聲說道:“少爺,一定要這樣嗎?”
此時杜錦左手握弓,右手執(zhí)箭,朝著方薔頭上的壽桃瞄準了一番,笑道:“刀劍無眼,不可亂動?!?br /> 方薔登時一動也不敢動,干干脆脆地閉上眼睛。她想如果杜錦不小心射死她,他一定會偷偷地把她的尸體埋掉然后謊稱這個丫鬟逃跑了。好吧,那樣她就可以和九泉之下的父母見面了……可萬一他沒射死她只是把她射殘廢了呢……
紀成思和馮子楚坐在旁邊的涼亭中觀看。杜錦雖然讀書不中用,騎射武藝卻也是出挑的,這一點他們兩個自然知道。馮子楚拿著一顆熟透了的散發(fā)著香氣的杏子在手中拋著玩兒,一邊對紀成思說道:“你看她嚇成什么樣。”
紀成思并未答話,目光幽沉地望著遠處的方薔,似是在沉思。
馮子楚抬手在紀成思眼前晃了晃,見他依然沒反應,只好拄著下巴也望著方薔的方向,自言自語道:“有這么好看嗎……好像確實挺好看的……”
這邊廂杜錦瞄準那只壽桃,眼中寒光一閃,箭已離弦。方薔只覺頭上一輕,壽桃已中箭落地。她拍拍胸口,歡快地跑回到杜錦身旁,諂笑道:“少爺好箭法!”
杜錦下巴一抬,看向涼亭中的兩人,“真正箭法好的在那兒呢!”他說著,舉高手中的弓搖了搖,問道,“兩位賢弟,要不要也來試試?”
兩人聞言從亭中走過來,馮子楚當先笑道:“小弟只好獻丑了。”
方薔還沒反應是怎么回事兒呢,馮子楚已經(jīng)將一枚杏子遞到她手上,“姑娘只需站回原地,將此物置于頭頂。”
方薔終于明白這位馮小公子想干什么了。經(jīng)過方才那么一鬧,她膽子倒是大了一些,然而這位馮小公子到底是怎樣一個人她還不清楚,萬一他比少爺還要胡鬧一些呢?到時候就算真?zhèn)剿?,丞相府也不會把馮家的公子怎么樣的。
想來想去,方薔只能嗚呼哀哉地祈禱馮小公子箭術高明了。
方薔站回原處,將杏子頂在頭上,眼睛緊閉,雙拳緊握,似是經(jīng)歷著什么生死煎熬。等了好半天,也不見動靜,她疑惑地睜開眼,只見馮小公子手中弓雖在,箭已無。
她摸了摸頭頂,發(fā)現(xiàn)那枚杏子已經(jīng)被射走了,只是她方才太過緊張,沒有察覺。
方薔驚喜,跑回來把馮子楚一頓猛夸。這時,紀成思默默拿起了弓箭……
方薔此時膽子也大了起來,心想既然少爺和馮公子的箭術都這么好,那么這位世子的應該也差不到哪里去吧?于是她翡翠自覺地又拿起一顆杏子。然而紀成思卻說道:“用不著?!?br /> “什、什么意思?”
紀成思強忍著笑,故意板著臉說道:“姑娘唯一需要做的只是自求多福,在下這一箭射到那里全憑姑娘的運氣。”
啪嗒……方薔手中的杏子掉落在地上。這算什么呀,還有這么玩的?會出人命的!
方薔轉(zhuǎn)頭看少爺,只見馮子楚正笑嘻嘻地對著他的耳朵說什么,他一邊聽一邊點頭,看到方薔看他,便不耐煩地說道:“還不快站回去,敢不聽世子的話?”
“少爺……”方薔站在原地不動。
杜錦點頭笑道:“站在這里也好,離得近,便于瞄準……”
方薔只得跑回原地,雙腿發(fā)抖地遠遠看著紀成思的一舉一動。只見紀成思搭弦,拉弓,一眨眼間,箭已離弦。方薔不想傻子一樣等死,就在箭離弦的那一瞬間,她抱頭滾到一旁,帶著哭腔喊道:“世子饒命!”
遠處的三個人頓時哈哈大笑起來。方薔正自疑惑,這時,紀成思撿起地上的箭,走過來彎腰遞給她看,笑吟吟地說道:“你看這是什么?!?br /> 方薔捏著銀白色的箭頭,指甲輕輕一刮,便刮出一道痕……原來這箭頭是蠟做的!
被戲弄了的方薔沮喪地趴在地上不肯起來,把臉埋在手臂之間。紀成思看著她縮成一團的小小身軀,心里突然涌出一絲愧疚。他將方薔強行從地上拉起來,并替她摘掉身上沾的草葉。
這個動作讓方薔覺得受寵若驚,而遠處的另外兩個人則看得疑惑:紀成思什么時候變得如此體貼了?
三位少爺又回到?jīng)鐾ち牧藭禾?,方薔也被“恩賜”了一個座位,和少爺們同桌。方薔倒沒覺得有什么不妥,旁邊幾位伺候的丫鬟卻多少有些眼紅。
臨走時,紀成思取出一個小玩意兒,對方薔說道:“今日對姑娘多有冒犯,此等薄物權且給姑娘陪個不是?!?br /> 方薔接過來,只見那是一只用白玉做成的小小團扇,十分可愛精致。這時杜錦用折扇輕輕敲著方薔的頭,笑道:“一個奴才而已,怎敢勞動世子陪不是,你受得起嗎?”
方薔只得答道:“世子想把奴婢怎樣那都是奴婢三生有幸。此物奴婢本是斷斷不敢收的,然而若是不收,又怕世子掃興,奴婢只好恭敬不如從命了?!闭f著,迅速將玉團扇收入袖中。
紀成思莞爾。
……
方薔坐在桌旁,仔細觀看著手中的玉團扇。杜錦走進房里,見她如此,笑道:“翡翠,看出什么門道了?”一邊說著,一邊自己倒了杯茶來喝。
方薔自言自語道:“也不知道這東西值不值錢?!?br /> “咳咳……”杜錦的茶水差點噴了出來,他放下茶杯,拍了拍胸口,說道,“沒見過世面的丫頭!他是堂堂大齊的世子,手上能有便宜東西么?你拿的這個是前幾天端午節(jié)時皇上賜給他的東西,好像是西域的貢品,也可能是東瀛的……我說,你也用不著多想,莫說是他,就算是我和馮小公子,手里頭這些東西也是多得數(shù)不過來的,你不要以為他給你這個東西就是看上你了?!倍佩\兀自羅嗦著,發(fā)現(xiàn)方薔只拄著下巴發(fā)呆,卻是不理他。
杜錦有些沒趣,坐在方薔身邊,輕輕推了推她的肩膀,“哎,想什么呢?你這丫頭,不會是對世子動心了吧?那我呢?”
杜錦的意思,方薔原是傾心于他的,現(xiàn)在似乎又被世子打動了,便多少有些沒面子,加上他原是調(diào)笑無常的,此時打趣方薔幾句也不覺有什么不妥,然而這話聽到別人耳朵里,那便是另一個意思了。
丞相夫人因兒子偏著奴才欺負妹妹,火氣未消,等到紀成思二人離開之后,立即拉著杜若前來杜錦處興師問罪。到門口時,聽到有人說話,便示意門外的人不許聲張,自己拉著杜若的手輕輕步入外間,仔細傾聽里面的人在說什么,正好聽到杜錦這最后一句。
做娘的人,都喜歡本分正經(jīng)的女孩兒,夫人聽到杜錦說這些,便懷疑里面的丫頭故意勾引少爺,十分不喜,抬腳進了里間,想看看這丫鬟是哪里來的狐貍精,要趁早打發(fā)得遠遠的才行。
方薔看到丞相夫人突然進來,慌忙站起身跪在地上行了禮。丞相夫人并未讓他起來,只是冷笑道:“敢和主子平起平坐,好一個有規(guī)矩的奴才!”
方薔不敢吭聲。杜錦想替她說兩句話,沒想到還沒張口,就已被丞相夫人喝止,“你閉嘴!孽障,今日你就是因為這個奴才,把自己的親妹妹氣哭了!我的若兒平日里多可憐見的一個人,今天哭得什么似的,就是這個奴才挑撥你們兄妹的感情,現(xiàn)在你還敢護著她!”
杜錦只得低聲抱怨道:“便是親生妹妹,也不能混淆黑白?!?br /> 丞相夫人拉下臉來,“你說什么?!”
方薔見狀,知道此時杜錦說什么都無用,弄不好還會火上澆油,使夫人更加火大。她只好磕了個頭,說道:“奴婢知錯,請夫人責罰。”
杜若見方薔如此,不禁得意,拉著丞相夫人撒嬌道:“母親,我看不如打她一頓好了?!?br /> 這是方薔平生最怕的一件事。她一邊暗罵著杜若的歹毒,一邊砰砰地磕了幾個頭,沮喪道:“此事是奴婢不尊重在先,才使小姐受了委屈,少爺蒙了罪過。夫人要打要罰,奴婢都無怨言?!鼻f不要打我啊,千萬啊……
夫人盛怒已息,此時想著若只是打她一頓,將來難保她不再犯錯,不若遠遠地打發(fā)了她,才算干凈。想到這里,她命人喚來了當初把方薔買進來的管家媳婦,囑咐她將這個丫頭帶走,隨便給她派個差使,重要的是永遠不許她見少爺。